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我想我这辈子都记得和卓远第一次出去培养感情的情景，他请我去看电影，买好了两张美国大片的电影票，站在电影院门口，他问我：“要买饮料和爆米花么？”
我连忙推辞：“不要了，这里的东西都是暴利，咱们没有必要太浪费。”
卓远“嘿嘿”了两下，眉开眼笑的说：“你等我一会啊。”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有这样子的男人么？什么也不说，先跑了。哥们，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去干啥呀？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啊，别一会真给我整出一个我小心肝承受不住的惊喜。
我在电影院门口苦苦的站了二十分钟，东张西望一直瞅着他的身影，从我身边经过的谈恋爱的小青年们拿着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被人如此瞻仰，哎，不容易啊。直到电影还差五分钟就开演了，才远远的看见卓远向这边跑来。
亲爱的卓远同志满头大汗的边跑向我，边晃悠着手里的东西，观众们，各位观众们，各位广大的观众们，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么？比遭雷劈了还遭雷劈。
他手里拎着的是一大桶2.5升的可乐，不错，我没有看错，是超市特卖的那种大桶的2.5升的可乐。
“这个划算，我还央求了老板送给我两个纸杯呢？”他边喘着气边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纸杯在我眼前晃了晃，像个得了便宜的大孩子一样笑了，牙齿倍白。
这还真是惊喜，大大的惊喜，惊的多，喜的少罢了。
为了避免我刚才太过震惊的心里表露出来，我按住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肝，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附和着他：“是啊，是啊，你买的真划算。我们赶紧进去吧，电影要开演了。”
他掂着那一瓶大桶可乐，我拿着那两只小纸杯，在电影开演的最后一分钟，彪悍的验票进门。那一晚上，整个电影演的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就知道我周围充斥的都是可乐的味道。他拿着纸杯一杯一杯的喝着，我拿着纸杯小口小口的抿着。中间卓远去了好几次卫生间，能不么？这么一大桶可乐，都快灌完了。
我们座位左后方那对大学生情侣的小美女低声说：“瞧，前面那两个，你要是像他们这个岁数还喝那种东西的话，我就崩了你！”
我的头稍稍的低了下去。
我又听见我们座位右后方那对老年夫妇中的老太太感叹的声音：“下次我们也要像前面那两个一样，买一大桶的可乐，多省钱，这才是真正能过日子的人，绝对会和我们一样相亲相爱一辈子的。”
我的头又稍稍的抬了起来。
电影还是没有看完，卓远临时接了一个电话，说是美国那边的实验室急需他们传一份资料，他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必须赶回实验室处理这件事。
他要急着赶回去，我一个人坐着看电影也没有意思，就也跟着走了出来。说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他刚走了两步，又折回了我面前，笑着问：“你回去有事么？没有事的话，要不和我一起去办公室吧，我就传一份资料，用不了太多的时间的。”
我看着他含着诚挚期望的目光，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点点头：“好，我跟着你去。”
“那我们去赶地铁。”
“好。”
挤地铁的时候，人很多，他小心的护着我，我能闻到他身上衣服带着的洗衣粉味，是雕牌的，时不时他会被人挤过来，轻轻的碰到我的身体，每次碰到，他都会小心的说一声对不起，脸红红的，很可爱，很单纯。
到了他实验室，他就打开电脑去忙了，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他，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的移动着，屏幕上是我看不懂的代码，因为就开了一盏灯，屋子里不是很亮，微弱的灯光照射着他。我愣愣的看着，我知道此刻我的眼睛是在看他，可心里却想到了黄皓，我总是这样，没有出息的想黄皓。
大学的时候，我不喜欢做的作业都扔给他，强迫着他去给我做，然后我坐在一旁监督着他，无数次，他也是和现在的卓远一样，微弱的灯光下，纤细的手指，微微冒汗的额头，紧盯屏幕的双眼，挺直的腰身，这一切的一切将我带回了大学时代。
那个时候的我们，也没有钱，会骑着自行车去各个景点，但是从不买票，就到景点的门口站一站，望一望，就再骑着车回学校，一路上我们的欢声笑语都随着微风飘啊飘的。我们会去吃路边的大排档，喝着两块钱一瓶的啤酒，吃着五毛钱的菜串，我们会去地摊上掏十块钱一件的T桖，会躺在被窝里发短信到凌晨，会手拉手的去操场散步……可这些都成了生命里美好的回忆。
半个小时后，卓远发完了邮件，他带着我参观夜晚他们的校园，他说话的声音，走路的样子，无不透漏出当年黄皓的样子。其实，我没有告诉他，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这是我的大学，我的母校，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能引起我对黄皓的思念。
“卓远，我不想骗你，跟你在一起，我太容易回想起我大学时的男朋友了。”我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因为我看着面前的这个真诚的男人，不想隐瞒自己对过往的眷恋。
