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曼脸一红,忙辩解道:“哪有!我跟李若曦,跟史朗都是朋友。”
“闺女,我瞅着啊,他们可不仅仅把你当作一般的朋友哦!你老实告诉大娘,他们两个,你更喜欢哪一个?”
“大娘……”
“闺女,好姻缘来了,可不能犹豫,更不能三心二意啊!三心二意了,再好的姻缘也会飞走的啊!”大娘拉着言小曼的手,语重深长地说。
言小曼低着头,没有吱声。
大娘见言小曼不吱声,接着又往下说:“我看啊,虽然史朗和李若曦都不错,他们对你也都是真心的,不过,要是我选啊,我就会选李若曦。”她见言小曼疑惑地看着她,忙解释道,“李若曦家大业大,有的是钱,最难得的是对你还真心。史朗这小伙儿呢,好是好,只是穷了点——刚刚参加工作嘛,家境好像也不怎么好。”
言小曼的眉头略微蹙了一下,依然没有说话。
“更难得的是,李若曦那小子的父母也很喜欢你,觉得你就是他们媳妇儿的最佳人选。”大娘顿了顿,才继续说,“实话告诉你吧,你们这次来我家之前,李若曦的娘亲已经事先拜托过我了,要我想办法撮合你跟他儿子的这段姻缘呢。”
言小曼仍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大娘有些急了:“闺女,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像个闷葫芦似的,不爽快!你现在倒是给个话啊,你看这事儿中不中吧!”
这时,言小曼的眼泪已经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了,那眼泪打在大娘的手上,大娘这才惊觉到:“闺女,这是好事儿啊,你怎么就哭了呢?”
“大……大娘,我……我……”言小曼抽抽噎噎,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唉,没关系的,你要是不喜欢那小子,说一声就行了,这又不是能强迫的。”大娘没多想,只当她不喜欢李若曦。
“我……我哪有资格……哪有资格说喜欢……不喜欢啊……”言小曼有些激动了。
“奇怪,你一大好的姑娘,怎么会没资格说喜欢不喜欢呢?”
“我……我连我是……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敢对别人说……说喜欢呢……”言小曼更加激动。
她想到刚才脑子里出现的那一幕一幕的景象,全身又开始颤栗了。她不知道,那些可怕的景象是她以前生活的真实存在,还是仅仅是一种幻觉。要是那种情景真的是她过去悲苦生活的再现,那她,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不幸之人。既然是一个不幸的人,她怎么能把她的不幸带给爱她的人呢?
言小曼无助地靠在大娘的怀里,伤心地哭了。
“闺女,闺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娘更加着急了。
“大娘,我……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以后我弄明白我是谁了,我再回来告诉你。”言小曼慢慢地止住了哭泣,从大娘的怀里爬了起来。
大娘惊愕地看着言小曼:“这……这世上哪有这么奇怪的事情,你……你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啊!”
言小曼扯着嘴角,苦苦一笑。
江城宾馆的房间里,钟佩妮焦躁地徘徊着,她在等待着,等待着手下调查结果的汇报。
这次见到那个叫言小曼的女人,着实让她大大地吃了一惊。她虽然已有好些年没有与那个女人见面了,虽然也知道,那女人早已不在人世了,可是,当见到那个也叫言小曼的女人时,她被震到了。她觉得,她真的见到鬼了,见到了言小曼的鬼魂了,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钟佩妮不是一个无神论者,她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魂一说,也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她,钟佩妮,平心而论,她欠着那女人的!欠着那女人的一条命,不,是欠着那女人的三条命!虽然众人都不知道,就是连言小曼自己,也不会知道,可是,欠下了的,终是欠下了,要想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钟佩妮紧了紧身上的黑色披肩,但仍然觉得背脊处有阵阵寒气向外冒着。看看窗外,天空已被夕阳染得血红血红的,那种鲜红色,就像是言小曼的鲜血,不,那更像是言小曼父母的鲜血。
钟佩妮打了一个冷战。
“那女人,那女人不会是言小曼吧,不会的……肯定不会是她的,言小曼已经死了,言小曼的父母也在五年前的那场车祸中死了,他们……他们仅仅是死于车祸,跟我……跟我无关……跟我……跟我没有关系……”
钟佩妮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言小曼生前,钟佩妮把她恨之入骨,觉得言小曼就是夺走她两个儿子,让她两个儿子跟她背心离德的罪魁祸首。可言小曼死了,言小曼终于死了,随着她的死,原来的恨意在慢慢地减弱,愧疚之意在慢慢蔓延。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是看着宁紫馨的时候,那种愧疚就像一条毒蛇,在一点一点地啃噬着她的良心:她,钟佩妮,不仅设计了要让宁语生以为言小曼的行为不轨,红杏出墙,好把她赶出宁家的计谋;她,钟佩妮,还夺走了言小曼的孩子,让她的孩子一辈子都怨恨她,讨厌她。
她她她……她钟佩妮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钟佩妮使劲地摇了摇头:“不!这场战争是她挑起的,不能怨我!”
