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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回到现实

随着期末考试的到来,同学们进入到紧张的复习状态,成堆的作业和试卷赶在了一起,大家比平时少了许多休息和游戏的时间。一诺的成绩不佳,每天都写到深夜,有许多题她都做的很吃力,翻看李珊借她的笔记,语文的阅读题算是解决了一多半,可数学的应用题她就完全理不出个头绪,硬着头皮翻看书本上的例题还是不清楚从哪里下手,可见这作业对她来说真不是一般的困难,何况还有几张未开始动笔的试卷在等着她。

她趴在小木桌上,眼睛又乏又困,起身到了杯凉开水,咕嘟咕嘟两三口下肚,顿时睡意全无。站在边上的奶奶心疼地看着孙女,“还有多少没完成?怎么一到快考试老师就布置那么多作业?”这正是一诺想说的,“有什么办法,要考试了嘛!”

奶奶眯着眼睛望着铺满小木桌上的课本和作业,摇了摇头,发愁似的叹了口气说:“真是很多啊!”

“我很快就写完了,奶奶先洗洗睡吧,别管我。”一诺重新趴回小木桌。

奶奶转身拿起煤桶里的火钩捅了捅火炉里燃剩的灰烬,火苗“呼呼”地跳跃起来。她右手有些吃劲地提起火炉上的水壶,往脸盆里倒了少许热水,然后又往水壶里添了些凉水并端过小靠椅换上脚盆,安静地泡脚。

昏黄的光线下,挨在火炉边上的一诺又开始犯困,连打了几个哈欠,起身又拿起水杯寻找凉开水,无奈一滴凉水也不剩的都到她肚里了,她趁奶奶不注意舀了些水缸里的凉水,接着大口大口灌下去,透心凉到了脚底心。

咪咪蜷缩在挨近火炉边的一只桌腿边,眼睛瞪的鼓鼓的,耳朵像雷达接受器一样向着窗外的动静跟着脑袋一起转动。呼啸的寒风吹打着窗户外的一层塑料薄膜,冷飕飕的寒气透过窗户缝钻了进来,匍匐在地上悄悄地潜入,趁机爬进裤管和袖口里。

一诺专注的眼睛疲倦地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脸发烫,很想扔下作业大睡一觉。奶奶收起脚盆,催促一诺:“早点休息,别太晚。”

“嗯。”一诺望着奶奶进了里屋,刚才那个念头又在敲她:别写了,去睡吧,明天早起再写也不迟。一诺停下笔,伸了个懒腰,把尺子橡皮收进笔袋,这才发现里面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诺加油!旁边画着一张笑脸和胜利的手势,落笔李珊。

一诺差点流下眼泪,她重新拿出尺子橡皮,铺好作业,眼前放着李珊写给她的纸条,拍拍发汤的脸,继续埋头战斗。

咪咪悄无声息地蹭到一诺脚边,一诺伸伸发酸僵硬的小腿,一不小心踢到了咪咪,她低头唤它到一边玩,咪咪失落地嗔叫了几下,向火炉边的墙角走去。

“我现在很忙,没办法和你玩。”一诺自言自语着。

咪咪听懂似的又好像怪罪一诺,闹心地“喵呜喵呜。”

“我知道你在怨我,可是快考试了,考完我就有时间,有很多的时间陪你了,现在你要听话——咪咪。”

咪咪趴在地上,眼珠不离铁皮火炉中间的五个通风圆孔,火光摇曳在它眼前是否让它想起夏天傍晚迷人的晚霞呢?

一诺专心地写,不停地翻着课本,她这一夜看的书可比她这一学期加起来看的多而且仔细。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十二点,已经听不见寒风吹打玻璃外的怒吼声,安静得只能听见火炉里燃烧的“呼呼”声。她迅速把完成的作业收到一块,草草扫了一眼,确定都完成作业就开始装入书包,然后理顺课本,把笔尺子橡皮收回笔袋,一股脑儿装进书包里,小木桌上的作业课本一扫而空。一诺转身看见咪咪站在小木桌上,两个眼睛望着一诺,像是在说:“可以陪我玩一会儿吗?”一诺装作很忙的样子,避开咪咪可怜兮兮的眼神,走到窗户跟前把窗帘拉好,下面压上一个玻璃罐。咪咪没有跟过来,屁股蹲坐在小木桌上,用前爪搔自己的两个耳朵,然后舔着前爪,完毕后就把身体直立着看着一诺转来转去。

“时间不早了,晚安咪咪。”说着,一诺正要把书包拎走,咪咪又叫了起来。

一诺摸着咪咪的脑袋,爱抚地说:“乖,我明天还要上课。”

哪知咪咪竟然抓着一诺的袖子不放,一诺没有办法,带着她一起走进里屋。奶奶坐在床头,戴着老花镜缝着一诺的枕头,见一诺进来,赶忙把线团和补枕头的碎布条收进小竹箩里,起身铺好被子。

“奶奶,你看它非要缠着我,怎么办?”

“它也不出去,没有朋友该多孤单,来来来,我看看。”奶奶抱过咪咪,咪咪仍然不肯从一诺的袖子上下来。

咪咪“喵。”的一声从奶奶手中逃跑,把小竹箩打翻在地,一诺有些生气地冲咪咪大声说:“你再淘气就不要你了!”

奶奶阻止一诺这样说,让咪咪和她们一起呆在里屋。

一诺刚脱下棉袄,突然停电,奶奶叫一诺躺在床上别动,自己摸索着向边上的矮柜里翻蜡烛。咪咪跳在一诺跟前“喵”的一声,两只眼睛发出蓝色的光正好与一诺对视,着实吓了一诺一跳。“噌”的一声,火柴头燃烧着自己,与蜡烛相遇,火光跳跃在蜡烛的捻子上,顿时亮光就驱散了屋里的黑暗,奶奶吹灭手里的火柴。一诺再看咪咪的眼睛,没有刚才那可怕的亮光,她转念间想起了什么但是很快又没有了。

“好了,快睡觉吧。喏,缝好的枕头看看高不高?”

