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一心想要自己的儿子改邪归正,只要宁语杰肯回心转意来学着打理生意,就算他要天上的月亮,那老太太也会找梯子上天去帮他摘下来的。”宁语生说着,伸出两手的中、食指,使劲地点按着太阳穴。看来,他喝了那半瓶矿泉水,心志虽然清醒了些,可头仍然疼得厉害。
刘晓泊见状,忙从冰桶里面拿出两小袋冰递给宁语生,宁语生接过来,按在太阳穴上。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刘晓泊见宁语生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他这才问道。
宁语生低着头,看着手上那两小袋快要融化了的冰,没有说话。
刘晓泊知道他还在考虑,也不再催促宁语生。他抓过酒瓶,又给自己斟上一杯红酒。
片刻之后,宁语生才抬起头来,他把冰袋丢回冰桶,缓缓地说:“江城的这项生意,我是不会让出来的,他宁语杰想要回来接管家族生意,他得回香港。他想要打言小曼的主意,门都没有。”
“可他要是不愿意回去呢?”刘晓泊放下酒杯,淡淡地问道。
宁语生抓过红酒瓶,往杯子里注上一杯血红色的酒液,端起来,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
“走,找宁语杰去!”宁语生说着,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这一次在车上,刘晓泊没有马上就启动车子,他在等待。
宁语生想了想,便翻身到后座上,抓过西装上衣,在内口袋里摸索了一会,终于摸出了一张纸条。他又回过身来,把纸条递给刘晓泊:“到这儿找她!”
刘晓泊接过纸条看了看,马上在导航仪上定好位置,这才启动引擎,让车子缓缓上路。
“这是言小曼的家吧。”刘晓泊瞅了一眼靠在椅背上,正蹙眉闭目的宁语生,终于开口问道。
宁语生睁开眼睛,冷冷地说道:“宁语杰在这儿又不认识其他的人,他不去言小曼那儿,会往哪儿去?”
刘晓泊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加大油门,汽车呼啸起来。
在言小曼居住的楼下,刘晓泊停下了车子。
“我们一块儿上去?”刘晓泊探出头去,看了看这栋楼后,又把头缩了回来,他看这宁语生,试探地问道。
宁语生低头看了看满身的酒渍,又看看六楼上那个亮着灯光的窗口,犹豫了片刻,这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这一副模样儿,不上去了,你去把他叫下来吧。”
刘晓泊打量了宁语生一眼,说:“那你在这儿等等,我把语杰叫下来。”
刘晓泊说完,打开车门,下车去了。
宁语生在车内等了片刻,也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他仰头看着那个窗口,想象着窗口里的那个女人是怎样对着宁语杰嫣然微笑的。突然,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他得做些什么了。于是,他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就冲动地往楼道里跑。可刚跑上第一层楼,他又停下来了。
“不能,不能就这样去见言小曼,也不能这样就在言小曼的面前跟宁语杰争吵……说不定……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在场……”
宁语生暗想道。他看了看那一级一级延伸向上的阶梯,眼睛黯然下来:“唉,老实在车子里面等着吧。”
宁语生缓缓地重新又往下走。
回到车旁,他才发现,他离开的时候居然没有关车门,此时,正有一个男人翘着屁股在车内乱翻着。
“谁?”宁语生一声大吼,那男人赶紧从车内退出来,顺手抓起他的西装外套就往小巷子里跑。宁语生追了几步,那人晃眼就不见了,他只得又退回车旁。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没有装着什么东西,只一件衣服而已。
宁语生心里憋屈得慌,今天,今天怎么事事都不顺心?
一阵夜风吹来,宁语生打了一个寒颤,他赶紧钻进车里,摇上了车窗门。他透过车窗的玻璃,不时地瞅着那楼道的出口处,恨不得刘晓泊马上就把宁语杰给揪下来。
刘晓泊去了将近半个钟头,这才在楼道的出口处出现,在他的身后,跟着忐忑不安的宁语杰。
“语生,你找我?”来到车旁,宁语杰并不上车,他只是站在车旁,隔着车窗冲着车子里的宁语生不安地问道。
“上车来吧。”宁语生淡淡地说。
宁语杰看不到宁语生的脸色,从他的声音里也听不出喜怒哀乐,他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
宁语杰打开后车门,钻进了车子的后座。
见宁语杰上了车,宁语生淡淡地吩咐道:“往海边开。”
刘晓泊看到宁语生一身的单薄,犹豫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启动了车子,往海边开去。
海边一片墨黑,大海,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发出轰轰的怒吼。
这一处,僻静是僻静,可哪里是适合谈话的地方呢?
宁语生要下车去,刘晓泊拉住了他:“你们要谈什么在车上谈,我下去。”
刘晓泊说完,也不等宁语生同意,就下了车,之后又关上了车门。
车内一片宁静,大海的咆哮,被关在了车外。
“宁语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干什么?”见宁语生半天不吭声,宁语杰再也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想要接手宁家在江城的生意?”宁语生也不想拐弯抹角,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同时,他转过身来,就着车内的顶灯,紧紧盯着宁语杰。
“老太太跟你说了?”宁语杰没有直接回答。
“你有什么事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还要通过妈来转达?你还小吗?还要拿母亲来做挡箭牌?”
