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那个等待的过程超级的漫长，赫长贵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了。我和村长迎了上去，他打了麻药，还没有从麻醉中苏醒，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怎么也忍不住泪水。
“秀珍，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在呢。”村长提醒了一声，但我只是坐在赫长贵的床边，一动不动。我想要握一握他干瘦的手，但最终还是没有。
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他站在讲台上的画面，他拿着书本，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读着课文，他露出笑脸的时候，常常也会露出洁白的牙齿。每次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总是站在我的身边帮助我。可是，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害了他。
很久之后，赫长贵的麻醉过来，他醒过来，用一只眼睛看向床边的我和村长，他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眼睛的疼痛此时蔓延开来，他蹙着脸颊，十分的痛苦。
“村长……”赫长贵虚弱的声音传入到村长的耳朵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知道赫长贵心底一定有很多的歉疚，他总是担心自己给别人添乱了 ，即便今天的事情真的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你安心养病，这医药费什么的，村里给你出。”村长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李老三，真是脑子有问题，竟然赶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着赫长贵的面，村长再次念叨了一句。
我心底对李老三也是充满了怨恨，那个时候他抡起锤子砸石头，分明就是为了报复。赫长贵摆了摆手，示意村长不要这样说。
“村长，我没事的，只是给您添乱了。”他很是难为情的样子，村长又看向了我。“秀珍，你先回去吧，赫老师的事情村里会安排个护工过来照顾的。”
我一听说村里会专门给赫长贵安排护工，立刻就冲村长说道，“崔叔，这事儿是我二爸引起的，就不要麻烦村里了，我来照顾赫老师吧！”
我主动请缨，而且还打着替李老三赎罪的心理。村长自然是不希望村里的开销又多一笔，只是我毕竟是刚娶进门的媳妇儿，我留在这里照顾赫长贵，难免会有人要说闲话。
“这个……”村长蹙着眉头，开始犹豫了，我见他不肯答应，也有些着急了，“崔叔，您就别想了，赫老师是我初中的班主任，旁人不会说闲话的。”
我将他心里担忧的事情主动说了出来，村长见我如此诚恳的想要留在这里照顾赫长贵，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留在这里照顾赫老师吧，工地上的事情你暂时就不用去了。”村长说完，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赫长贵两个人。
“秀珍，你还是回去吧，我不需要人照顾，你看看我，除了眼睛受伤了，别的地方都是好好的，我自己可以去吃饭，也可以照顾好自己。”赫长贵开始想要将我赶回去，但我怎么也不依。
“赫老师，村长都说了，让我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你，何况今天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不管怎么说，我都该留下来照顾您。”我说着，将赫长贵手术室脱下的袜子准备拿过去洗，他却是拦住我怎么也不让我去。
“秀珍……”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已经能够听出这一声叹息背后的声音，只是我并没有点破而已。
“赫老师，真是对不起。以前你为我做了很多，但是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这一次，你就让我替你做点事情吧，也让我心里好受一点。”我说着，鼻子就觉得发酸，眼泪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落了下来。
赫长贵见我落了泪，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别……秀珍，你别哭啊！好好好，都依你……”他仍旧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声音里夹杂着无奈。
我端着盆便出去了，能够留在这里照顾赫长贵我心甘情愿，只是我还是感觉到他刻意对我的疏远，等我洗完袜子回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躺在了床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他睡着了，我一时间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坐，就呆在一旁看着他睡觉。从成为他的学生那天起，我好像还从来没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看他。
那时候坐在讲台下面，只觉得赫长贵高大英俊，浑身都散发着智慧的魅力，我喜欢托腮看着他讲课的样子，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轮美奂的风景。
此时的赫长贵，闭着眼眸靠在那里，整个人看上去平和了许多，我可以如此静距离，如此大胆的看向他，有一刹那，我觉得他对于我而言很熟悉又恨陌生，让我想要靠近却又不能靠近。
我的思绪就开始漫无边际的飘远，以至于赫长贵突然睁开眼睑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来得及逃避。
“你一直盯着我干嘛？”他突然问了一句，我那时候尴尬极了，脸一下子红到耳根。我忙起身，假装收拾东西。
“没……就是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我尽量的让自己看上去很自然，但是心却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手忙脚乱之中，将刚刚倒好的一杯水打翻在地上。
“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有些语无伦次，赶紧将摔倒在地上碎成一片的杯子拾捡起来，从始至终赫长贵都是看着我一个人忙碌，直到我终于从病房里出来，这才觉得外面的空气舒畅多了。
“你……没事吧？”我再次进去的时候，赫长贵问了我一句，他的一只眼睛受了伤，另外一只眼睛视力也不高，所以我脸上的细微表情，其实他是看不到的。
“没……没事，你要不要喝水呀，我再去给你倒一杯。”我赶紧岔开他的话题，他似乎木讷一些，倒是没看出我是故意转移话题。
“恩，好。”他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躺在那里都是微闭着眼眸，我有时候其实很想多和他说会儿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