一诺接过枕头,钻进被窝,躺下来头在枕头上靠了几下,“不高,刚好。”

“那睡吧,我也睡了,咪咪你要安静哦。”奶奶把蜡烛吹灭,连电灯开关一起拉灭。

伴着奶奶轻微的鼾声,一诺在数数中进入梦乡。她很快就梦见自己没有完成作业被老师叫到身边训斥,下面的同学都在笑她,那笑声就如刺一样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感觉自己像个被羞辱的小丑站在讲台上没完没了地听着从老师嘴里吐出的道理,唾沫星飞溅在她周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那些扭曲又熟悉的桌椅和人影跟着她的泪珠一滴一滴滚落下来。突然,老师命令她回座位,她抹尽眼里的泪水扭头看见自己的同学们都没有了头,转身又发现老师不见了,那些笑声戛然而止,剩下一排排整齐的桌椅都空着座位令她害怕。不等她跑出教室,地面剧烈的晃动使她失去平衡,接着教室的地面开始变成流沙一样在中间巨大的黑洞中旋转并消失,教室上面的砖瓦及周围的墙体都随着剧烈的晃动掉进那个吸噬的黑洞,一诺站也不是逃也不是,眼看着黑洞越来越大,她就要陷入那个吞噬的黑洞,恐惧令她拼命大喊:“救命!救命!”

奶奶摸着一诺渗出冷汗的额头,拍着她的脸颊唤醒正在噩梦中的一诺:“醒醒,诺诺,奶奶在这儿。”顺手拉了床头的灯绳。

灯光使一诺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再次闭上,发汤的脸颊上有一丝冰凉,那是她在梦里流下的泪水。她回想起刚才在梦里的情景,她一个人拼命从黑洞中逃生,任凭她怎样呼喊就是没有人,仿佛世界就剩下她一人,那吞噬一切无限扩大的黑洞冲着她出现在教室里,一种比死亡还要恐惧绝望的感觉占据了她的内心。

“我去拿体温计给你量下温度,别怕奶奶在这,牛鬼蛇神听好了,欺负小孩子等着阎王让你们下地狱!我来看看,你一定是受凉了。”说着,奶奶起身披上棉袄把被子给一诺拉好,取下挂在墙头的剪刀顺手掖在一诺的枕头下面,然后下床找体温计,又翻看矮柜的抽屉里有没有药。

一诺被奶奶的话拉回现实,原来是噩梦,突然肚子一阵巨痛,她立马下床找鞋,跟在奶奶身后,顾不上穿外衣,“我要大便。”

“穿上棉袄,外面多冷啊!”奶奶的话音还没落地,一诺就开了大门,“砰”的一声又关上。

奶奶追出去,打开大门,寒风狞笑着向她扑来。一诺蹲在院子角落的土厕所里,寒风在她身上上蹿下跳,一个接一个的喷嚏连着鼻涕拜访她。

“喏,快披上,是不是又偷喝生水了?告诉你多少回不要喝,你就是不听我的话!唉。”

“下次我绝对不喝了,奶奶快进家,别着凉了!”

“快点啊。”

奶奶进屋后,一诺解完手穿好棉袄跟着进屋。

“来,躺下,我给你量,手都盖进去。”

一诺老老实实把手伸进被窝,体温计夹在右胳肢窝里。奶奶在旁边看守着她,一边注视着小闹钟上的指针。

“呦,不低啊,三十八度七。”奶奶站在灯泡下面,背对着一诺。

“我看看。”一诺接过体温计。

“我没眼花吧?”

“真的啊。”

“是吧,你明天不能去学校,在家养病,我给你老师请假。”

一诺把体温计放到矮柜上,时间指向四点十二,“我写病假条让阿黄带给老师,奶奶不用走远路。”

“这样也好。快,躺进去盖好,我去倒水拿药给你吃。”

药物催眠的效果出奇的好,一诺再次进入梦境,哪怕她先前是如何恐惧黑暗也不能抗拒药物的麻痹。奶奶坐在她旁边,观察着孙女的病情,灯光暖暖地洒在她们身上。

一诺挣扎着想要逃离噩梦的纠缠,一个声音就先入为主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别想从这里逃出去,你别想——你别想——你别想……”声音越来越远,一诺不服气地冲那个声音喊:“这是我的梦,你左右不了我的!我知道这是个梦!”

“嘻嘻,你被骗了,你是个笨蛋,大傻瓜!”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并嘻嘻哈哈地嘲笑一诺,不止一个人的声音,好像许多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又好像是回音在捣乱。不知道是她的双腿带她走到那道冲破黑暗的白光面前还是那道刺眼的白光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同时那个讨厌的声音奇怪地消失。一诺顺着那束光走上前看见自己倒在血泊中,一把剑插在她的身体里,身边是嚎啕大哭的李珊,奇怪她怎么长了翅膀,还有杜小边怎么也在这,一直训斥着一只狗,狗能听懂他的话才怪。她走近他们大喊:“哎,我在这呢,你们都怎么了?”见没人听见,她去拍李珊的手像空气一样穿过李珊的身体,起初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真的死了,想起这是自己的噩梦才放心地向四周望望转转。那些她从来没见过的独眼狗还有红眼狼从她身边迅速撤走,溅起地上的落叶和泥浆,从她身体里穿过,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回头看见一团特黑的云消失在天边,声音就来自那团黑暗的云,她没看清楚有什么变化,这些狗和狼就朝着那个黑云消失的方向集中跑去,最后都隐没在丛林满是黑暗的地方。一诺返回自己的身边,许多受伤的动物都围在她的身边,他们都垂丧着脸,表情凝重又满怀悲伤,好像自己对他们做过什么,他们把自己当作朋友、家人?“喂,李珊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讨厌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笨蛋,你死在这里啦!嘻嘻。”

一诺仔细回想刚才做过的一些事情,“我是怎么进来的?我还在做作业然后停电了,我闹肚子,奶奶说我发烧给我吃药。哎哟,越想越头痛得厉害。对,我生病了。”

“你被他们害死了还不知道,大笨蛋!”

