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四个月过去了,南花儿吃着青草的奶,长得白白胖胖越来越逗人喜欢了。她好象认得我这个爹,她盯住我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有时候还啊啊的笑。我扮个鬼脸儿逗她,她居然咧着小嘴儿笑。我实在忍不住,抱起南花儿就在她小脸蛋儿上亲,那知道我却忘了我嘴上长有胡子,扎了一次后,二次就不让我亲她的脸蛋儿了,看见我的脸凑近她,她就把小脸儿扭到一边。
我妈说:“看你个当爹的,扎疼了南花儿呢!她晓得你有胡子,不让你亲她了。”
一家人都笑得乐呵呵的。
我爹说:“前两天我看见牯牛也回来了,听说是回来结婚的。”
我问:“牯牛结婚?是谁家女子?”
我爹摇了摇头说:“不晓得。”
我听说牯牛回来了,我就想去看看牯牛。我对青草说:“走,把南花儿抱着出去走走,她也该出门看看地坑河了。”
青草也想去看看,从坐了月子后她几乎没有出过门。
我妈说:“可不要把南花儿吹着了,我这孙女儿还嫩气着哩。”
我一再说不会的,我们会把南花儿抱好,决不让她受凉。青草边说就边收拾起来,又是给南花换尿布又是增加衣服。趁青草忙乎,我先出门观了观天气。
已经是冬天了,太阳虽然挂在天上,可就是不像太阳,像一盏灯,明晃晃的亮着,让人感觉不到热气。
“金宝哥,吃了饭没有?”听见有人喊我,我一扭头,看见牯牛从菜园子那边朝我家走来。老远看见我就大声地喊。我一见是牯牛,一下子高兴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要去看他,他就来了。
牯牛边走边说:“金宝哥,一回来就没见人影了,不出去打工不说,这地坑河也看不到你了。青草把你别在裤腰带上,你下不了地了?”
我迎上前去一把拉住牯牛,问:“啥时候回来的?咋就像鬼子一样悄悄地进了村了?”
哈哈哈!
我照着牯牛的前胸捶了一拳,牯牛也回敬了我一拳。我说:
“屋里坐。我和青草正准备去你家看你,没想到你就来了。屋里坐。坐。”
我爹妈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见是牯牛,就热情招乎牯牛坐。问他啥时候回来的,他说刚回来两三天。
我问牯牛:“他们几个呢?都还好吧?”
“都好着呢。”
“他们不回家看看?棒槌那家伙把那么水嫩的婆娘放在家里,他能睡好觉才怪!”
牯牛说他们做的工程已经快竣工了,可牟彪还没把大伙儿的工资付完,只付了大半,他还是那句话,人家建筑方没把钱给他付完,他也没办法。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上一次差点儿和大伙儿打起来了,还是我把大伙儿劝住的。我想起来我爹说牯牛这次回来是要结婚的话,我就问牯牛:
“听说你回来结婚?”
“嗯。”
“跟谁结婚?”
“跟女人呗!”
“从广州带回来的?”
“不是。是家里人介绍的。”
“你过去见过没有?”
牯牛说:“没有。这次回来才见了一面。从广州回来后在龙潭乡场下车时,爹就接住了我,我看见爹的时候,也看见几个女人站在那里。那几个女人齐刷刷看着我,把我看得心里直发毛。”
牯牛说:“我爹指着一个年轻女子给我介绍说她叫莲花儿,是大林包村的。我就猜出是给我介绍对象了,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胸前嘣嘣乱跳。脸烧得像一把火在烤。”
“你那个,那个……”
“莲花儿。”
“哦,莲花儿,长得咋样,漂亮不?”
“嘿嘿……。人长得还行,也挺实在,还有文化呢!小学毕业。”看得出来牯牛对那个莲花儿是满意的,他说话的时候,很得意的笑始终在脸上晃来晃去的。
我问他:“你打算啥时候结婚?”