本来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话的他愣住了，过了许久，才问：“我和他长的很像？”
我摇了摇头：“不是，是感觉，感觉很像。”
他善解人意的笑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其实，有时候，我也很害怕的。”
我听的一头雾水：“害怕？”
他说：“你高学历、高收入、高素质，可我一直是个低门槛，各个方面刚够打个六十分，跟着我，你只能吃馒头就咸菜。”
我彻底被他说话的语气和样子逗笑了：“你这是从哪里找的台词啊？跟背书似的？”
他却认真的问：“你介意么？”
我低头沉思了片刻，才回答：“我敢想、敢做、敢玩，最主要的是敢牵你的手，你介意我牵你的手么？”
我们两个现在站的地方是校园著名的情人坡，一大片绿色的草坪起起伏伏，周围还有环绕的小走廊，时不时的有谈恋爱的学生从我们身边走过，这个地方我太过熟悉，脑子里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年，当年的我和黄皓也曾站在这里，黄皓问：“欢欢，我能牵你的手么？”而若干年后，换成了我，站在这里问另一个男人：“你介意我牵你的手么？”
卓远的手轻轻的拉住了我的手，我能感觉的到他的指尖在颤抖，他有点不相信的问：“欢欢，我们能在一起么？”
我笑了：“卓远，我们试试。”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家，依旧是坐地铁，依旧是他站在我身侧，护着我，时不时的还是会被人挤过来撞上我，他还是会每次都说对不起，还是会脸红，但和刚才不一样的是，我想我也脸红了。
他送我到了家门口，看着我上楼了，才转身回去。我在楼道的窗户边偷偷的看到他的身影离开了，才重新下楼，打了一个出租车，回了刚才的电影院，因为我的车还在那里，我没有告诉他，我今晚是开车去约会的。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的女孩子和我一样，宁愿和刚认识的男友去挤地铁，也不愿意自己单独的开着车奔驰在孤单的街道上。
可能是那对老年夫妇的话，让我对卓远的表现有了一点新的感悟。我已经不年轻了，找的就是能真心过日子的男人。跟卓远在一起，你不用担心他会去勾搭小三，不用担心他会藏私房钱，他这辈子不会有很大的出息，只会和你天天茶米油盐酱醋茶的过日子，每天的生活也是三点一线，这样的男人安稳、踏实，只是你们的生活会出现很多的索然无味，他会拿着给你买一朵玫瑰的钱去买五袋的食盐，因为在他的眼里，生活就是生活，没有那么多的轰轰烈烈。
开车回家，接到已婚妇女三皮的电话，她家美女下周过生日，重点提醒我一定要去送生日礼物，顺道问了一下我的相亲情况，我将今晚的一切详细的汇报给她听，她听完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二傻，你还真是傻，谈恋爱本身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我爱你、我恨你、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简简单单的就概括了所有恋爱的过程，可结婚不一样，结婚是要适合你的人去将盐、醋、酱油等等各种生活调料全部买成糖，而不是盐还是盐，醋还是醋，酱油还是酱油。”
三皮的话整的我一晚上没有睡好，三皮这个过来人的良言警句太过深奥，所以我只能一直深思，深思，再深思。上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思，恍恍惚惚的，快中午的时候，我的MSN上赵子安的头像跳了出来：“欢欢，不要愣神，赶紧工作。”
我叉，这个总监不愧是总监，我就愣神一会，你也能监视的到我，你说你是故意的吧？全办公室这么多人，你不盯着，你就盯着我自己是吧？
义愤填膺的我还是好声好气的回了过去：“遵命，我马上投入状态。”
赵子安的头像再次蹦了出来：“稍微的愣神还是可以的，我就是害怕你心理压力太大，记住，有困难，找领导，我永远在。”
这话……怎么这么的……
我仍是好声好气的回了过去：“谨遵领导指示，我一定好好工作，报效祖国。”
赵子安打过来一个笑脸。
我赶紧回过去一个笑脸。
然后，他没有继续说话。
我松了一口气。
下了班，我开车去图书大厦打算买几本关于如何恋爱的书看看，我一直从小到大坚信一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那么书中一定也会找到恋爱的法宝。我这种先天性恋爱细胞不足的人，一定得多多取经。
以前，去图书大厦，都是和大宝相约一起去的，大宝一进门，就一头扎进航天的专业书籍里去了，只有我这个专业感不强的人在上上下下的六层楼里到处乱逛。一想起大宝，才发现自从他被派去那个神神秘秘的部队做什么项目去之后，还真没有联系过我，可这边刚想到他，手机突然响了，消失已久的大宝扯着嗓子喊：“欢欢……欢欢……你……你……听见……”
我开始还小声的“喂，喂，喂”了几声，可大宝仍旧是扯着嗓子喊：“听到……说话……欢欢……”
他的那边除了呼啸的风声，还伴随几声轰轰的雷声似的，我也开始大声的回应他：“大宝，你能听见么？”
“欢……欢……你在……么？”
“大宝，你听见了么？”我继续提高音量。
“欢欢……欢欢……二傻……二傻……”
“大宝，大宝，大宝，你听见了么？”我再次继续提高音量。
“我……在……欢……你还在……”
“你个死大宝，你到底听见我说话了么？”我彻底的怒了，这个倒霉孩子，这是跑到哪里去了？
“姑娘，请注意一下，您声音太大了。”身后一个老大爷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回头，看见整个楼层的人都往我这边看，我的老脸刷的一下红了，放下手里的书，拔腿往楼下跑去。
尼玛！什么丢人的事都给我留着。
等到了楼底下，我对着电话：“大宝，你在么？”
那端已经嘟嘟嘟的挂断了电话。
我仰头望天，无语凝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