“不,我没有我没有!”一诺忍受不了这个讨厌的声音总是来烦她,她憋气又使劲眨眼皮,敲自己的脑袋,想努力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闹钟的铃声不快不慢正好惊醒了一诺,时间正好是八点整。

一诺睁开眼睛,望着报纸糊的顶棚,使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很疼,不是真的,又一场噩梦。奶奶穿好衣服,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饭,一诺没有忘记奶奶起身的第一句话:量体温。她穿好棉袄,听见奶奶在外屋捅炉子的声音,探头看见奶奶弓起的背,她下床拖着鞋把书包拎到床上,掏出今天要交的作业,取出笔还撕下一页纸,想着怎么开病假条的头。

“诺诺,量体温了没有?”奶奶在厨房催促道。

“哦,正在量。”一诺伸手去拿矮柜上的体温计,使劲往后甩,一不小心体温计从她手里飞了出去。一诺的目光赶紧在地上搜索,不好,体温计被摔碎了,她下床拾起断了头的体温计告诉奶奶:“奶奶,我把体温计给摔碎了怎么办?”

奶奶走进来,看见一诺下身只穿了秋裤,顾不上看她手里的体温计,有些生气地责备她:“快,快快,进被窝躺着别又着凉了,把体温表扔掉等会儿我来收拾!唉吁。这孩子。”

一诺老老实实地钻进被窝,不一会儿奶奶走了又一股脑儿爬起来,握着笔左思右想病假条的内容,说自己生病发烧老师会相信吗?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这时候请病假老师会不会认为我想逃课?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说发烧不能去学校。

奶奶端着煮好的白米粥来到一诺的床边,“来,吃饭。我去隔壁借个体温计,你先吃。”

“奶奶,把这个叫阿黄带给李珊,让她给老师。”说着把作业本和试卷连病假条一起交到奶奶的手里。

整个上午一诺呆在家里心神不宁,带着愧疚的心情翻看语文书,要知道她从来认为数学是不需要翻书的,英语单词勉强读了几遍,她就头晕趴倒在床边睡着了。奶奶今天的聚会也因为一诺生病而不能去,好在她没有夜里那么难受,阳光照进小屋暖洋洋的,加上现在没有下雪,白天并不是很冷。

中午李珊和班里的学习委员来看一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放假三天然后期末考试。

一诺听见这个消息并不怎么高兴,考试或者放假都不能使她高兴。

“你怎么不写病假条?”李珊问。

奶奶端着两杯热水走到她们跟前。

“奶奶不要忙,我们不渴。”学习委员接过水杯又放在一诺床边的矮柜上,不忘往旁边的地方瞅瞅。

“我写了,让阿黄带过去交给你。”

“那可能夹在作业本里掉了。”李珊猜测。

“老师让我看看你病得严重不严重,听老师讲这次我们班被抽到要评定数学考试的平均分,关系到老师的年底奖金,你一定要加油啊丁一诺,我们班如果年级第一还有奖状呢!”

“哦。”一诺尴尬地应着。

“你需要我的帮助或者我的笔记可以借你一天。”学习委员主动提出帮助差生很少见,她被老师训了还是表扬了?

一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拒绝她的话,幸好李珊及时开口:“我来帮她复习,我家离她家不算远。”

学习委员的眼珠木纳地转了一圈,细想一下也对,“这样不用我大老远跑来跑去了。”

一诺看着李珊和对面的学习委员点点头称是。

正在这时,外面的大门又“咣”开了,一诺向小窗户望去,李珊和学习委员也同时望去。

“他怎么来了?还有谁跟着,他怎么让那人站在门外?”

“谁?”李珊头也不回。

“杜小边呗,还有谁!”一诺唏嘘。

果真杜小边在见到一诺的奶奶给他开门时很礼貌地叫:“奶奶好。”

李珊和学习委员听出了是杜小边的声音,学习委员笑得很过分,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脱口就夸:“你们感情真好啊。”

一诺气得说不出话,李珊随口说:“他们原来是同桌。”

学习委员自知自己有些过分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还有老师交代的事情要去做,与杜小边擦肩而过,直接走向门外。

杜小边解下白色的毛线围脖,向一诺笑笑,一诺看见杜小边冻得红扑扑的脸和鼻子故意硬邦邦地问:“你来干什么?”

“你生病就不允许我来看你?谁规定的?”

李珊笑笑。

“‘跟屁虫’怎么也来了?”杜小边转而问李珊。

“不知道,可能是老师吧。”李珊不太肯定。

“看她那德行,小鼻子小眼睛整天跟在老师身后,尽拍马屁,认班主任干妈,不就是喜欢打男生的小报告,说我们男生这个那个欺负她,看见她我就恶心!”

奶奶递给杜小边一杯热水,杜小边接过就喝:“啊,烫烫烫,舌头烫着了。”

“吹吹再喝,不急。”奶奶说,“你们在这吃饭吧,我多做些,还有外面那孩子也叫进来,外面多冷啊!”

杜小边放下杯子,重新围上围脖,“奶奶不要做,那小子今天请客我去蹭饭。”然后看看一诺,“我走了啊。”

一诺点头,厌烦地说:“你快走吧,少在这烦人。”

“我看你病得不轻,是不是奶奶?”杜小边故意笑着问。

“诺诺!怎么这样对同学说话?!”

