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2)
小由站起来笑着转身，抬手对着郁子笑的肩膀捶了一下，丢下句话，走了出去。
“大爷，那是我的家，你只是个过客。”
郁子笑也没回话，看着落座的男人摆了摆手。
“陆子辰，老太太已经去楼上找休息地儿了，你先去把车开出来送我和小柚子回去。”
“好。”
陆子辰将咬了几口的大半只苹果丢进垃圾篓，站起身来，绕过郁子笑的身旁时，低喃了句。
“你真的长大了，随时欢迎回来。”
“当然。”
郁子笑蹲下身，握住一只撇过头也准备玩“快闪”的来福猫爪，上下摇了摇，笑着说。
“本大爷要走了，往后挑个良辰吉日，咱单挑行么？”
“喵呜——”
来福似乎听懂了，突然向眼前的女人挥起另一只猫爪，郁子笑以为它要搞突击，一时半会来不及
躲闪，只好闭上了眼睛。
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而是脸颊的一边挨着软乎乎的东西。
缓缓的睁开眼，来福那张猫脸越来越近，然后郁子笑就觉得自己唇瓣被它热乎乎的小舌头舔了一下。
见着对方微睁眼眶，愣住的神情，来福又抬起猫爪，胡乱地拨弄了一通郁子笑干净利落的短发。
“靠！色…色猫！我们现在就单挑吧！”
之后的画面便是某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毛，不顾门外的大声呼唤，举着扫把狂追幸灾乐祸满屋跑着的大白猫。
郁子笑确实抓狂了，她宁愿被那猫爪爪一下，也不愿意接受它的临别吻诶。
老婆婆没有跟来，陆子辰将俩人送到公寓门口，叮嘱了郁子笑一些生活细节，就开车走了。郁子笑是牵着小由走进门的，不知为何，小由这次竟然没把手甩开，也许是因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牵手，毕竟郁子笑在她心里也没有糟糕彻底，反而有那么些喜欢。
郁子笑一进门就奔进了自己的卧房，锁上了门。之后就听见悉悉索索清理杂物的声音。小由坐在沙发上，拿拿放放遥控器许多次，也没按下开关，望着郁子笑房间那扇紧闭的门，心里敲着鼓点。
郁子笑走了，她就是一个人。
又可以恢复之前惬意的日子，可以熬夜看肥皂剧，可以安心把好吃的食物放在厨房的壁橱里，可以每次洗衣的时候，不会莫名其妙多出一堆，可以安心的去看望自己饱受精神病摧残的母亲。
然而这一切的“可以”都挤不出她唇角的笑容。
“啪。”的一声，卧房的门开了，看似忙活了许久的郁子笑拎着一只小皮箱走了出来反正锁上了门，她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脸色也有些苍白。
“你的行李也太少了吧？是不是又丢了些不该走的。”
小由这回像极了郁子笑的干妈，屁股根本坐不住沙发，连忙起身准备去替她过滤过滤。
“干嘛把门给锁上了。”
扭了几下门锁也是突然，小由一脸纳闷地望向躺靠在沙发上休息的郁子笑。
“放心，该收拾的都在那小包里，房里的东西，时机到了，你想不看都不行。”
郁子笑合着眼，张了张唇瓣，语调坦然。
“现在休息么？我去给你放热水。”
小由缩回手，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郁子笑将头侧转，睁开眼望向向小由，拍了拍身旁的沙发垫。
“陪我坐会，我有一件事求你答应。”
“说吧。”
听话地走过来她并没有打算离郁子笑坐得很近，可是对方却力气十足地将她给拽近了身边。
“明天陪我出去玩一天，路线你安排。”
“好。”
“今天晚上给我把这半本书读完。”
郁子笑塞给小由一本书，书面上印着《杜马岛》，然后又丢了个抱枕在小由大腿上，身子一歪就枕着头侧躺下了。
好吧，这种小由即使打了兴奋剂看着也会睡着的书，还要她念半本，郁子笑是故意的吧？
“嗯。”
心里虽然这么嘀咕，可小由还是点了点头，轻轻的应了声，打开了书。
“大概他从我脸上读取了什么未言之辞，玛莉笑了……”
不知不觉读了二十多页，小由的嗓子有些干涩，打算起身去找杯水喝，放下书却发现郁子笑已经睡着了，身子蜷缩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夜里有些微凉。
