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曜客气颔首，笑纳老夫人的夸赞，见向老爷子扶着车门下去，回眸若有所思地看自己，他略低了头，避开老爷子的视线，内敛扬起唇角。
“老夫人谬赞，我和莫悠是合作关系，无关私人交情。她选择我，完全是看重我做事和投资的能力。以前我就是做餐饮旅游的，多少有些经验能帮到她。”
老爷子这才又扬起唇角，眼底却透出了几分冷意。
场面话，谁都能说得很动听。他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喜欢莫悠。
“这年头，真正能踏实做事的人可不多了，我们家昊擎算是一个，苏先生也是，悠悠眼光好啊！”
莫老夫人完全没有察觉老爷子的异样的口气存了暗讽，半是玩笑地说道，“我们家悠悠像我！”
察觉到他脸色不对，老夫人倒也没与他客气，“生气就生好啦，别藏着掖着的，摆脸色给谁看呀？”
老爷子怒气反而憋回去了。
她的确眼光好，所以，嫁到了莫家。
倒是莫家的孩子也都安稳平顺，让她过的也安逸些。如此看来，的确有几分眼光的。
所幸，老天早早把那人召了去，他才有机会和她重续前缘。
苏曜下来房车，目送他们相携穿过停车场的小路，朝着山上慢慢地走，眼眶忽然刺痛……
虽然他换了一张脸，爷爷还是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他庆幸自己又回来了，看到他健朗地迈着步子朝前走，这感觉很好。
察觉到一脸冷凉，他才发现自己在哭。
一旁早已有人无声无息地看了他半晌，是向昊擎。
苏曜脸色肃然微变，忙抬手慌乱地抹了抹脸上。
向昊擎却只当是看了一场热闹，嘲讽冷扬唇角，“一个大男人，看到感动的画面也会哭哭啼啼？你当看韩剧呢？”
偏偏莫悠就对这种心思细腻的人，无甚免疫力呀，得严密防备才行！
“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爷爷和奶奶。”
“哼哼……你也有爷爷奶奶？在而立之年，还有爷爷奶奶的人，是上辈子没作孽，上天才给的恩赐。你可不像是没作孽的人呐！”
“没错，我是做了不少孽！”苏曜倒是不否认这一点。
“这么说，是老天有眼无珠了？！”
“我爷爷还在，奶奶去世了，他们生前总是吵架，因媒妁之言，家族利益，才在一起的。他们并不幸福，爷爷心里有心爱的女人，奶奶一直心存怨恨……”
“命运都是自己选的，她本可以选择不嫁给你爷爷。爱情一旦强求，就成了作茧自缚，画地为牢，自己痛不欲生，也害了别人。”
“你以为爱是说停止就能停止的吗？”
向昊擎失笑，“为什么不能停止？你可以选择去爱上更适合你的人。”
苏曜微愣，这才看出他眼神里的杀气。
话题也因此已经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刚才的爷爷奶奶的爱情，而是关于他们同时爱着的女人——莫悠。
“爱情就像是生病，咳嗽，根本控制不住，却又不像生病那么简单。它根本无药可医。我只能选择喜欢，或者更喜欢，而不能选择停止或者放弃。哪怕我在忙着洗澡时收到她一条信息，我也会擦一擦手，马上回复。”
向昊擎眺望着度假村北面的远山，胸膛不寻常地起伏，“你这是在对我说，你有多么痴情么？僭越我老婆，你还在这边自以为伟大？！”
“我没有僭越你老婆，我爱上的是别人。”苏曜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微眯眼眸，揶揄道，“当初，你知道莫悠死了，不是也没有停止爱她吗？为她疯，为她傻，为她买醉，为她和别的女人鬼混，醉生梦死，混迹赌场，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向昊擎剑眉微挑，不可置信地讽笑，“你倒是很了解我呀！”
“你不是一样试图想查到我的一切吗？是不是什么都没有查到？如果想知道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我们晚上睡在一个房间里，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了。”
苏曜说完，从容不迫地离开。
向昊擎望着他的背影冷笑摇头，“我还要感谢你说慌是不是？有本事别盯着我老婆看！”
“爹地，你在吃醋吗？”
是向好脆甜娇嫩的声音。
向昊擎眼角眉梢微僵，转头就见一双儿女自己洗了脸，穿好了衣服……
一整套的条纹款姐弟装，向好的是小短裙，向熙的是小裤子，两人神清气爽地站在车门前，正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不过眼睛睡得都有点肿眼泡。
他蹲下来，把两个孩子揽入怀里，“爹地没有吃醋。爹地只是生气那个人看妈咪。”
“这不就是吃醋么？当我们小就唬弄我们呢？告诉你，我们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向熙口气霸道，却与他面前的男人如出一辙。
