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容他说完,便反手扣住了他的脉门,又摇了摇头,笑呵呵地说道:“小子啊,你可要悠着点了啊,小心女人伤了你的身子骨啊!呵呵呵,呵呵呵。”
“外公你真是神了,语杰这小子,整天都在女人堆里鬼混,哪有不伤身子骨的啊!”宁语生没想到,老外公只是反手扣住了语杰的脉门,就能诊断出他的日常生活的喜好,他真的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老人笑呵呵地摆摆手:“这算不了什么,这算不了什么,对学医的人来说,这就叫做,叫做什么来着?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这就叫做小菜一碟吧?呵呵呵,小菜一碟,小菜一碟……”
“妈,累了你就别上来了啊!”
这时,言小曼的妈妈终于爬了上来。她站在一棵老松树下,弓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言小曼见了,忙跑过去,心疼地轻轻地为她摩挲着背部。宁语杰也跑到她的跟前,蹲下身子关切地问道:“姨,你没累着吧?你没累着吧?”
小曼的妈妈慢慢地直起身子,微笑着说:“我没什么,只是老喽,没力气喽。爬这一丁点小山,要是在过去,我大气都不喘一下就能登上来,现在,呵呵呵,现在不行啦……”
“你算什么老啊,你看外公,不比你老啊,可他的腿脚照样不比我们差!你啊,你是缺少了锻炼!”言小曼微带责备地说。
“行啦行啦,以后我就多出来走动走动。”她看看宁语生背篓里的药草,又抬头问老父亲:“你们这就采好了药,要下山去了?”
“呵呵呵,不下山,在这儿住一宿啊?”老人打趣地说。
“外公,这儿风景这么美,拍几张照再下去吧,正好我包里有相机。”宁语杰请求道。
“好好好,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外公笑呵呵地说着,拣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小曼,语生,走,我们拍照去。”语杰快乐地招呼道。
“好好好,语生,我们拍照去。”言小曼又雀跃起来。
“好吧,陪着你们闹闹吧。”语生笑着答应了。
“小曼,你还像刚才那样,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那镜头,真是很美。”
言小曼点点头,跨过小溪,又来到那片草地上。
她缓缓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双眼迷茫地看着碧天白云,嘴里却没有了刚才的念叨。那神情,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份落寞。
宁语杰通过镜头看着言小曼,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忙守住心神,“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小曼……小曼……好美的言小曼啊……”宁语杰喃喃道。
此时,青山退去了,山泉退去了,老外公退去了,小曼妈妈退去了,就连言小曼,也退去了——宁语杰又回到了现实中来。
他蜷缩在在床上,泪水早已悄悄地从眼角涌出,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流,流到床上,****了一大片地方。他没有去擦拭,也没有去着意去控制它,任由它长流不止。
“要是我和语生、小曼,我们的关系,就定格在初次相识的那一刻,该多好啊……要是我不极力地在爸妈面前撺掇,语生和小曼还会在那座小城里,过着逍遥快活的生活吧,我们……我们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了,小曼……小曼也不会,也不会那么悲惨地死去了吧……可是……可是为什么还要有后来呢?为什么还要有后来啊……宁语杰,宁语杰你是一个混蛋啊,你就是一个混蛋……是你,就是你让言小曼的人生变得更加悲惨的啊……”
头又疼了,不能再想了。宁语杰使劲地捶打着头颅。他真想把这颗头颅打碎,那样就不用再想以前发生过的陈年旧事了,他也就能安静地生活下去。
可是,就是他真的把自己的头颅敲碎,宁语生就会原谅他对言小曼犯下的错吗?不,不会的,宁语生今生都不会原谅他了。就是到了那个世界去的言小曼,也不会原谅他的了。
他所做下的那种事情,是无法能得到原谅的!
可这能完全怪他吗?那件事虽然发生了,可是……可是那是他中了那帮坏家伙的圈套啊!言小曼还是懂药物的啊,连她不也中了那些人的圈套,喝了那杯饮料吗?要是她没有喝下那杯饮料,要是她没有昏厥过去,就算是他们在他的酒里下了那种下三滥的药,他也无法对言小曼做出那种令人不齿的事情来啊!
