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与寒沁染着五脏六腑,结出参差多面的棱镜,在清寒身体中肆意冰封着原本温润的心景,也许曾经热络的记忆太过与暖心,它被冻住的顷刻还是生机盎然的模样。转瞬间在极致的冰寒下,碎的淋漓尽致,越是明媚的快乐,越会冻出惨烈的棱角,它笔直的垂下,扎在清寒最柔软的地方。凌迟的痛楚,让他瞬间的惊醒,大汗淋漓。
清寒休息的寝殿内站满了十方仙侍,他慢慢的坐起,大部分人的脸孔在清寒的记忆中都有印象,都是在连池金阁的内殿互相扶持拼杀的袍泽。他举目望去,火精侍爵武侍,水精圣主,昆仑仙主,修罗,辰阳兵士。他们的眉目望向自己时,虽饱含关切,却颓废沮丧,凄然绝望。毫无在金阁内殿守门死战时,高昂的士气和舍生忘死的决绝。
等等,他怎么不在,从小到大自己有个天灾病痛,他是一定会护在自己身边的,更别说自己力战而竭,九死一生的被他救回啊。
清寒看向魔焰超逸,铁骨铮铮的魔焰爵首,与清寒对望的刹那,泪水奔涌,嚎啕大哭!
清寒死命的咬紧牙关,抑制自己不去那么想的念头,他哆嗦的一把拽住超逸的衣领,咆哮道:“我叔叔呢!我叔叔在哪?你说啊!你哭是什么意思!”
“清寒、君上往生了!”
寝殿之内,火精仙侍纷纷跪倒,哭声哀嚎,其余各家仙主劝慰不止,却也渐渐被之感染,轻轻啜泣。
只不过躺了两日。一个声音告诉他,心中的那座巍峨的高山倒塌了。他的记忆,情感,无畏,决心。都是以这山为基础,在山巅处筑起的骄傲建筑。
父亲去世的时候,清寒还年幼,而悲伤也与他同龄,所以只是思念父亲,并不知痛为何物。
但今时,巨痛掀起的滔天巨浪,排山倒海击向了清寒,让他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他大口的喘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不想另一个消息,让他立刻失去了理智。
魔焰超逸哽咽说道:“君上,在他弥留之时,留下口信,我们火精仙侍皆听碧青爵主调遣。”
弥留之时?清寒下意识的以为,叔叔是为了救自己而薨在了阵中。可魔焰超逸明显是话里有话。
清寒狠狠抓着魔焰爵首。厉声喝道:“你把话说清楚,我叔叔是怎么往生的!”
超逸咬牙切齿的说道:“死于羽仙雷系仙术,擎雷。”
在场的十方仙真多与火精,菱花世界交好。他们很想出面劝阻,不能如此冲动去报私仇,天母也吩咐示下,冀烈帝昊,由他亲自软禁收监。十方大敌当前,要精诚团结,才能克敌。这件事暂且搁置。但此时此刻,火精众仙义愤填膺哪能劝出口。而且各家仙主对天母的处置也颇为不满。
当时,圣君芳实,和水精三圣之首,流境,把清寒救回后,内殿天门顺利关闭,天母点燃紫昙狼烟。诏令,十方仙真前来勤王。
溪月的战报更加详尽,此次默魇异族兵封威势,为十方创世以来,最强。默魇异族是绕过严阵以待的火精圣境,取道羽仙地域后隐匿踪迹,进入到十方圣境之中,在叶窝天游的虹桥上截杀菱花莲祭,天湛,攻入菱花世界,屠戮菱花众生。它们又匪夷所思穿过连池金阁外围层层的武令天官,直逼连池金阁。然后以逸待劳,对前来勤王的十方天兵从容的围点打援。
天母,亲封羽仙冀烈,火灵圣君,为十方天兵正副王爵统帅。其实副统帅,天母本来属意水精三圣之首的流镜。虽然圣君的威望高于流竟,但火精世界仙爵卫官天兵战力是少于水精的,天母本意欲力量平衡,而推举流镜。但火精碧青爵主横空出世,法术精湛,又小有战功,他助火精世界人望更加高涨。所以圣君又被天母赐予王爵统帅之职。
但就在受爵之后的当天夜里,圣君往生在羽仙令系雷杀术。
十方仙主天官们义愤填膺,他们心中一直怀疑,默魇邪灵是究竟如何悄无声息过境羽仙的,羽仙世界藏龙卧虎不说,三位圣尊,皆是道法精湛的强悍仙主,天兵将官亦是十方最众。身为天人圣境的领袖仙域,怎能被魔兵们轻松过境。却毫无察觉,致使菱花众生几乎被灭族!羽仙与菱花的矛盾十方皆知!还有连池金阁外殿的武灵天官皆是羽仙仙将,默魇魔兵们,却又一次故伎重演,直驱中枢。难道羽仙众,都聋了,瞎了不成!