“好了,我走了,奶奶再见。”

“我也该走了,一诺你好好休息噢!我晚上再来看你。”

“这孩子屁股还没坐热就急着走!”奶奶指杜小边。

李珊起身也准备走,一诺和奶奶挽留再三,他们坚持不留在这吃午饭。

午饭后,奶奶削了个苹果给一诺。一诺好奇这苹果是谁送的,奶奶不等一诺开口问,“这是那个男孩买的,你还对人家没有礼貌!”

“哼,我才不稀罕!”

“瞧你这孩子,就是嘴硬!呐,削好了,吃不吃我可不管你。”

哪知一诺抢过奶奶手里的苹果,“不吃白不吃!”狠狠咬下去一大口,嘴角边流下来不及吸回去的苹果汁。

奶奶提着一兜大红苹果放到一诺面前,“看,都是给你的。”奶奶笑笑。

“奶奶。你不要笑话我嘛,好像我真的早恋一样。”

“哪有,我是觉得你受同学欢迎,他们才来看你。”

“什么呀,是老师让他们来的。”

“耶?这话我可不相信。”

“本来就是!”

奶奶转身忙别的去了,一诺拿起每个苹果看看又放进去,发现里面有个熟悉的纸条,抽出来打开看,墨蓝色的钢笔字迹写着:不好意思,我拣到你的病家条时才发现我把它扫进了垃圾桶,送病人吃苹果应该不会中毒吧?你尝了就知道我下毒了没有,祝你早日康复!落笔杜小边。

“难怪上面有扫把的泥印,你就这么舍不得用你的作业本?!还毒苹果,你以为你是巫婆还是王子?”一诺自言自语,想想后面的话就想笑,“真有你的!”

咪咪早上一直躲在床底下,直到李珊他们走后才从里面钻出来,不知道它是不是有些认生,和人生活的这几个月习惯了自己的家人,天凉以后很少外出,对于猫来说是很奇怪的事情,难道不是吗?猫会恋家吗?

一诺觉得很无聊,穿好衣裤想到外屋看会儿电视,刚好奶奶出去买菜不在家,咪咪“噌”的跳上床,看着一诺,被单上留下咪咪的一串黑爪印,上面印的都是煤灰,一诺怎么也拍不掉,她赶咪咪下床,咪咪以为玩捉迷藏,东躲西藏的,踩的到处是黑爪印。

“这,奶奶看到会生气的,我当时真不该把你留下,看你干的好事!”

咪咪扭头纵身跳下床,嘴里轻声轻气地“呜呜”,躲到角落里去了。

奶奶提着一兜土豆和胡萝卜,还有葱和生姜及一些干香菇,气喘吁吁地把菜往墙边一放,转身把门关紧,脱下帽子解开围脖,拍拍围脖上哈气凝结的小水珠,搬了个小凳子将围脖晾在火炉边烤,看见一诺坐在这里看电视,忍不住唠叨:“自己也不知道往炉子里多添些火,坐着多冷啊,药吃了没有?快考试了多复习看看书,不要老想着看电视!”

“哦,我把这个节目看完就不看了。”

“今天晚上炖个大公鸡给你补补,我现在去抓。”奶奶说着连帽子也忘了带就开门出去了。

一诺高兴晚饭吃肉,跟在奶奶身后追了出来,奶奶打开鸡笼伸手去抓事先瞅准的那只鸡冠最红的黑色大公鸡,里面的母鸡以为主人来喂食,争先恐后地挤上前往奶奶的手上啄,发现没有食物一个一个失望地叫着,奶奶的手不停地在里面拨拉寻找目标,大公鸡预感到自己的危险,想从鸡笼的上面逃走,原来的那个空栏间又被加上了一条木棒,缝隙小得它只能伸出头到脖子的部位,慌乱的母鸡将它堵在了死角上,奶奶毫不费力就摸到了它的身体,死死抓住了它的一对翅膀提出了鸡笼。

大公鸡“咕咕”的嗷嗷叫,“去拿刀和碗还有一截废布条。”,奶奶吩咐。

一诺跑回屋,不一会儿,就握着菜刀和瓷碗跑到奶奶身边。

奶奶已经很麻利地在拔大公鸡脖子上的毛,痛地大公鸡声嘶力竭,奶奶接过一诺手里的布条把大公鸡的翅膀绑住,拿刀往暴露肉皮的脖子上就是一刀,鲜血顺着刀口喷涌而出。只见奶奶一只脚踩住大公鸡的脚爪,一手抓着大公鸡的翅膀,一手揪着大公鸡的头往后折塞进抓翅膀的手里,让脖子上的刀口暴露,流出的血滴进下面的瓷碗里。大公鸡停止了最后的挣扎和嘶叫,一诺看见它原本气愤的眼睛翻了白眼,脚爪抻了抻就没气了。奶奶松了口气,把大公鸡安置在地上,端起鸡血提着刀准备进屋,“诺诺去烧水,抱些包谷芯子进屋,把火燃旺些。”

哪知奶奶的话还没说完,大公鸡又复活了,虽然没有站起来,但是在地上又扑腾起它不会飞的翅膀,脚爪奋力蹬地向前脱着身体往前爬,血迹拖了几步路。鸡笼那边传来伙伴们的叫声,一诺看见它的眼睛不仅睁的老大而且有神,分明是对生的渴望,“它生命力太顽强了奶奶,只是它死得太痛苦了。”一诺的眼睛有些湿润。

奶奶同样看到大公鸡最后的表现,“刀不够快,还要再来一下。”

“太残忍了,长痛不如短痛,我可不想这样死!”