“就这月十八。俗话说要得发,不离八,这月十八又是个黄道吉日。”牯牛高兴地说:
“我今天是来请你和青草喝喜酒的。另外就是还要请你到时候帮帮忙。”
“行,没问题。”
“哎,金宝哥,你和青草有点儿不够意思,你们俩偷偷摸摸的就好上了,没请我们哥儿几个庆贺庆贺,后来又偷偷摸摸干上了,也不请我们喝喜酒。”
我听了牯牛的话,心里像打翻了一个五味瓶,真不是滋味。我心想,人一辈子不就娶一回老婆吗?不说搞得轰轰烈烈,起码也要闹腾一下吧!我越想越觉得真的有点不够意思!有点对不住人,尤其是对不住青草。
牯牛正在高兴头上,他见我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问我想啥,我说没有想啥。他说:“说了大半天了,咋就没见青草出来?”牯牛就喊:
“青草,你咋就不出来见我一眼?回到地坑河,反倒不认人了?”
青草就在屋里答应说:“牯牛,你先坐会,南花儿正在拉哩!真不好意思。”
一会儿青草从屋里出来,怀里抱着南花儿。青草今天本打算出门去看牯牛的,因此特的穿了件干净衣服,头也梳得光光的,几个月在屋里没晒太阳,皮肤变得很白,喂奶的女人,胸部总是挺着的,你别说真还变得漂亮了。难怪牯牛的一双眼睛瞪得那么大,看见青草出来就大呼小叫的吼:“哎呀,青草,几个月没见,你变得越来越体面了,连我都快认不出你了!”牯牛就迎上去,说:
“让我抱抱你们女儿。”
青草把南花儿交给牯牛,说:“南花儿乖,让你牯牛叔抱抱。”
牯牛抱过南花儿,说:“长得像青草,长大了肯定比青草还要体面。”
青草涨红了脸,说:“我这也叫体面的话,那世上就没有丑女人了。”
我说牯牛的眼力差,人家都说南花儿长像我,你偏说长得像青草。我妈说南花儿长得又像青草又像我。青草问牯牛工地上啥样了,大伙儿的工资算了没有,牯牛就把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对青草说了一遍。
青草说:“牯牛,上次我们回来的时候,托你把我和金宝的工资给结算一下,你是不是忘了?”
牯牛说:“哪能忘了,只是表姐夫不同意给你们结,他说如果不是本人在场,就不结账,也不能让别人带钱,免得以后生麻烦。”
我爹和我妈都叹气说如今世道变了,人都变得没人样了。
我问牯牛结婚后还去不去广州,牯牛说要去,结了婚最多在家里呆一个月就要走。牯牛说他必须去打工,因为自己结婚,大概要花好几千块,他打工才带回来两千多块,借了不少亲戚的钱,要尽快还人家才行。青草叫牯牛坐下摆龙门阵,她去给他沏茶。牯牛说不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办。他说明天还要到乡政府去办结婚登记,这会儿去村长那里开介绍信。
一听见“结婚登记”几个字,我的脑袋瓜子就翁翁作响,感到羞愧无比,脸也发起烧来。我的脸发没发红我看不见,可我看见青草的脸红了。我连忙说:
“牯牛,你要办事就快些去,村长万一出了门就难找了。”
牯牛说是得快点,就把南花儿交给青草,转身去村长家了。牯牛走了,青草还望着牯牛的背影发呆。我晓得她的心思,她是在想,我们也应该去村长那里开一张结婚介绍信。我拉了一下青草的衣服,说:
“到屋里去吧,南花儿又屙了,要换尿布了。”进了屋,青草给南花儿换尿布,我就站在一边安慰她,叫她别着急,等牯牛办完喜事,我们就去乡里办结婚登记,青草点头再没有说啥。
三天后,我和青草去找村长,要他给我们开一张结婚登记介绍信,村长说不巧的很,《婚姻状况证明》没有了,叫我们等几天,他说等几天他去乡里开会时领些回来。我和青草只好悻悻的回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