而这一次火灵圣君遇害,可是葬身于羽仙绝学,令系雷杀下啊!
天母怎么还不治羽仙罪啊,就连收监还只是暂且。战阵之上,最忌不能同心,彼此嫌隙,彼此防备。这必败无疑!
清寒风驰电掣的冲出了寝殿门外,莲花衣妆,冥音长剑,从浮图莲目中生诞。火精爵主武侍,紧随其后杀气腾腾的奔向了关押冀烈帝昊的连池内殿。
泪是如此的苦,无法下咽,灼着全身,烧着满心的记忆。“臭小子腿别动了!大侄子,你的理想是什么啊……蝶子这排骨是留给你哥的,别动别动啊!侄儿啊,镐璃剑送给我吧,哈哈……清寒,这是五式莲杀。”
清寒以为自己不会再轻易流泪了,风霜琢磨,历练不辍,已让他足够坚强,他自信已可以抵御任何风浪,但是现在他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在十方仙侍,在火精同族面前,此刻只有哭,才是他唯一的生门。他紧紧的抓着冥音,眼泪中带出大片红色的血沫。杀,杀,杀!
内殿中的水韵流桥极多,都是屋檐八角装饰,风格少有不同,初来咋到很容易迷路,但清寒已往返数。云桥路径的去处,他记得清楚。
可现在清寒红着双眸,已在这叫池运天川的地方兜了几个来回。自己身后的火精仙众也渐渐不知去向。就剩他一人困兽犹斗般,四处乱撞。清寒稍稍的平静了下来。经历过战阵考验的清寒感到了其中的蹊跷,他打开了浮图莲目,冥音横在胸前,仔细搜寻着,释放这障眼迷宫般的生灵。
果然,天川的顶处,万千柳叶筑成的云墙上,藏着玲珑的身影。
清寒御剑疾驰,落到了身影的身前,剑尖顶在了咽喉。
不想身影却先说话。“我的命,你所救,你想何时收回,任凭君语。但是你不能去杀冀烈帝昊。天母不许,我紫竹修士也不许!”
清寒把剑轻轻的加了加力顶挨在她的喉上,冷声说道:“是你一直在挡我的路?”
溪月毫不在意,对着清寒的血的红双眸,质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你的路?地藏王菩萨,观世音菩萨的教诲,你都忘却了么,大义,大道!不是假公济私。”
清寒坚定铿锵的回道:“师尊,所说的大义,大道,我时刻铭记,不敢忘却!但是为人子,为人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为叔叔讨个公道!”
“你的公道,是捍卫十方圣境,天人仙族。羽仙世界是十方第一大仙族,如果这个时候处死冀烈帝昊,羽仙兵将必生大变,难以控制,其中心怀鬼胎者,更将与天人仙族,离心离德,到时侯十方天兵,再无与默魇尸靡一战之力。暂时保全冀烈,就是保全十方,保全火精,清寒,这才是君上对你的托付!”溪月渐渐的把清寒的道理引了过来。
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的父亲是四世仙王,菱花圣境已被默魇摧毁,莲祭,你的哥哥天湛凤凌,都……”
提起凤凌,溪月的泪水,瞬间飘然而至,心的一半痛彻刻骨!另一半却十分的平静甚至有些小小的幸灾乐祸,溪月知道。那是凡世溪月的心感,她恨给清寒带来劫难的哥哥,爱与恨在心头决逐,更是折磨,彼此分不出胜者。
“清寒想通了关节,泪水带来的痛处渐渐的退去,暂时压下了火气,恢复了清醒客观的理智。叔叔挚爱家乡,为了叔叔我要保火精平安,保十方平安。但是帝昊你的命我要定了!”
溪月因为心头的巨痛忽然倒了下去,清寒抱着她飞下了天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