周云龙沮丧的坐在三楼楼梯上等我回去,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我,于是便到二楼去找我,边寻找边大声呼喊我,“青蛙兄,你在哪里?”“青蛙兄,你出来吧!”“青蛙兄,我很爱你呀,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任凭他把嗓子喊破了,昏迷中的我是无法回答他的,他以为我和他开玩笑,好几次佯装离去,想把我骗出来。
后来他才感觉到事情不对劲,火急火燎的寻找我,等到他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不醒人事的躺在地上。我的这位患难的兄弟,慌张的使出浑身解数来救我。什么人工呼吸啊、掐人中啊、捶打心脏啊,这些平时他在电视剧中学来的急救办法,全部用在我身上,还终于把我给救醒了。
这些都是我醒来后他对我说的,我感激的对他笑了笑,说:“你又救了我一命!”周云龙裂开大嘴嘿嘿一笑,“客气啥啊,也不看咱俩是什么关系。”顿了一下,他好奇的问我:“你怎么好好的突然昏倒在地上呢?”
我摸了下自己的心脏部位,把之前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周云龙的表情随着我的讲叙,不断的变化。先是好奇,接着是惊讶,然后是骇然,最后是恐惧,仿佛是他在经历一样。
我刚说完,周云龙就拍着自己的胸膛,心有余悸的对我说:“还好,还好,那位砍刀兄刀法不行,没有砍中你,不然,咱现在可看不见你咯!”
我摇摇头,回答道:“你说错了,并不是他没有砍中我,而是故意这样做,他并不想要我死。”
“为什么?”周云龙疑惑不解的看不着我。
我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眨巴着眼睛,又问我:“你都没有被他砍中,为什么还会昏迷呢?”
从我醒来后,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始终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寻常人或许认为我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心脏无法承受,导致心悸昏厥。其实并不是这样,在我昏倒之前,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用利器刺中一样,纠正下,不是好像,而是那感觉就是这样,虽然我的心口并没用留下任何伤口,但凭我多年从医的经验来判断,绝对是这样的。
我无法回答周云龙,只能一声不吭的摇头。周云龙也没有追问这个事情,把话锋一转,说:“看来这里没有磁带了,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去学校?”
他说的没错,医院存在磁带的希望很渺茫,我们唯一没有寻找的楼层只剩下一楼了,一楼是一块空荡荡的大厅,有磁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沉思片刻对周云龙说:“咱们去一楼找找看,实在没有就去学校吧。”
到了一楼,看着偌大的长方形的大厅,周云龙无奈了叹了口气。我指着对面对他说:“我去那边往这边找,你从这边向对面找,咱们在中间回合。”
周云龙“嗯”了一声,便弯腰地毯式的搜寻起来。到了对面,我向周云龙那边望了一眼,看见他的身子一上一下的晃动着。我也集中注意力盯着地面上,目光一寸一寸的向前移动。或许过了一个小时吧,也可能时间更长。我感觉自己累的腰都快断了,眼皮子直打架,眼前模糊一片。
我只好就地坐下,稍作休息。周云龙貌似没有感觉到丝毫倦意,看他那样子,就像是年轻力壮的农民在插秧。
“我休息下再找,你如果累了也休息下。”我打起精神冲他喊道,周云龙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休息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大厅中间出现了很怪异的一幕。那对神秘的男女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他们俩在大厅的最中间,亲热的搂抱在一起,本来空无一物的大厅内,竟然奇迹般的出现了吧台、椅子、桌子等物品。而他们俩正坐在吧台前面的椅子上。
或许你会认为我又出现了幻觉,但这次你猜错了,这次绝不是幻觉,倒很像是一副巨大的立体图。又或者说,他们是从电视银幕里走出来的。因为他们是那么的虚幻飘渺,虽然隔在我和周云龙之间,但我的目光依然能够穿透他们的身躯,依稀看见对面的周云龙正弯腰俯视地面。
以往每次出现幻觉,都是十分的逼真,而这一次和之前出现的大不相同。说具体点,眼前的一幕,让我感觉仿佛置身在电影院里观看一部陈旧的黑白老电影,画面还不时的抖动,犹如信号不稳定似得。
这对男女的面貌很模糊,我几乎看不清楚他们长的什么样子,但从他们的交谈声中,我能肯定他们就是我之前在病房内看见的那对男女是同一对人。
从他们的谈话内容中,我得知他们在商量结婚的事情,女人的家境似乎还很富裕,男的则相对较贫穷。因为我听见她一个劲的在劝慰他,“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我的就是你的,我父母不会嫌弃你的,你就不要觉得内疚啦。”
而他则很歉意的向她道歉和承诺,“我发誓以后发迹成功了,一定要百倍的报答……”对话完了以后,画面抖动了几下,又转换成另外一副景象出现在我眼前,就和看电视的时候换节目频道一样迅速。
这次出现的画面背景我很熟悉,海边、沙滩、阳光和小木屋。女人孤独的坐在木屋前,神情忧郁的眺望大海,阳光温和的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一层金色的油漆。我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芷若还是志玲,因为她和她们俩长的几乎是一模一样,或者她们三个本是同一个人,又或者,她也和志玲一样,是个独立的女人。
我忽然想起在宾馆里面第二次看见志玲时她说的话,“我不走,爸妈没有回来,我还要留下来看店。”
我心里猛地一震,难道这个女人是志玲?还有磁带里面的女人,以及在医院四楼幻觉中出现的女人都是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以肯定她就是渔村宾馆老板的女儿。而从头到尾都和她纠缠不清的男人又是谁呢?是她老公,或者男朋友?
