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日,对于阳录来说是个充满喜悦的日子,因为在这天,许久未有消息的安阳王终于传信来说将于九月一日启程去大云朝的临海之城——泾城。
这一天对身在修罗殿的萧亦寒来说同样是个令人开心的日子,因为他寻找多年的天下第一神医戴子言终于现身,与戴神医一起的还有萧亦寒曾派去保护他的飞云。
萧亦寒一听属下禀报便匆忙赶着去见二人,只是当他推开门,见到的是一个身受重伤躺于床榻,一个面容沧桑甚是疲累的场景,躺在床榻的是飞云,戴神医正在一边为他缠着绷带。
飞云一见萧亦寒,便挣扎着起身行李,在萧亦寒的阻拦下才安心躺在床上。
“主子,飞云幸不辱命。”
“嗯,我看到了,你做得很好,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养伤吧!”萧亦寒看了看飞云身上缠满的绷带,安慰道。
转而又向戴神医行了一礼,道:“叔父,我们借一步说话。”
走至书房,萧亦寒终于开口问道:“叔父,我找了你们整整三年,却一点音信也无,这几年,你们究竟去哪里了?”
“稍安勿躁,你这心急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三年前,我下山为凌夕那女娃寻找锁魂蛊的解药,拜访三清门之后却一点进展都无,所以便又去了万毒山庄...”
萧亦寒听着戴神医的讲述,终于弄清他们这几年所经历的事情。原来,戴神医曾明着拜访过一次万毒山庄,迎接他的那个人一开始也是十分有礼,招呼周到,直到戴神医说明来意,询问锁魂蛊的时候,对方一口否认有那个东西,并很快下了逐客令,戴神医无奈,只好先行离去。
可是对方的态度十分可疑,戴神医决定当晚再去一次,只是这次是悄悄潜入,他虽不善武功,基本的轻功还是学了一点,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不知万毒山庄是不是早已察觉,当他落地时便落入他们的陷阱。
当万毒山庄的人将他制住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飞云突然现身,飞云的武功是整个修罗殿数一数二的,对付那些人基本没什么问题,可是他忽略了对方会用毒,所以当他把神医从那群人手中救出时,自己毫无疑问地中了毒。
两人本想沿着原路飞出去,但那里早已万毒山庄封死,两人只好朝着后山的方向逃去,很快便没了万毒山庄的踪迹,他们没想到的是自己阴差阳错进了万毒林,万毒山庄的人正是因此而放弃追捕他们,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进入万毒林便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一进到林中,飞云便毒发了,那是一种名叫幽鬼的毒,中毒之人功力越是深厚,毒素侵入便会越快,而且会导致全身迅速膨胀,直到自爆的那一刻。
戴神医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医,自然见过此种毒药,也十分清楚它的毒性,不过药材却是一个问题,为飞云针灸放血之后,便在周围寻找碰碰运气,没想到林中药材不少,刚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飞云总算救了下来。
在戴神医寻找药材时也发现不少毒草,这让他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天亮之后,二人便想着从进来的地方出去,那里却有人守着,同时他们也看到刻着“万毒林”三字的石碑,心知他们现在是进退两难。
正在飞云想着用什么方法突破守卫的人的时候,戴神医却作出决定:进万毒林。一是为了躲避万毒山庄的追击,毕竟飞云的毒还未清干净,二是通过昨夜寻找药材,他明白危险的地方也有机遇,万毒林中毒药密布,却也不乏解毒良药,也许他可以在这找到锁魂蛊的解药。
然而,万毒林既然被那么多江湖人惧怕,确实是有其原因的。林中不时弥漫着瘴气,瘴气后还隐藏着不知名的毒蛇毒虫,皆是一旦沾上就会毒发身亡的危险物种,若不是戴神医的医术高明加上多年的行医经验,用林中的药材做了随身的药袋,熏走毒虫,他们怕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最危险的一次是他们晚上宿营时,被一种极小的虫子叮咬,被咬的部位瞬间腐烂流脓,却因找不到毒源,试了多种方法都没有效果,最后飞云冒着全身被叮咬的危险冲进林木茂盛的地方站了几个时辰,才抓到一只,戴神医这才配出解药。
经过三年的摸索,二人总算把万毒林中毒虫毒草的分布位置记了个大概,对付它们的药也配了不少,偶然的一次,二人寻找食物时,见到一条蛇和一只蟾蜍的对峙,从它们身上五彩的颜色就能猜到它们皆是剧毒之物,就在两边发动攻势扭打在一起时,一条通体雪白的似蚕一样的虫子从书上掉落下来,贴到了它们扭在一起的身子,当时那条蛇和蟾蜍的身体瞬间干瘪,被那条虫子吸干了血,吸完血的虫子忽然变成赤红的颜色,隔着皮都能看到它体内流动着的血液。