“来诺诺,你帮我端着碗。”一诺看着眼前红红的血,有种眩晕感,血腥味令她心慌。

奶奶抓过大公鸡,它恢复的一些力气使它足够在奶奶手里叫着扭动挣脱奶奶的双手,又一刀下去在刚才的刀口上,连着血肉的骨头都看的见,大公鸡彻底不动了。

入冬后,天黑的快,太阳公公也很快赶着下班,那群贪玩的麻雀还不知冷热在枯树枝上“叽啾叽啾”,偶尔飞过几只乌鸦厌烦地“呱。呱”叫着,在光秃秃的大柳树上歇脚的几只猫头鹰则一动不动,很少见到它们一起停在一棵树上,是有什么重要的会议吗?

奶奶穿上围裙坐在炉子边上用烧好的烫水撩鸡毛,一诺搭手淘米在火炉上做饭,把需要准备的土豆、胡萝卜洗干净削皮切成块,还有要用到的一些生姜也切成片,少量的葱丝,泡软的干香菇去除梗。奶奶待水温差不多就着手在水盆里放手拔鸡毛,一撮一撮鸡毛被扔进旁边的脏水桶里泛着令人作呕的热气夹着好似浓浓的鸡屎味,装满了整个屋子。咪咪卧在小木桌下面,懒得动弹,怕再惹出什么乱子就真的不要它了。

一诺忍受不了想开门,“奶奶开会儿门吧,这味太难闻了!”

“你吃起来可一点也不嫌难闻。”奶奶笑笑接着说,“等我把这毛弄完,再把它身上的细毛用火燎燎。”

米饭香气外溢的同时有股焦糊味,“快,往炉子里添些灰压压中间的旺火,再闷个十几分钟就好了。”奶奶叫正在里屋看书的一诺

一诺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表,“嗯,到七点二十七就可以端下来啦。”

“再去抱些棚子里的包谷芯子,奶奶马上把鸡破好洗洗就可以下锅炖。”

天完全黑了下来,星星们陆续上班点上各自的灯火,迎接月亮的到来。奶奶在收拾屋子,清理污水和鸡的内脏。

“奶奶还没好啊?我都饿了。”一诺有气无力地问了这是第三遍。

“诺诺快去开门,有人敲门,我这手一时半会腾不出来,别忘记回来量体温。”

一诺打开院子大门,是李珊和杜小边。

“怎么?”

不等一诺说下去,杜小边抢着问:“怎么不欢迎我来啊?”把自行车往墙跟上一靠。

“不是,你怎么和李珊一起来的?”一诺好奇。

“我在大路的转弯处碰见他买烟,然后他跑回家让我等他一起来看你。”李珊复述,熄灭手里的电筒。

一进门,杜小边闻到香味,猛地抽动鼻子,恨不得扒在锅上闻个够,“这是在炖鸡肉吧?”

“就你鼻子尖!”一诺说。

奶奶笑笑,“马上就好了,你们都有份。诺诺,快去再拿两只碗来。”

“奶奶,不要管我们,我们吃过饭的。”李珊说。

一诺看着杜小边积极等待的样子,待他拉开羽绒服的拉链落座小木桌前时,拍着他的肩膀,冷不丁地问:“你专门来蹭饭是吧?”

“我吃过饭的。”杜小边故意提高嗓音,“再说我又没说要吃。”

“快去啊,诺诺,吃过也可以再吃点,没关系。”奶奶见一诺迟迟不动。

“哦。”一诺答应。

“她怕我们把她的肉给抢了。”杜小边笑嘻嘻地小声对旁边的李珊说。

哼,以为我听不见,我有这样小气吗?杜小边你别得意,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一诺走进厨房拿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碗,奶奶看见又让一诺重新换了两个大碗。

奶奶特意往杜小边和李珊的碗里盛了许多鸡肉和鸡汤,端到他们跟前。

“那我不客气了,奶奶。”杜小边拿起筷子夹住一块肉就往嘴边送,“烫烫。烫。”

“活该,谁让你嘴馋!”一诺插嘴。

“奶奶,我吃过晚饭的,你别忙和了。”李珊重复道。

奶奶走到李珊跟前把碗推推,“你这孩子跟我这客气啥呢,来,少吃点不会撑着,喝点鸡汤暖暖身子。”

“吃吧,奶奶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客气了。”杜小边说着,嘴边糊的都是油迹,两只手特意空出来抓着骨头啃肉。

“瞧你那熊样,几辈子没见肉了?”

奶奶瞪了一眼一诺。

“李珊你吃,别理他。”一诺坐下来,盛过小碗米饭放在自己跟前。

“给我也盛点。”杜小边要求。

一诺把自己的饭推到他跟前,“吃过饭还跟饿狼一样!”

“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不够在盛点。”奶奶说。

“撑死你!”一诺小声嘟嘟。

李珊喝了几口汤,奶奶几次叫她动筷子,她都笑笑摇摇头,然后坐到一边安静地看书。杜小边像在自己家里吃饭一样,饭桌上也不忘有说有笑,乐天派的他在任何场合都能很快融入其中,这与他无所顾忌的性格不是没有关系。

“谁爱吃胡萝卜?”杜小边夹着一块胡萝卜望着奶奶和一诺。

“你竟然不吃胡萝卜?嘴可真是刁。”一诺撇撇嘴。

杜小边趁着她说话把胡萝卜丢进了一诺的碗里,一诺非常生气,“我才不要吃你的剩嘴巴!”