从一旁的沙发扶手处拿来披在上边的外套，小由将它轻轻的盖在了郁子笑身上。郁子笑模糊地嘀咕了声，将身子转了个面，使得自己的姿势更温暖安逸一些。
“傻子笑，你走了以后，我肯定会想你。”
小由抚了抚郁子笑脑后的碎发，仰头靠在了沙发背上，睁着大眼睛望向天花板那盏郁子笑喊工人换上的水晶吊灯，竟然没有一丝困意。
于是乎，经过了漫长的一夜，小由挂了两只浮肿的熊猫眼一边抚着酸疼的脖颈，一边看着郁子笑端着刚从外边买来的热腾腾早饭放在餐桌上超她招手。
“小柚子今天的气色还算通透，看着本大爷极其顺眼，快点去洗漱，我等你吃完早饭带我去玩噢。”
“没像过劳死就挺万事大吉。”
这么一夜个折腾，她要能气色好，那就奇了怪了。
小由支起酸疼的身子朝浴室走去，脑子里想着的倒不是面色憔悴四肢无力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会到底去哪里玩呢？她可是个连市区都理不清路线的“路痴一号”诶。
“小柚子，我佩服你。”
郁子笑拽着小由的衣角，站在山路中央，在凌乱的山风中干笑。
“我以为你会带我去游乐场或者步行街之类的。”
“那些地方你不都去腻味了？所以我带你来个特别点的，这样才能在你的脑海里——”
“挥，之，不，去，的，唷。”
其实这傻丫头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别人也不见得喜欢。
小由很“残忍”的拨开了身后扭着她衣角的手，指了指远处模糊的电视塔。
“看到那个没。”
“电视塔？”
“山顶就在那，我们继续爬”
回应小由的并不是郁子笑别扭的神情，而是天空中传来的闷雷，外加一道闪电。
“没事，就是一道雷而已。”
小由朝郁子笑摊摊手，示意她不要在意。
“那你看看那是什么？”
郁子笑扳着张脸指着红泥地上颜色逐渐加深的雨点。
“别告诉这是土地公公见我离开，他伤心的哭了。”
“咳咳。”
小由牵着郁子笑就往上山的路上跑。
“是老天爷，不是土地公。”
“做什么牵着我往上跑，天气这么坏，我们应该下山去！”
“下山就没有我想推荐给你的好东西吃了！”
于是雷电交加，暴雨倾盆。
两个湿漉漉的人坐在山顶的小帐篷里，面前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还有竹签。
“跑了这么远，你就是要带我来吃炒年糕的？”
郁子笑拎了把衣袖上的水渍，刘海的发尖上还挂着水珠。张嘴接过了小由叉着递过来的炒年糕。
“山顶上这家是我吃过最难忘的，这么宝贝的东西给你。”
小由身上也是湿漉漉，但是这会却不觉得冷。张嘴准备也吃一口炒年糕的时候，就听见耳边响起了手机拍照的“咔嚓”声。
“喂，郁子笑，不许拍我扭曲的脸。”
年糕在面前，小由享用还来不及，根本没打算去计较这些，只是恶狠狠地警告了对方一句，又开始享用暖和美味的食物了。
“小柚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挺可爱的。”
郁子笑望着手机上小由急着去咬烫嘴的年糕那调皮模样，按了按手机按钮，将照片设成了屏保。
而手机屏幕在闪亮了几秒后灰暗下去，时间虽短，但却足以让人看清。
那是位穿着白T黑色运动裤的高挑男生，左手捏着篮球正在阳光下抹着额角的汗珠。
小由吃着吃着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拍了拍郁子笑的肩膀，问了句。
“对了，今天是周末吗？”
“周五。”
继续吃年糕，又问。
“请假了？”
“我给自己请假了。”
原来吃年糕也是会岔气的，小由一拍桌子，眉头已经显而易见皱了起来。
“你——”
“怎么？”
“你真体贴我。”
“第一次表扬，谢谢。”
郁子笑大声的回答后扬了扬手中竹签，打了个喷嚏，笑了。
下山的时候，郁子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小由想要扶着她走，却被出乎意料的推开了，还被赶去前边带路，忐忑不安走在前边的小由也还是没有预料到几步之后，郁子笑会“砰”的一声倒地不起。
原来郁子笑的精力也有殆尽的时候，原来她的身体也很虚弱。
小由拎着煲了一下午鸡汤，专程赶到医院去看望躺卧病床的郁子笑。走到病房前，却愣愣立在那里，隔着门板上的小玻璃窗口，看着病房内的一切，睁大了眼眶。