飞云被吓得不轻,当时就要离开,戴神医却是个有眼力的,他十分清楚眼前这条虫的作用,当时就想告知了飞云自己要抓住它的想法,虽然过程不太顺利,不过最后还是成功抓住。
二人寻到解毒良药,便想着出去,本以为门口还会有人镇守,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已进入林中三年之久,外面的人早已当他们死在里面。
万毒林出来便是万毒山庄,他们惊奇地发现,万毒山庄的人多了不少,而且不像以前那样安静,于是便打算趁机打探一下情况。
这一探,居然让他们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十几个黑衣大汉被铁链捆住,飞云认得他们,他们都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此刻却被一位灰衣老者用针扎着全身大穴,引得他们发出震天的吼叫。
待老者扎完,又有人端来一碗碗黑乎乎的东西,逼着大汉们喝下去,不过片刻,那十来个黑衣大汉便脸泛黑气,原本惊恐的眼神猛然变得毫无焦距,呆滞地盯着前方。
灰衣老者脸上扬起笑容,一句“大功告成”,便有人解开锁住黑衣人的铁链,解除束缚的黑衣大汉却没有丝毫动作,直到灰衣老者一声听不懂的言语之后,十来个人皆跪下朝着他行礼。
“那应该是万毒门的蛊毒军,中蛊之人成为没有灵魂的傀儡,这些年不少门派吃了他们的亏,就连我修罗殿好几次都没有讨到便宜,反而损失了门下不少高手。”萧亦寒向戴神医讲述着自己对蛊毒军的印象。
“我检查过那些人喝过的碗,发现残液中有蛊虫的幼卵,想来应该就是用来控制他们的。真是造孽啊,江湖又要不太平了!”戴神医感慨着。
“江湖何时又太平过,对了叔父,你说听见那灰衣老者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是什么?”
“他叽里咕噜地,没听懂,不过读音我倒是记下来。”戴神医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自己听到的话语。
萧亦寒将纸张卷起放到一个竹筒中,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取走。
“夕丫头现在如何了?”戴神医问,不过转而又想到现在已是三年后,“呵,我还真是老糊涂了,就算有离郇那小子在,她又如何熬得过三年呢?”
“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事,以前那个凌夕确实不在了,但是现在有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名字叫夜,是西族国三皇子的随侍,我去试探过,她对以前的事一点记忆也无,但我肯定她就是凌夕。”
“还有这等事,这世上模样相似之人的确存在,不过既然你能确定,那么必定是她,只是她身上的锁魂蛊又是怎么除掉的,你见她时可发觉什么异常?”戴神医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思考着。
“从她的身手中来看并未有什么异常,应该说比以前更厉害了,不过她似乎很抗拒与人的接近,一直与外人保持着十步以上的距离,若是有人超过这个距离,她下手毫不留情。”
“一般来说,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以前受到太大的刺激,心理本能地排斥与人接近,二是因为身体本身受到创伤,不过这种情况我至今也未见过。”
“叔父,此次泾城之行王爷邀我同行,三皇子那边肯定也会带着夜,我希望您也可以同去。”萧亦寒郑重道。
戴神医没有拒绝,他也想亲自见见那个丫头,毕竟自己亏欠了她。
未过多时,叩门声响起,“主子,王爷有请。”
萧亦寒应声,与戴神医告辞,便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坚毅的身影,戴神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亦寒,你体内的毒怎么样了,雪老红颜的毒性不会比锁魂轻!”
萧亦寒没有回头,淡笑一声,“叔父放心,这么多年不也熬过来了!”
萧亦寒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戴神医却陷入回忆,他这一生救人无数,却唯独亏欠了两个人,一个是萧亦寒,一个是凌夕,因为他们身上的毒都是他亲自种下,他是医者,却用毒药毁了两个年轻人的一生,若是在有生之年无法解除二人身上的毒,他到死都不会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