奶奶只好夹到自己碗里,“好了,好好吃饭。”

“我只是不喜欢胡萝卜的味道。”杜小边眨眨眼睛解释道。

一诺反驳:“大少爷你还有什么不喜欢的味道?真应该好好饿饿你,你就不挑食了。”

听着一诺和杜小边绊嘴,李珊不由得笑出声来。

“怎么样,我说的对吧。”一诺望向李珊,寻求她的意见。

李珊点点头,不做声。

“哼,女生向着女生,可惜这没男生。”

“我向着你,行了吧,别跟诺诺赌气,来多吃点。”奶奶又夹了几块肉往杜小边碗里丢。

饭后,李珊想帮忙收拾,一诺和奶奶不让,杜小边倒是主动包了洗碗的活,一诺则跟着李珊在里屋复习功课。

总算是结束了紧张的期末的考试,同学们在教室里庆祝假期的来临,撕课本的散花;叠纸飞机的玩腻了就故意对准了进门的人扔;拼起几张课桌几人下棋或掷筛子玩大富翁的,不时传来争吵或者赢后的得意怪笑;黑板上的涂鸦也是别具风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片狼籍。老师们忙着分卷改卷,总结年底工作,忙的不可开交,教室也无人打扫,垃圾桶里的垃圾多到地上随处可见。

一出考场离开教室,大家互相询问假期打算怎么过,只有班里的少数几个好学生一考完就先找各科的老师对答案,估计自己的成绩回家向父母报告,假期自然也被父母关到补课的地方进行强化训练,他们的父母总是有办法教育自己的孩子: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一诺考完一身轻松,比她生病痊愈还要轻松,也不自寻烦恼对什么答案,提前估计成绩。

老师交代完寒假作业,一星期后领通知单等事项,再没有事情找到这些孩子们的头上,他们像挣脱了缰绳的野马那样快乐,自由自在地呼吸自由的清新空气,有的同学还恋恋不舍呆在教室或操场上同同伴们玩,有的骑自行车往家赶,还有的秘密商量去网吧上网,顶着老师的告诫,冒着被告密揭发逮到的风险也大着胆子准备行动。

李珊一脸愁眉苦脸,向一诺讲述她怎么把最后一道数学应用题给算错的,一诺开始还安慰她也许是她记错了或者步骤对计算结果不对不会扣完分的。哪知李珊听见扣分的字眼特敏感,反复叹息自己粗心、不仔细,丢了好几分。一诺本来的好心情也跟着降温,她还打算让李珊去自己家玩或者她们可以到别处逛逛,看见李珊这样她连开口都难。

终于李珊转移话题:“学校附近开了一家英语补习班。”

“我怎么没看见?”

“在后面的居民区,要拐进巷子里。”

“听说是外面来的大学生,你想不想去看看。”

一诺见李珊眼里放光,可她根本不想去,“好吧,反正也是闲着。”

就这样李珊拉着一诺停在挂着“英语补习”广告牌的门前,“就是这,租的房子。”

“哦。”

“走,进去瞧瞧。”李珊上前敲门。

“你干啥,又不去上补习?”一诺的话没说完,想阻止李珊大胆的好奇心已经来不及。

门开了,出来一位戴眼镜,留着小胡子的男人,随口就问:“是来上补习班?”

一诺见李珊不存疑虑的点点头,更加疑惑李珊想干什么。

“快进来啊!”戴眼镜的男人对着站在外面的一诺招呼。

一诺看见已经进去的李珊,摇摇头说:“我不是来补习的。”

“没关系,外面冷,先进来等你朋友。”男人温和地说。

一诺只好跟着进去。屋子不大,只摆放了六张单人课桌,小火炉在墙边上烧的铁皮都红透了一块,旁边坐着一位盘着头发,穿粉红毛衣的女人,擦脸油的香味弥漫了这小小的空间,见李珊和一诺进来,正在埋头整理桌上的一些纸张的她迅速抬头望着她俩。

“老师,我想问下补习四年级的英语多少钱?”

李珊话一落,一诺才明白她是为了补习的事才来的。

“两百。你要是想补,明天就把钱带来,我给你在这登记一下名字,你先借好下册的书,详细的你来了我再交代,最好让你家长来给你报名。”女人快速说完该说的。

回家的路上一诺显得闷闷不乐,李珊则完全忘记刚才担心数学成绩的事情,一路上向一诺讲述自己如何说服父母交钱给自己补习的钱,好像自己办成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而一诺感觉自己被抛弃,孤立了一样,似乎她是最不关心自己学习给未来规划理想的人。

“你怎么了一诺?从刚才出来就不怎么说话,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你真的打算去上补习班?”

“嗯。“李珊很肯定地点点头。

一星期很快就过去了,这期间一诺窝在家里写写作业,看看电视,重复着相同的每一天。李珊没有来找过她,她以为李珊去了补习班没有时间玩,她想去找李珊的,可是怕李珊说没有时间。今天是领通知单的日子,一诺不知为什么有点想避开李珊,如果见面了又该说什么好,似乎李珊去上补习班一下子就与一诺化开了界线,她和她不再享有一样的世界一样的时间,一诺虽然想不到这么多但是她感觉到有些变化怪怪的。

磨蹭到十二点钟,一诺终于走出家门向学校出发。

“姐,你要去赶集?”说话的是阿黄,他在自己家门口和表弟玩耍。

一诺这才想起借他家的体温计没有还,“不,我去领通知单,我回来把你家的体温计还你,你不要乱跑哦。”

“你再不去,老师就下班了,我的早就领回来了。”阿黄提醒。

一诺埋头赶路,路上遇见了李珊的父亲,他骑自行车正要往学校赶,这才得知李珊生病在家好几天没有去补习班。拿到通知单,一诺坐李珊父亲的自行车到李珊家看望生病的李珊。

李珊刚挂完吊针回家,正准备开看电视看,看见一诺来高兴得很,原本耸拉低沉的脸一下子笑逐言开,“你怎么来了?”

“我从你爸那里听说的,给你的通知单。”一诺从口袋里掏出李珊的成绩单递给她。

李珊迅速打开来看,“和我想的差不多,数学不到九十,就是最后那道题扣分扣的。你呢?考的咋样?”