还有,还有,宁语生也得为言小曼的死负有责任!本来事情已经摆平了,本来言小曼对那天发生的事情是毫无知觉的,可宁语生,宁语生是什么居心,竟然还把那一盒录有他跟言小曼做那事儿……那事儿的录像磁碟保存了下来!更不应该的是,居然还被言小曼无意中看到了!没有那盒录像碟子,言小曼怎么会知道有那样一件肮脏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呢?要是她不知道那件事,她也不会开着车在路上发疯了似的乱跑啊!言小曼的那一场车祸,就是那盒录像碟子引发的!
“宁语生,言小曼应该是被你害死的!是被你直接害死的,你这混蛋……”宁语杰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声地叫骂。
他圆瞪双目,咬牙切齿,好像宁语生就在眼前。
“砰砰砰”,房门被用力地锤响。
“语杰,你快出来,紫馨找到了!紫馨找到了……”钟佩妮在门外高声大叫,她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宁语杰怔忪了一下,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似的,他“滴溜”地滑下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拉开门便冲了出去。
“妈,紫馨在哪儿,紫馨在哪儿?”宁语杰紧紧地拽着母亲的胳膊,焦急地问。
“语杰,放开我,你弄疼我了!”钟佩妮的手臂被宁语杰抓得太紧,竟疼得大叫起来。
宁语杰赶紧放开母亲,但仍然继续追问:“妈,快说,紫馨到底在哪儿?”
钟佩妮皱着眉,揉着还是生疼的胳臂,没好气地说:“你急什么嘛,语生现在才去接她,要见到她,还早着呢。”
“我等不及了,我马上要见到她!她到底在哪儿?”
“那丫头,早已经溜出了上海,现在正躲在江城的一个小地方里不肯露面。呵呵呵,怪不得啊,这几天我快把上海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把她找到,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溜出去的。我和她爹哋派出的人手也不少了哇,在上海的各车站码头都布置了人把守,甚至连机场,我也布置了人手。这么多人,也没能把她逮住,她到底是怎么出去的呢?啧啧,这古灵精怪的丫头……”
“我等不了了,我要去江城找她!”宁语杰打断钟佩妮的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不行,你不能去!”钟佩妮阻止道。“你去了,肯定又会跟语生起冲突的。”
“不,我要去!”宁语杰坚持着,继续往外走。“这一次,我不管宁语生愿不愿意,我见到紫馨后,就把她带出国去。”
“不行!要把紫馨带到国外去,别说语生不同意,就是我也不同意!”钟佩妮这一下笑不出来了,她急忙大声地反对道。“没有我的同意,你就不能带走紫馨!”
宁语杰站住了。他转过头来冷冷地望着钟佩妮,一字一顿地说:“我才不管你们同不同意,只要紫馨愿意,我就一定会把她带出去!”
钟佩妮一下子耷拉下了脸,她沉声说道:“要把紫馨带出国,除非我死了!”
“钟佩妮,你一生都在操纵别人的命运!以前是我和宁语生的,后来是言小曼的,现在又轮到紫馨的了。钟佩妮,我倒想问问你,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力的?”宁语杰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是老天爷给我的权利!”钟佩妮不仅没有一丝地退让,相反,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在脸上表现出来的,不是羞愧,而是一种自豪。
宁语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实在弄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信念让她有这份自豪的:“老天爷?老天爷在哪儿?要是真的有一个老天爷,为什么善良的言小曼会得到那样一个下场?而恶毒如我们的,却还依然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就算是真的有一个老天爷,他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混蛋!”
“宁语杰,你……你……你这混帐东西!你说这种话,不怕被雷劈吗?我可是你的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特别是你,我为你操的心还少吗?”
“行啦,别说得那么好听,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都是为了你自己的面子和荣光!”宁语杰刻薄地说。
“宁语杰,你……你这没良心的……我……我算……我算是白养活你了……”
“是,钟佩妮,你是白养活我了。我不能像宁语生那样,乖乖地做你的好儿子,听任你的摆布。我更不能像他那样,帮你是赚取大笔大笔的财富,让你宁氏的大厦更牢固。我,在你的心里,在你们所有人的心里,永远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浪荡公子,是个废物!”
听了宁语杰这话,钟佩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宁语杰,慢慢地,她的眼睛红了,眼睛里开始有泪光在荡漾。渐渐地,眼眶里盛不下那泪水,那泪水便从眼角涌出,顺着脸颊往下流,一波,又一波,钟佩妮也懒得去擦拭。她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宁语杰你听着,我不管你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个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宁语杰一愣,呆望着母亲已显得十分苍老了的面容,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