这次老婆婆竟然不在，而是陆子辰给郁子笑掖好被角，坐在了床边，望着虚弱无力面色苍白的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小时候经常嘱咐你，不舒服的时候千万不能憋着，要说出来。”
“呵呵。”
郁子笑干咳了一阵子，嗓子里涩涩的，笑不出声。
“陆子辰，我这会生病了，你会怪小由吗？是她带我爬山去的。”
“我会怪你，明明自己知道身体不好，还要淋着雨去爬山。”
陆子辰打开手机，也没见到有未接来电，反手合上丢进了衣袋里。
“那你就不怪小由？”
“她最讨厌花花草草，怎么会平白无故去爬山呢？郁子笑，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郁子笑支起身子，唇角还微翘着，她的笑意还未褪去，陆子辰拿过靠枕塞在了她的后背处。
“她告诉我当初离开你的理由，想听吗？”
“有一点，如果你存心不想说，我也迟早会知道。”
“别对自己那么有信心。”
郁子笑扯了扯陆子辰的衣袖，示意他俯身过来。
“过来我就告诉你。”
陆子辰不想知道那是假的，那俯身过去的速度也太明显了，郁子笑看在眼里，眉头微微的挑动了一下。
“她离开你是因为——”
他的手指捏紧了床沿，有些意料之中的忐忑不安。可是答案是始料未及，迎接停顿的只是附在脸颊上的潮湿浅吻，对方唇边轻轻的触碰。
没有心动的感觉，仅仅是尴尬。
陆子辰想要恢复原来的姿势，却发现双手被郁子笑握的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觉得失望。
“还是老样子吗？请你立马放开我。”
“嘘，别动，这是份礼物，以后你会感激我。”
陆子辰惊愕的扭头去望身后，又转回身将手从郁子笑冒着冷汗的掌心抽出来，
郁子笑透过病房的小玻璃窗看到了灰白的墙壁，半合上眸子，眼底有微光晃动。
郁子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下一计催化药，能让小由和陆子辰去正视自己的感情。现实的芥蒂在真心实意的爱情都是尘埃。至于当初他俩分手的原因，她是真的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小由拎着鸡汤走出医院住院部的大门，也不管有灰尘与否，趁着夜深人少，她一屁股就坐在了石梯上，将饭盒抱在怀里，紧了紧身上的风衣。
陆子辰和郁子笑的关系，她又不是不知道。
身边忽然有人紧挨着坐下来，小由扭头一瞥，差点没被惊诧到跳起来。
“婆婆！”
“不会做饭的傻丫头。”
老婆婆朝她笑了笑，递给她一厅暖手的咖啡，毫不避讳的直接开口。
“钱小由就是你吗？当初甩我大孙儿那位有眼无珠的闺女？”
至于老婆婆是怎样知道钱小由就是她的呢，那是因为婆婆去给陆子辰收拾房间，很不凑巧的看到了床头那张合影，很刻意的去和孙儿“逼供”，然后就知道了。
“您说对了，我就是那位有眼无珠，顺带狼心狗肺的闺女。”
小由知道这会想溜也没地儿钻，握着那罐温热的咖啡就觉得烫手，老婆婆既然要问，那就只好一五一十的尽数回答，不想回答的就拐弯抹角打哈哈。
“我知道你的理由，但我不会告诉他。”
老婆婆打开咖啡罐儿，也不管垃圾桶就在不远处，抬手就将封口用的拉柄丢了出去。
“如果你真心喜欢我家孙儿，倒可以不必顾虑，放手去追。我虽不会支持，但也能保证不从中作梗。”
“婆婆，你想的比我远比我多。”
小由轻笑一声，拧开了咖啡罐，也学着老婆婆的手势将封口拉柄给丢了出去。
“我现在的状态绝不是丧气，而是有些责任我必须去承担。”
“今日权当昨日死，丫头，成为我媳妇之前，先练好下厨的手艺。”
老婆婆也突然笑了，突然拍拍小由的肩膀接过她怀里抱着的饭盒，贴着她的耳朵低喃了句就拍拍衣裤上的灰尘，利落闪人了，唯独留下一脸错愕的小由僵硬的坐在那儿，不知所云。
“傻丫头，这次是小二孙特意吩咐我顶着寒风在这等你的。”
于是又被郁子笑那位活宝摆弄了一道？小由站起身，拍了拍衣裤上的灰尘，望着老人家离去的蹒跚背影，拿起喝了半量的咖啡罐头贴在了脸颊上。
好像也不那么冷了，那股暖流顺着肌肤，一直流淌到了心里，温热到了指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