“就那样,不好不坏。”

“多少吗?让我看看。”李珊央求。

一诺只好拿出自己的成绩单给李珊看,她惊呼:“你数学还差五分就和我一样了!唉。这回我肯定要挨批了。”

“别把学习委员的话放在心上,再说平均分数还不知道是多少呢?”

李珊还是很在意这次的数学成绩,虽然学习委员的话当时是在刺激一诺但是现在倒像是在刺激她。一诺平时学习不怎么样,这回反倒追了上来。

“你没作弊吧?说实话。”李珊怀疑一诺。

一诺有些生气,但是她想不到李珊自己没考出理想的成绩竟然想找借口安慰自己从怀疑她作弊开始,“绝对没有!”一诺坚定地回答。

李珊沉默,一诺拿回成绩单,头也不回气乎乎地离开她家。

奶奶看到一诺闷不吭声地回来,试探地问:“怎么了这是?没考好?”

一诺摇头。

“那。没考及格?”

“嗯。”一诺又摇摇头。

奶奶急了,走到一诺跟前,不等她开口问,一诺掏出成绩单递给奶奶看。奶奶接过成绩单,又看看一诺,嘴里嘟噜:“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跟谁在这儿犯冲(赌气)?”

一诺还是没搭理奶奶。

奶奶走到窗户跟前借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看着成绩单念出声来:“语文八十九,数学八十三,英语九十,还有社会、自然、品德、体育美术都是优或良,没有红灯,你这是觉得没考好还是哪门功课你不满意?你的好朋友李珊考的怎么样?最近也不见她来找你玩?不会是你惹人家生气了吧?”

“哼!是她先惹我的,又不是我先惹她的。自己没考好就说我作弊,我还没说她是作弊的呢!”一诺气不过,统统把话倒给了奶奶。

“原来是这样啊,人家当真是说你作弊了?”奶奶问。

“她就是这样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再也不理她了!”

“哦?我可不相信她会这样说你,难道是你认为她嫉妒你这次考的比她好?”

“我可没有认为她是在嫉妒,问题是她不相信我!居然问我作弊没有,这不是不信任我还是什么?”

奶奶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是下决定真不和她玩了?”

“嗯。”一诺想也不想就肯定这事。

“又开始小气了不是?人家可是连着三天放假的时间跑来给你补习功课,你就为这点小事跟人闹别扭,是你的不对,奶奶这回站在李珊这边。”

一诺不听劝,跑回里屋和咪咪闹着玩。

深夜悄悄送来了一场大雪,咪咪爬到一诺身上,一诺正在梦乡里做着公主梦,咪咪的两只前爪上下搔着一诺熟睡的脸。一诺不耐烦地伸手去阻止,不愿在黑暗中睁开睡梦中疲倦的眼睛,可咪咪见一诺不清醒就不肯停止,一诺讨厌这样用手搜索搔她脸的东西,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咪咪那对发出绿光眼睛,咪咪躲开一诺跳到窗户上,钻到窗帘后面望着窗户外面,像要给一诺看什么。本要向咪咪发火的一诺走近窗户,她拉开一点窗帘,探过头向窗外望去,外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覆盖了这里。

一诺突然有种想出去观雪的冲动,咪咪先她跳到门口准备出去的急切,感染了一诺,她蹑手蹑脚地把门打开,夹着自己的衣服提着鞋子,确定奶奶没有被吵醒才把门关好,穿戴好衣帽抱着咪咪打开门走向外面。

院子里留下一诺的一排脚印,咪咪竟然跳出一诺的怀抱,从门缝底下钻了出去,这下一诺可为难了,她还没有独自深更半夜出去,可咪咪为什么要带她出来?她打开院门大着胆子追了出来。

一排闪着蓝色萤光的脚印立即吸引了一诺,像是兔子留下的,但是一诺不太确定,她好奇这脚印带着光芒,跟随着脚印的走向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块超过她身高石头前,她绕着石头转了一圈,竟然没有兔子洞,脚印就是在这消失的呀?她上前推了推石头,根本就纹丝不动吗?她干脆蹲下来,扒石头前的积雪,扒了一阵子什么也没发现,雪花倒是在她身上落了不少,她放弃了无谓的寻找,抬头望着天空撒下来的如羽毛轻盈的雪花,“好美啊!”她赞叹着。

这才想起咪咪不见了,一诺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她到过的地方还没有见到过有这样一块大石头矗立在这里,该不会是迷路了吧?一想到这,一诺就生气地责怪起咪咪的淘气,把她带到连她都不知道的地方,回家的路是哪个方向呢?四处望不到边际,眼前这个大石头立在这是干什么用的?一诺又顺着脚印消失的地方仔细观察,把寻找咪咪的事情抛在脑后,伸出手指丈量脚印的大小,这应该是只小兔子的脚印,她妄下结论。手指冻得通红,手套就丢在雪地上,又开始推大石头,“这需要什么口令还是咒语?芝麻开门?苹果熟了?橘子红了?兔子跳墙?鲤鱼跃龙门?小猫小狗打架……”一诺说了一大堆的口令,什么也没发生,“奇怪?我自己怎么能相信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这话被石头听见了,那些闪着萤光的小脚印居然移动了起来,自己爬上大石头排列成字:我不是普通的石头,我是一块记忆石。

“咦?!你会记住任何事情吗?”一诺很好奇。

小脚印重新排列成字:不能,只有别人把记忆分享给我。

“哦,这样你才能记忆,可你记忆的都是别人的记忆啊!”

小脚印一阵慌乱后:别人分享的同时我也有了自己的记忆。

“你知道这些脚印是怎么消失的吗?”

把你的记忆分享给我。

一诺看着石头上重新出现的字样,明白了记忆石是通过吸收别人的记忆来交换信息的,“你倒是很喜欢记住别人的东西,好吧,我该怎么做把自己脑袋里的记忆给你呢?”

