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围着餐桌吃饭，楚一鸣想回自己的卧室，被顾清辉拦住了。
“一起吃。”顾清辉帮楚一鸣拉开座椅。
楚一鸣受宠若惊，局促不安地坐下。
四个人都懂得“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别看蒋平川平时大大咧咧的，饭桌上的教养居然也很好。
越是安静，楚一鸣越是惶然，总是发出筷子与碗碟的撞击声，虽然声音很小，但在这样的饭桌上却异常明显。
顾清辉瞥了楚一鸣一眼，开口缓解她的紧张，“汤很好喝。”
楚一鸣看向顾清辉，因为刚喝了汤，唇上看着湿润，泛着健康的水红色。顾清辉的唇很薄，但是唇形和颜色都是一级的漂亮。
蒋平川看楚一鸣看顾清辉看傻了眼，忍不住拿勺子敲楚一鸣的头。
力道不小，楚一鸣眼里激出来一点泪光。
宋卫平看顾清辉眯起了眼，忙打圆场：“平川和你开玩笑呢，呵呵。疼啦？”
楚一鸣并不娇弱，刚才只是条件反射的生理泪水，听见宋卫平的话，摇了摇头。
顾清辉还是表情淡淡的，但凭他们多年的交情，宋卫平知道顾清辉还是有点不高兴。宋卫平转移话题说：“一鸣同学，最近学校里过得怎么样？你们大一新生该有许多活动可以参加吧？”
楚一鸣还是摇摇头。刚开学时，社团纳新，自己还在忙着******，也就没去凑热闹。后来搬到顾清辉这里，时间有了，纳新时间却早就过了。楚一鸣如实说出来，脸上表现不出难过的表情，只是声音有点失落。
“每周五晚上学校咖啡厅二楼有英语沙龙。”顾清辉看不得楚一鸣的低落，看似无意的一提，又低下头去喝汤。汤的味道往往能体现出煲汤人的心意。
“那沙龙进门是要有邀请函的吧？”宋卫平问，似笑非笑的看着楚一鸣。明明是笑模样，可楚一鸣就是觉着宋卫平在羞辱自己。
楚一鸣低下头，手指头抠着餐桌的酒红色桌布。
“你和工作人员说是我叫你去的就可以了，我会事先打声招呼。”顾清辉说。
蒋平川和廖原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蒋平川刚想说什么，被宋卫平一个眼神制止了。蒋平川气呼呼的一甩筷子，倒也缄默了。做朋友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趁着楚一鸣去洗涮碗筷，顾清辉去卫生间的时候，蒋平川低声嚷嚷说：“咱们那个沙龙是精英聚会，成员哪个不是四九城里排的上号的？就算是御都外的人，如清辉这样，那也是在各市霸据一方的。让楚一鸣来那不是掉咱自己的价么！”
宋卫平“哼”一声，“就是要让楚一鸣自己知难而退，让她直观地知道顾清辉和她永远不可能。”
“你是说清辉他对楚一鸣......”迟钝的蒋平川瞪大眼睛。
“楚一鸣么，相处久了倒也能看出有些可爱之处。”宋卫平摸摸下巴，“可惜啊。”
“清辉是注定要娶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的，他的婚姻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廖原说。
宋卫平补充道：“若是普通高门望族子弟，或许还可以和家里争取一下，娶个平民家的女儿。但是清辉么，这辈子也甭想了。”
“嗨，也许是我多虑了。就算顾清辉对楚一鸣有意思，玩玩算了也没什么。”宋卫平笑笑，开玩笑的语气，“再说清辉现在对楚一鸣的态度，你我都看在眼里。你能挡得住顾清辉吗？”宋卫平看着廖原又看看蒋平川。
他们都知道，顾清辉且不论出身，单凭才干与风度也胜于他们。
顾清辉从卫生间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三人。“饭既然吃好了，继续我们的讨论。”
楚一鸣收拾完厨房，很自觉地回到卧室，没有多听一耳朵。
宋卫平觉得楚一鸣又多了一个优点，就是知趣。
楚一鸣在卧室里看书到了十点多，想睡觉了，又怕出去洗漱会打扰顾清辉他们。只能头一点一点地坐在书桌前。
顾清辉敲敲门，楚一鸣一下子惊醒。
跑过去打开门，楚一鸣仰着头同顾清辉说话：“忙完了？他们都走了？”
“嗯。”顾清辉看着精神倒是不错，只是眼下有些微青。之前楚一鸣没敢仔细看，现在离的近了，也就发觉了。
“最近很累吧？”楚一鸣用食指触摸顾清辉的眼下。
顾清辉眨了眨眼睛，楚一鸣被自己吓了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困得昏头了！”难有表情的脸居然也会红，楚一鸣手忙脚乱。
看着楚一鸣不知所措，顾清辉突然觉得近几日工作上的疲乏都不见了，很自然的露出一个微笑。笑容很轻微，但比之前楚一鸣见过的顾清辉所有的笑都来得动人心魄。在夜色中，清冷寡淡的顾清辉竟有几分妖冶的韵致。
楚一鸣心“砰砰”的跳，不敢再看，往盥洗室跑去了。
顾清辉看看面前遗落的一只拖鞋，笑着摇摇头。
十一点钟，顾清辉和楚一鸣都收拾完毕，上床休息。顾清辉依旧是用右手握住楚一鸣的左手，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楚一鸣都快睡着了，听见枕畔的顾清辉说：“我很喜欢你熬的汤。”