爹地大人只能很man地拍一拍他的小肩膀，“我知道，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你五岁，对吧？”
“对呀！妈咪说我是男子汉啦！”
爹地大人忙点头赞成，“所以，下次遇到困难不要哭鼻子，男子汉！”
*
探班，这是向昊擎从前的家常便饭。
前提是，那会儿挂名女朋友是黎曼妙。
于是，黎曼妙一看见他，就仿佛是习惯似地，朝他招了招手。
“昊擎，来了？今天带了哪个媒体的记者？要不要秀恩爱拍照？”
她这话说的都没有语病，没有指明和谁秀恩爱，当然，也就无所谓对错，却还是叫整个忙碌地团队冷了节奏。
向昊擎停住脚步，看向黎曼妙。
面目全非的造型，瘦骨嶙峋的身材，一身酒红色的长裙，看着有点怪异。
“允许莫悠和你一起拍，我给足了你面子，黎小姐如果不想你的星途落得和微博一个命运，你最好……闭嘴！”
“发什么火呀？我们是前男女朋友嘛，大家都知道的，否则，我怎么会邀请莫悠一起拍？！还不是让大家瞧一瞧，你找的老婆有多优秀？”
拍摄场地从亭子，转到了半山腰的林间，午后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目，那么烈，仿佛是火，点了什么都能突然爆燃。
大家有意无意地都看向正坐在一把沙滩椅上，忙着补妆地莫悠。
虽然她已经美若天山雪莲，化妆师却还是觉得，她能更美几分。
任由化妆师描画眼影，莫悠没有看向男人行来的方向，却分明感觉到了他灼灼的慑人心魄的目光。
儿女们欢喜着叫妈咪，她忙抬手示意化妆师暂停……
树冠被阳光穿透，似撒了无数碎银落在她银白绣纹的真丝长裙上，那光芒又是从肌肤里迸射出来的，黑发莹亮，冰肌胜雪，描画深邃的凤眸，含笑看了眼缓步过来的男人，伸出手，接纳两个跑到近前的孩子。
向昊擎视线落在她身上，就再也转不开，他弯身俯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两个小家伙也嘟嘴儿和她么么哒。
“累不累？”
“还好。”莫悠把两个小家伙揽在怀里，示意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放心，肚子里这个也好。”
向昊擎大手一伸，就按在她腹部上。
“宝贝儿，在妈咪肚子里有没有乖？嗯？有没有帮爹地监督妈咪？”
向熙和向好就把两颗小脑袋贴在她肚皮上，听里面的动静。
莫悠被父子三人弄得哭笑不得，顿时涨红的脸儿，嗔怒忙拍向昊擎的手背，“大家都盯着我们呢！不要乱摸。”
阿图却不只是盯着他们，还把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拍了下来。
有几个助理却不约而同地相互递眼色，都忍不住看向黎曼妙的反应。
黎大小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坐在那边，听着音乐喝水。
化妆师提醒她用吸管不会弄乱了唇釉，她倒也蛮配合的，并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
这边一家四口亲热了一阵，向昊擎就环看四周，似在找人。
莫悠笑着揶揄道，“凯文听说你要来，早就逃了。”看了眼黎曼妙，她抓住他的手，“昊擎，把微博还给黎曼妙把，她知道错了。”
向昊擎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她，转头见阿图过来，他抬手摆了一下，“就要开始拍摄了吗？”
“过会儿，灯光还没准备好。”阿图看了眼莫悠，略有点尴尬，“昊擎要不要过来看看照片？”
“好啊。”
莫悠忙道，“我拍得丑的不要给他看。”
向昊擎却是看出阿图似乎有话要说，起身就跟着到了笔记本电脑前……
阿图坐下，顺便给他一把椅子，手指在键盘上瞧了几下，打开了文件夹，点开照片，一张一张给他看。
照片上两个女人，风格迥异，明明平实的背景，却将人带入了另一个震撼的意境与奇幻时空里。
连续浏览了几张，向昊擎终于看出，照片从构图到布景，都很美，不过，也的确存在问题。而问题地关键在于黎曼妙。
阿图环看四周，见黎曼妙离得远，才压低声音开口。
“昊擎，你知道的，我拍莫悠拍很久了，她的每一面，每一个神情，甚至连潜在的东西，我都很熟悉，但是，黎曼妙，我并不太清楚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他找出几张背景差异较大的照片，摆在一起，点了点黎曼妙的脸，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冷的，霸道的，千篇一律，仿佛能统治全天下，却也叫人觉得虚假。
向昊擎这才发现，她只会虚张声势，并没有什么演技。
相较之下，莫悠的反而被凸显的灵幻动人，生命力丰沛而完满，尤其是她一手托着腹部的姿态，柔美且盈满了母性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