双手贴在我身上,闭上眼睛。

一诺按照记忆石所说的去做,闭上眼睛,双手按在记忆石上,等待发生令她不可思议的事情。

记忆石上的脚印迅速消失,一诺感觉到记忆石冰凉的身体在向她的手心集中力量,很快她就在自己的脑海里闪过小时候的生活片段:一段模糊的出生影像,具有爆发力的啼哭声音后面站着一位男士的身影,挡住旁边卧床正在说话的女士;蹒跚学步的一诺在家人的牵扶下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不爱吃青菜的一诺把菜连盘子打翻在地,被训斥地哇哇大哭;奶奶坐在床边沉默不语,墙上挂着一张男人的黑白照片,白色的蜡烛闪着昏黄的光线,一诺躺在旁边熟睡着。接着是上学后的校园生活,夜晚常常做噩梦,考试不及格等等。突然,一只黑猫瞪着蓝色的眼珠出现在一诺的脑海里,然后是长翅膀的李珊,一身白色礼服的鹰眼男人,拿剑的杜小边,长得像熊一样的三只眼睛的狗,还有半人半兽的猫头鹰,最后是似曾相识的长发女人。

一诺的头开始剧烈疼痛,她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记忆石被一诺的记忆带进了混乱,它用自己的力量停止对一诺记忆的吸收复制,一诺被记忆石突然推开,倒在雪地上。她睁开眼睛看见那些重新显现的字组:不要不要,你的记忆没有快乐。

“那你答应要告诉我这些脚印消失的秘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脚印希望带你来我这里恢复记忆,可我被骗了!

“他们是谁?你为什么帮助他们?我的记忆里冥冥有许多快乐。”

记忆石没有再答复一诺,一诺拣起手套重新带上,那些发光的脚印和她的脚印一同被大雪覆盖的没有痕迹。她犹豫地向前方走,寻找回家的方向,寒风刺骨地包裹着她,地上的积雪泛着白色的微光使她不再惧怕夜的黑暗,记忆石的话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没有快乐?是谁又想恢复我的记忆?

走了不知多久,雪越下越大,眼前隐约出现一座雪山。一诺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想奔跑过去看个究竟。雪下的实在太厚了,她根本跑不起来,好像到了白雪女王的领地,可这里不是拉普兰德,她也不是来寻找心爱的人,站在白雪皑皑的大山下面她显得那么渺小,咪咪停在她脚边,“喵。喵”的叫着像婴孩一样哭泣。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怎么办?我们迷路了,来我抱着你——咪咪,别又跑丢了。”一诺弯腰想去抱咪咪,哪知咪咪故意不听话,向着雪山飞奔而去。“它到底是怎么了今天?”

一诺紧跟着追过去。咪咪有意停了下来,一诺满头大汗,“别——再跑——了!”咪咪又“喵。呜”的叫起来,一诺注意到咪咪是在为她引路,“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咪咪走了一阵子停了下来,一诺清楚地看见一个很小的洞口,咪咪先她跑了进去。一诺蹲下来看看黑不见底的洞,有些害怕里面藏着什么野兽,听见咪咪呼唤的叫声,她不能丢下咪咪,壮着胆子安慰自己:“没事的,你很勇敢一诺。”说完就弓着身子爬了进去。

洞内伸手不见五指,闷热的潮气结成水滴顺着岩壁流下来汇集成水洼,一诺的手套和裤子很快就被打湿,不得以才脱掉手套,但凹凸不平的岩壁埂的她的双手很疼,由于看不见只有靠手摸索着向前爬,不知不觉中裤子也被挂住划破了一道口子,耳边又听见咪咪熟悉的叫声,不一会儿,一诺的眼前就出现了微弱的光。

一诺从洞口上跳下来,一眼看见洞内的石台上躺着一个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孩子,那微光就来自这个孩子,一诺顾不上洞内有什么情况,直奔那孩子的身边。脚下一滑,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些从黑暗中惊醒的触角伸向她的身体将她缠住并悬挂在半空中。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甚至忘记那些缠着她的树枝,“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那怎么会是我?”

树枝上的蓝色桃型果子像触电的灯泡同时亮了起来,洞内的岩壁被互相交错缠绕的树枝覆盖,不如说这些树枝已经深深嵌入岩壁融为一体,看不见的暗处传来一个衰老又沙哑的声音,像卡带的录音机那样说话:“孩子你终于来了。”

“那躺着的是谁?”一诺急切地问。

树枝开始活动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一动就会折断,一诺被树枝移动到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身上缠绕的树枝迅速撤离,接着眼前的树枝也让出一条小通道,一诺走进去,看见了一个巨大盘在岩石缝中伤痕累累老的不能再老的枯树。

一诺不知道是什么感染了她,她居然情不自禁地流泪上前抚摸那些夹在岩石缝中的树枝,那些突起的疖还有斑驳的纹理勾起她的同情,“很疼吧?”

老树羞涩地将自己的手脚尽量收缩回来,可根本没什么作用,只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缓缓地说:“不疼,孩子不要担心我。倒是你,现在能记起有关影子王国的多少事情?”

“影子王国?”一诺扭头看见老树黑洞洞的眼睛,起初吓了一跳,但是忍不住好奇,“你的眼睛怎么了?”

“这事说来话长,那石台上的孩子正是你的影子,你在影子王国被误杀,但守护你的原神救了你,希望你能靠自己的力量重生,那些影子们等着你去拯救他们,他们现在正面临黑暗势力的迫害。”老树一口气逼自己说了许多。

一诺像听天书似的,“这怎么可能?哪有影子被杀的?我就站在这里啊!”

老树集中那些桃型的果子照在一诺身上,“往你身后看。”

一诺转身,“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告诉我,我为什么没有影子,我的影子到哪里去了?”她急哭了,也害怕极了,因为她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在哪里,也不确定自己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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