正想着,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的身影我很熟悉,可就是无法看清楚他的脸。男人穿戴整齐的走到木屋旁边,叉腰看着女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女人回过头看着他,也一声不吭,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站着。良久,男人才转身离开,我连忙睁大眼睛去看他的长相,我很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可等他完全转过身子,面对着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无比失望的看见,他的脸是模糊不清的,仿佛被打了马赛克一样。
男人走了以后,那个同时和芷若,以及志玲长得十分相似的女人,一下子瘫倒在地,跪在地上朝着男人的背影发出凄惨痛苦的哭喊声,哭声犹如闪电般瞬间把我的心击中,我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全身抖动了一下,画面随之消失,犹如忽然断电后的电影院。
我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忙不迭地向周云龙那边跑去,我想问问他,是否也看见了这一幕?等我走到他跟前,看他的样子我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云龙依旧弯腰低头,对着地面。我以为他还在继续寻找磁带,走近一看才感觉不对劲,什么地方不对劲?咋一看他的动作确实很像在找东西,但仔细的看就会发现不是。他保持着相同的动作,像是在做扎马一样,一动也不动。两眼死死的盯着脚下,眨都不眨一下,就连我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丝毫的察觉到。
我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问道:“你在干嘛呢?”第一声周云龙没有理会我,我接着又连问了两遍,他才猛地抖了一下,如梦方醒的直起身子看着我,但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神很怪异复杂,我无法读懂其中的意思。
“你到底怎么了?”我在他眼前挥动了几下手。
周云龙的眼神这才恢复如初,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像是在甩去头发上的灰尘似得,回答道:“呃……没什么,我没事!”
“你确定你很好没事?”我狐疑的看着他。
他点点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把话题转移了,对我说:“怎么样?有没有找到磁带?”
我摇摇头回答:“没有找到,看来这里确实没有磁带了。”
周云龙也没有回答我,只是故意的四下乱看,他的表现让我知道,他一定有事情瞒着我,只是不想告诉我而已。
在这之前,我还准备把刚才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但看到现在这个情形,我惯有的警惕防范之心,立刻涌上心头,不允许我这样做。
我拍了下周云龙说:“走吧,咱们现在去医院。”周云龙“嗯”了一声,跟在我身后走出医院的大门。
我努力的回想了下之前在宾馆画的地图,很快便找到去放学校的方向,转身对周云龙说:“咱们现在去学校的路还有些远,这一路或许还会遇上一些怪物,你千万不要再去招惹它们了,咱们能避开就避开,实在避不开再说。”
周云龙无声地点点头,把手里的猎枪递给了我。我有些惊讶,自从在这里首次遇上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自动把猎枪给我,我虽然对他还不是很了解,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人极度缺乏安全感,视枪如命,现在他竟然把枪交给我!
接过枪后,我们并行前行,我偷偷的注意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和之前判若两人。之前的周云龙大大咧咧且有些流里匪气的,现在的他,仿佛一个忧郁的少年一样沉默寡言,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追问他好几句到底怎么了,他始终摇头一声不吭的。为了打破沉默,为了逗他开心,我胡乱的编制一些笑话给他听,结果是我自己倒是被逗的哈哈笑,可他仿佛没有听见似得,依旧低头无语。
最后,我只好放弃了尝试,也默不作声的赶路。一路上大的危险到没有什么,只是特别的安静,安静的让我感到无比压抑。偶尔难得会响起轻微的风声,但声音听上去像是一大群人在远处嚎哭。
走过了将近一半的路程时,周云龙忽然没头没尾的问我一句,“你说,无意间遇上自己的仇人,该怎么办?”
“啊!”我惊讶的应了一声,稍作思考后,对他说:“那也要看这个仇人和自己的仇恨有多深了。”
“不共戴天!”周云龙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我边走便沉思,这家伙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我记得他之前有和我说起过他的过去,能达到不共戴天的地步,那他的仇人应该就是撞死他妻女的那个人了,难道他忽然想起来那个人在哪里了?
沉思再三,我对他说:“如果是我的话,我还要分析当初结这个仇的人是无心还是有意?”
周云龙稍稍顿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无意吧。”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听见他这样说的时候,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暗自庆幸的感觉,我说:“如果是无意的话,我会选择将仇恨埋葬,毕竟人生短暂且变数不定,能不让仇恨折磨自己,就尽量做到这点,因为仇恨是一种自虐式的痛苦折磨。”
周云龙皱着眉头沉思了很久,才回答一句,“知道了。”然后又把头低下去。
我也没有多问他,继续赶路。走了一段时间,学校依稀出现在我的眼中。我正准备对周云龙说,“我们快到了。”他却抢先把我拉住,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不让我继续向前走。
“怎么了?”我奇怪的问他。
他低声回答我:“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学校门口全部都是那些东西。”
“哪里呢?我怎么没有看?”我边回答边翘首张望,果然,我看见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学校门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有很多个怪物在来回走动着,看上去就像是监狱门口的守卫在巡逻一样。
周云龙向两边看了看,对我说:“快躲起来!”说完,不容分说把我拉到路边的一个大垃圾桶旁边躲了起来。
刚蹲下来我准备开口问他,还没有等我发出声音,他就用手把我的嘴巴给捂住,神色凝重的注视着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