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天蒙蒙亮,杨鼓披衣而起。他摸索着到了客栈之外,找了快半弧形的磨刀石,狠狠磨光了自己的驱鬼剑。
他在床上睁眼思索了一夜,似乎有些头绪了。他从街坊邻居中打听到,李目是个懦弱的男人,却特别喜欢暴打妻子。
越是懦弱的人,越喜欢在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寻找存在之感。而李目现在成了厉鬼,拥有正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所以他先从捕快下手,去拼凑他支离破碎的自尊。但是他被杨鼓制止了,所以他很有可能回家先去残害自己的妻子,以期重获尊严。
“沿着西街走到底。”杨鼓脑海之中回响着小女孩的话语,举剑飞身掠了出去。正是早点的时间,空气中飘荡着豆浆油条的味道。好在西街上未有集市,冷冷清清的,适合杨鼓驱鬼。
西街到底,是栋二层的小楼,明显比周围的古拙。门是掩盖着的,杨鼓推门而入,低矮的房屋,潮湿的泥地,几张乱摆的挑凳。正堂之后是木制的楼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杨鼓嗅到了不一般的气味。除了浓重的鬼气之外,还有恶心的尸腐味。
“里找拉个?”李家嫂子倚靠在墙壁上,望着不速之客。
杨鼓吁了口气,看来这妇人无碍。
“我来探访友人,似乎走错门了。抱歉啊。”杨鼓双手抱拳,轻手轻脚出了门。
按照李目的性格,若是寻找到妇人,妇人绝不会这么宁静。而这里鬼气这么重,也就是说李目在附近!
他绕到小楼的后面,果真看到李目翻墙而进。他的利剑出鞘,追了上去。这次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李目明显一愣,手扒在墙头,看到杨鼓刺向自己的刹那,手吓得松开了,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狗改不了****,变成厉鬼依旧是窝囊废。
杨鼓飞跃过墙,神出鬼入地压制住李目,剑落气断,干净利落。李目的双目突然凌厉,望向自家的二楼,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他的手指紧抠在泥地上,指甲里面乌黑,身体逐渐消散。
李目收起了剑,又驱除了一只厉鬼,本觉得心该轻松些许,却更加沉重了。他不明白,决定去寺庙中找寻答案。
镇子的东面有一座不高的青山,山腰处建着一座寺庙,香火还算旺盛。
杨鼓带着斗笠,走在石阶之上。两侧绿树成荫,山花烂漫,他无暇顾及。心中的困惑越来越之大,是自己不够坚定还是本身就未想通所谓的道义。
常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就是告诉人们去做一个有益社会的事情。那么杨鼓舍弃了小我,成就所谓的大愿,是不是又有些极端?他开始困惑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思想。
一阵微风拂面,他感到面上清凉。今日雨小了些,不过天气依旧沉闷,估算着出梅的日子,似乎还遥遥无期。
一丝鬼气在鼻尖缠绕。杨鼓一惊,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居然还有怨气。他嗅到了,这个鬼没有恶意,也很羸弱,因愿而留在此地。他把躁动的剑插在石阶边的泥土之中,加快了步子。
佝偻着背的老妪虔诚的双手合十,跪在石阶之上。她浑浊的双目之中满含着悲悯。杨鼓站在他的身边,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透过她的眸子,似乎望见了自己。她的宽恕,似乎不止对于她自己,还有众人。
“你愿意听我的故事么?”她开口,声音低沉。
“嗯。”这老人家历经沧桑,一定可以聊很久,也许能解开她之愿。
“想我们家书香门第,却养了个混蛋儿子。于是我亲手杀了他。”她平淡地说出这个事实,着实让杨鼓吃惊不小。
“小目爱喝酒,我在他醉酒宿醉的时候勒死了他。就他一个人,带给我们整个家族的悲哀,就这么结束了。我来这里是赎罪的,待他断七之后,我自会离去。”老妪的花白的头发顶了满头的水珠。
“你儿子是西街李目?”杨鼓觉得案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嗯。”
“那你是怎么死的?”他愈发不明白,老妪杀了自己的儿子,那老妪为何而死?李家屋内的尸体是谁?
“小目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下去了,随着他来了。”她的衣衫湿透,单薄的身子在冷雨中瑟瑟发抖。虽然已成为了鬼,不会再生病,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
杨鼓觉得这案子令有蹊跷,那个李家大嫂的态度极其奇怪。看来他有需要再去探访一番。这老妪的怨暂时也驱除不了,反正李目断七之后她自会离去,杨鼓也不再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