“我哪有!我……我是想先征求老太太的意见!”宁语杰脸涨得通红,可他还是要梗着脖子强辩道。
“那好,现在妈让你回香港接手那儿的生意,你就从那儿开始,跟着茂叔学些有用的东西吧。”
“不——”宁语杰马上反对道。
宁语生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宁语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目光有些闪烁,不乐意地嘟囔道:“反正……反正我现在还不想回香港,我……我就从这儿开始……”
“宁语杰,你要接手江城的生意,不是因为你回心转意,要帮我和妈分担重担了,你留在这儿,其实是为了言小曼那女人吧?”宁语生看着宁语杰那副被宠惯了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毫不留情面地揭穿他。
宁语杰避无可避,一横心,认了:“是,我接手江城的生意,就是想有机会多接触言小曼。”
宁语生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地承认下来,他倒是一愣,差点就被他噎住。好一会,他才气急败坏地说:“你……你……别人骂你是败家子,确实没骂错,你竟然想要拿着近亿元的投资来开玩笑,来让你泡女人,你……你……你还是人吗?”
宁语杰也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他可没有想这么多,他只以为接手了江城的生意,就有机会跟言小曼在一起了,那生意,赚钱与否,跟他没有关系。现在听宁语生一说,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母亲是个精明的人,她能勉强答应自己,是对他的一种多深重的骄纵啊!他宁语杰要是真的那么做了,他将是这个家族里最无用,最自私的败家子!
宁语杰的背脊不由得冷汗淋漓。
可是,就这样让他轻易就放弃言小曼了吗?不,二十年前他错过了她,在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宁语生的新娘,那时,他只能无望地陪在她的身边,为她的喜怒哀乐悄悄地牵着肠,挂着肚。现在,经历了一次轮回,命运之神开始青睐他了,它把像是重生过来的言小曼又送回到了他的身边来了。这个时候,这个言小曼,还是一具自由之身,他无需为了谁而放弃她了!
宁语杰想到这儿,开始镇定下来。他看着宁语生阴沉着的脸孔,淡淡地说:“好,我答应你,你与李氏集团的合作,我不再插手。”
宁语生心下一喜,急忙追问道:“那你是不是会跟妈回香港了?”
“不,我暂时不回香港,我要在这儿买一套房子,住下来。”宁语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什么?你要在江城买房子?”宁语生惊叫道。
宁语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个用不着你来批准吧?”
“不,你不能在这儿买房子!”宁语生急切地反对道。
“我的主意已定,谁也劝不了我。”这一回,淡定的是宁语杰了。
“宁语杰,你为什么什么都要跟我争?”宁语生阴鸷地问道。
宁语杰看着他,诚恳地说:“我没有跟你争,你看,你喜欢宁家,我把你重新拽回宁家来;你喜欢权势,我退出了继承爹哋位子的争夺战,让你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那个位置;过去你喜欢小曼,我虽然也喜欢她,可我对她不敢有半丝亵渎之心……”
“可你最终还是亵渎了她!”宁语生阴阴地打断了宁语杰的话。
“我……我……我没有亵渎她……”宁语杰无力地申辩。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你对小曼做了什么,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宁语杰暴怒地吼道。
“你是说……你是说在夜店……在夜店……”
“王八蛋!”宁语生又是一声暴喝,打断了宁语杰结结巴巴的话语。
“那不是我的错!”宁语杰也大吼起来。吼完,他又无力地垂下了头,喃喃地说道:“那不是我的错啊……我……我根本就不想要伤害小曼的啊……”
宁语生却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宁语杰,你这个混账王八蛋,就是你害死小曼的,就是你害死小曼的!你……你赔我的小曼来!”
宁语杰吃惊地抬起头来,惊恐地望着宁语生:“我……我害死小曼的?”
“就是你害死小曼的,你赔我的小曼来……”宁语生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曼……小曼不是因为你出去玩女人,她一时气不过,开车出去才出的车祸吗?是你害死小曼的,是你害死言小曼的,你把小曼还回来!”宁语杰也大声地吼了起来。
“我……我没有玩女人,我是装出来的,我是故意要气言小曼的,谁知……谁知她会那么较真,竟然……竟然要找我离婚……她是……她是看了那盒录像碟子,看了录像碟子才知道自己被你奸污了……她开车出去,就撞车了啊……”
宁语杰从宁语生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但他还是不明白:“什么录像碟子?”
“你那次跟小曼……跟小曼……被你那两个朋友录了像了,他们还拿来要挟我——这就是你做的好事儿!”宁语生再一次吼道。
宁语杰突然心如刀绞,他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襟,脸被疼痛折磨着扭曲得厉害。
宁语生一见,急忙问道:“语杰……语杰你怎么啦?”
“疼……胸口疼……”宁语杰揪着胸口,艰难地说道。
宁语生赶紧打开车门,冲着黑暗处大叫:“晓泊,刘晓泊,快回来啊!”
远处,刘晓泊答应着,飞也似的跑回到车子里来。他一见情况不妙,忙道:“快上车,送医院!”
宁语生打开后车门,钻进了后车座。他紧紧地搂着宁语杰,朝刘晓泊大声吼道:“你还不快开车?上医院!”
刘晓泊二话没说,发动起车子,轰鸣着朝前直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