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店里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反应过来手掌开始剧烈的疼痛，我愣愣的抬起手，掌心已经被指甲掐的翘起一块皮。
褐色的伤疤布满了手心，七零八落像是碎片缝起来的破布娃娃，食指上的疤痕如一条丑陋的蜈蚣。
我的这双手……还能做设计师吗。
剧烈的摇晃让我回过神来，迷茫的望着眼前的程司，他紧张的握着我的手。
“心然，你这是怎么了，那小子跟你说什么了？”程司脸上带着薄怒，一手抽过一张纸巾按住我在流血的手心。
“没……我没事的。”我接着按住我的手心，一手拉住准备冲出去的他，认真的摇了摇头。
“你啊……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他坐在水吧前面，焦躁的喝了一杯水。
“真的，没事的。”愣愣的站在原地，垂下来眼睛。
出餐口的桌子被狠狠的敲得真颤抖，只见老板又从小窗口探出身子，气的眉头皱了起来。
“程司你这个臭小子……”一块抹布直直的飞了出来，刚好落在程司的头上，程司被打的一脸懵，抓着抹布蹭一下站起来。
“还不快去抹桌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惹麻烦，我真是请了个祖宗回来。”老板带着黑边眼睛有些腹黑的意味，领口气的用力扯开，手都要点到程司头上去了。
“唉唉唉！我一天到晚为大老板您当牛做马……”程司不服气的开始嚷嚷起来，过程中还对我挤眉弄眼让我帮他说话。
“上午教授花园的顾客投诉你拿外卖逗狗！”还没等他说完一桩桩惨案就劈头盖脸的砸过来，程司一时语塞，憋的脸有些红。
我噗嗤笑了一下，手指在身前画了个叉的姿势，然后慢慢移到嘴上。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程司大手一扬，抹布在手里转圈圈，走之前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也去出餐口拿了一块抹布，跟着程司后边去擦桌子了。
不经意的向外一撇，黑色的宾利已经开走了，我顿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白柳来这里的意图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他和阎迟暮之间像是有一层说不清的漩涡，明明毫无交集却又感觉白柳对阎迟暮的恨意是真，到底是什么事情……
晚上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程司撑着伞把我送回住处，向他道别之后匆匆上了楼，带着一身的凉气。
打开门迎接我的却是一片黑暗，我心下一惊，摸索着去打开灯的开关，突然亮起来的灯光下是奶奶疲倦的面容。奶奶沉静的坐在沙发上，身边是大大小小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我心沉了下来。
“奶奶……你怎么不开灯。”我来到奶奶的身边，发现她的手竟然有些凉意。
“奶奶？这是……”行李摆的整齐，我余光瞄到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两杯茶水。
有人来过这里了！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奶奶无缘无故的收拾好行李，这其中一定有事情。
“心然，我们回家吧，院子里的葡萄藤也差不多该收拾了。”我明显的看到奶奶去拿杯子的手带着颤，面色有些倦意，咳嗽了两声喝了一口水。
“不可以……”眼眶里灼烧的感觉让人心里难过，明明之前一切都很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脑子里混乱一片。
回家。在奶奶心中一直留存着的念头，她大概已经对自己的身体不甚在意了吧，又或者她已经感觉到了记忆在某个角落开始被蚕食，渐渐消失。
“人呐！”门口传来巨大的响动，一个身材发福的妇女气势汹汹的打开门冲进来，是这间房子的房东。
她见我也在，明显一愣，随即又竖起眉毛一副生气的样子，“你们什么时候搬出去！？”
“搬出去？！”我怀疑看错了房东的意思，不可思议的又重复了一遍。
“对。你在刚好，钥匙给我，你们现在就搬走！”她扭着肥胖的身子走过来，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显得拥挤异常，脸上全是厌恶的神色。
“您在开玩笑吗，白纸黑字写的租房合约，半年的房租也交了，现在让我们搬出去！？”诸事不顺的我一下子怒了起来，说话也不自觉大声起来，身体蹭一下站起来，挡在奶奶前面。
别说我们不会搬，现在下着大雨又是在半夜，这样被扫地出门我们能住在哪里！！
“没错，这是你交的房租，拿好！”两沓钱扔在茶几上，一沓钱散了开来，纷纷落在我的脚边。
我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红彤彤的一片，心沉了下来，再次开口语气变得冰冷无比，“你什么意思。”
一步步逼近房东，脑袋有些充血，太阳穴涨的发疼。
“外面在下雨。”我突然一笑，意味不明。
你是有多么狠的心才能这样心安理得的把一位老人在深夜赶出门去。
“你有家人吗，你的血是冷的吗！”
房东像是看疯子一样望着我，不停的后退，直到被我逼到一个角落，才站定，有些惊慌的神色，戒备的看着我。
“别过来了！！”她突然发难，恼羞成怒的狠狠推了我一下，我踉跄了两步稳住身体，她又接着把我向地方一推。
脑袋重重瞌在桌角，带起了一片眩晕，眼前的东西模糊又清晰，耳边嗡鸣叠起，我用力摇了摇头，看见奶奶冲在我前面张开双臂，像是跟她争辩着什么。
“问问你宝贝孙女都是惹了什么人！一天天的真晦气！”耳边像是有杂乱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我张开嘴想说什么。
“给你们最后一天时间搬出去，明天要是还看见你们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撂下这句话，房东哼了一声，扭着身子出了门，耳边的嗡鸣和巨大的关门声混织。
奶奶抱着我的身体，手捂着我的额头，像是要把流出去的血到回去一样。周围的声音，一会近在咫尺一会远的隔着无数层屏障，最终归为平静。
“奶奶……”
我没事的。
别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