楚一鸣听见了，不好意思地把头往被子里埋埋，“那我每天都熬给你喝。”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
楚一鸣感觉顾清辉握她的手紧了紧。无论寒暑都手脚冰凉的顾清辉，现在的手掌好像变得温暖了一些。
第二天起床，楚一鸣一睁眼，看见顾清辉正坐在床头读《辞海》，很意外的并没有离开。
“不要忘记你昨晚的承诺，以后我可是要每天都过来。”说完这句话，顾清辉起身去洗澡。
感情顾清辉等了一早上，就是为了向楚一鸣确认一遍她的承诺。
顾清辉在这以后果然每天都回翡翠山居吃饭。楚一鸣的汤也做得越来越好。
现在，楚一鸣煲汤的热情十分热烈，她不但学会了煲汤，还学会了煲粥，为了煲个粥，楚一鸣还买了瓦罐。白粥、鱼片粥、水蛇粥、皮蛋瘦肉粥、猪肝粥，楚一鸣翻著花样给顾清辉煲汤熬粥。
顾清辉回家，有时候也会带一些小点心给楚一鸣。楚一鸣爱吃甜食，却又不舍得花钱买。她所吃到的甜品——包括当初被蒋平川掳到这里、第一次进顾清辉的家吃到的点心，几乎都是从顾清辉那儿得来的。
乍一看，两人真的和夫妻没差了。
周五的时候，楚一鸣去参加沙龙，因为她很想看看顾清辉在不同的场合是怎样的。穿着挺括黑色小马甲的服务生拦住她，楚一鸣报上顾清辉的名字后，很轻松便进去了，末了服务生还冲她恭敬地弯弯腰。
楚一鸣一进门就看见了宽大的圆弧形围绕式真皮沙发，沙发上坐着几个很有派头的人，其中包括宋卫平，此外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而沙发周围还围了一圈站着的人。顾清辉坐在沙发中心位置，白色衬衫、外罩一件铁灰色毛衣，米色休闲裤，透着一种低调的优雅。他的腿交叠着，显露出修长匀称的美感，斯文而又蕴含力量。
顾清辉正和别人交谈着，但是在楚一鸣进门的第一时间还是把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顾清辉朝她做个手势，示意楚一鸣过来他身边。楚一鸣走到他身后站着，本来在那里的女生让开时还狠狠瞪了楚一鸣一眼。但楚一鸣却无暇顾及了，她站着听顾清辉用带着Posh Accent的英式英语，略微懒散的，和其他人流畅交谈着。楚一鸣从小地方出来，英语本就不好，更加不懂顾清辉他们专业性比较强的英语对话了，只能间或捕捉“Actual，cyclical，and structural budget”“Asset demand for money”这样几个单词。
站了一会儿，楚一鸣就头大了。顾清辉以手支颐，耐心听别人发言，眼角觑着楚一鸣，在楚一鸣第三次摸鼻子的时候，顾清辉站了起来。其他坐着的人不明就里，见顾清辉站起也跟着站起来。
“You sit down and resume the topic what we talked before please.”（请坐吧，继续刚才的话题）顾清辉说完，转身走到楚一鸣身边。
“You could sit here.”(你可以坐在我的位置)顾清辉对楚一鸣身边的女生说。那女生估计没和顾清辉说上几句话，惊喜的就差叫出声来了，直到坐定，手还捂着嘴。
“很没有意思？”顾清辉低头和楚一鸣小声说话。
“不是，只是我听不懂。”楚一鸣又摸摸鼻子，这次不仅有知识浅薄的尴尬还有和顾清辉近距离说话的羞赧。无论楚一鸣和顾清辉靠近过多少次，她似乎都不能很坦然地与他交谈。
“我翻译给你听。”
“啊？”
“译给你听。”
有时候楚一鸣的“啊”这样的反应，并非是真的没有听到，只是反应慢了点的条件反射。顾清辉未必不知道这点，只是每次都很耐心地重复给楚一鸣听，不想让她尴尬而已。而对别人，顾清辉自问没有这样的好脾气。
宋卫平看着眼底满是温柔神色的顾清辉，在心里大叹“失策，失策”。宋卫平其实还是低估了顾清辉对楚一鸣的在意程度。
宋卫平自以为对顾清辉有些了解，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心狠的。顾清辉也尤其难动真感情，别看顾清辉和他还有廖原、蒋平川看着是朋友，大多数时候还是他们三个人上前凑着顾清辉的多。顾清辉对他们三个，比起其他人只是略微表示出了点随性和友善。宋卫平他们在顾清辉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这点不得而知。
宋卫平本以为这么冷心肠的顾清辉就算对楚一鸣有意思，这意思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可实际上，顾清辉不但表现的很明显，而且刻意。宋卫平突然就明白了，顾清辉让楚一鸣来沙龙，其真实目的并非是表面上那样帮助楚一鸣加入大学活动，而是在众人面前宣示所有权。
宋卫平看着讷讷的、耳朵粉红的楚一鸣，又看看附在她耳畔温柔的顾清辉，感到后背凉意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