钟佩妮抬起头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被秋风吹拂着,轻轻地,如波涛般起伏的天蓝色的窗帘。
“她搅乱了语生的心就算了,可她为什么还要搅乱语杰的心呢?她……她是个狐狸精!她就是一个狐狸精!”
钟佩妮这样想着,心里好受得多了。
“现在同紫馨在一起的那个言小曼,绝对不会是那个女人,要不,刚看到她的时候,语杰也不会那么惊慌失措了。要知道,可是语杰亲自把她送去火化的啊!而且……而且还带回了她的骨灰,还要坚持把她的骨灰葬在宁家的祖地里,跟宁氏祖先葬在一起。要不是语生坚持要把言小曼葬在她父母的身边,让言小曼在另一个世界跟她父母团聚的话,言小曼就真的被葬在宁氏的祖地里了。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尸骨,宁语杰怎么会这么郑重其事呢?”
钟佩妮按了按胸口,深长地呼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走到饮水机前,斟了一杯热茶,又回到了沙发上坐下。
“可是……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现在紫馨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叫言小曼,而且长得又那么的相像……难道……难道是语杰与那女人串通好了,故意诈死来骗我们的?那言小曼根本没死,而是昏迷了五年后,又苏醒过来了,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了?”钟佩妮这样想着,刚举到嘴边的杯子停住了。
“呵呵呵,不会,绝对不会。瞧瞧语杰刚见到那女人的样子,不也被吓了一跳吗?当时他的脸都已经被吓得煞白煞白的了,那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我啊,是在自己吓自己啊!”
钟佩妮的嘴扯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她轻轻地啜了一口茶,然后闭着嘴巴,让那股子热流,顺着喉管,缓缓流下。
她捧着暖暖的茶杯,轻轻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跟那女人的战争,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钟佩妮是一个极为自我的人,无论是在娘家里做姑娘的时候,还是出了嫁,在婆家做了宁季棠的老婆,她都能很轻易地让别人围绕着她转,很少有人会违拗她的意志。那个言小曼,第一天见面,只一句不卑不亢的话,就把她气得半死。
“虽然您的钱能请得到很好的医生,也能找得到很好的厨子,但是有些医生和厨子,不是您拿钱就能请得到找得到的。”
言小曼的这一句顶撞她的话,钟佩妮永远记得,她说这句话的神态,钟佩妮也永远记得。
“什么狗屁话!在现今这个社会,有钱就是大爷,人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说啊,有钱磨也能够推着鬼走!”钟佩妮“倏”地睁开了眼睛,同时坐直了身子。“那女人,不过是一介厨子的女儿,一介小小郎中的孙女儿,她凭什么那么硬气?凭什么在我的面前傲气十足?她第一次跟我见面,讨好我这老太婆都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那样的顶撞于我?那女人,那女人天生的反骨头,没什么好可怜的!”
钟佩妮气狠狠地想着。
她把已经凉了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慢慢地站起身来。她来到窗前,抬眼看着眼前的这座海滨城市。此时,这座海滨城市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远处斑斑点点的灯火,像星星的海洋。
“好美的一座城市啊,真不亚于香港呢,怪不得语生坚持要在这儿投资。看来,他的眼光很是不弱,跟他的老子有得一拼。”
钟佩妮不知道是赞赏还是嫉恨,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杰……语杰要是能有他一半的心机,我也用不着替他操心了。他……他为什么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呢?要是语生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还会这样操心劳神地防备着他啊!”
钟佩妮斜斜地倚着窗框儿,眼睛茫然地望着遥远的夜空,仿佛那深邃的夜空里,藏着许许多多令她不解,又令她害怕的东西。
“还好,语生还不知道那件事是我在背地里指使的,要是语生知道了那件事是我指使的,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他肯定会为那个女人报仇的……”
钟佩妮又打了一个寒颤,她裹紧披肩,离开了窗前,来到沙发上,将身子深深地窝进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