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乎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我被大头摇醒。
揉揉眼睛，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到下班的点了。
我站起来揉揉酸胀的小腿，然后走动几下，这才感觉舒服了点。
羊蛋他们上班了，我们跟他们做好交接，然后我就骑着电瓶车直奔菜场。
到了菜场门口，只见人来人往，却没有算命老头的身影。
我不甘心，支好电瓶车，在门口四处寻觅，不要说算命老头，连他那简陋的摊位也没了踪影。
他去哪了？还是说，他从来就没出现过？
可是我胸前的玉佩，又是从哪来的呢？
满怀期望而来，只能失望而归。
回到家，我看看屋子有些脏乱，唉，还是收拾一下吧，反正白灵约好中午一起吃饭，现在也不能睡觉。
把卧室里好好收拾了一下，居然从床下扫出一串钥匙。
我提起那串钥匙，只见有六七把钥匙串在一起，我坐到床边，翻来覆去的看，却想不起这串钥匙是哪来的。
肯定不是我自家的，我钥匙扣上只有电瓶车跟家门上两把钥匙，房间门都不上锁的。
那这串钥匙是哪来的？
想不明白，我把钥匙丢在一边，干脆不再去想。
很快等来白灵的电话，又在"渔家村"，我换好衣服下楼。
进了"渔家村"大门，远远的看到白灵在一个开着的小包厢里对我招手，赶紧走了进去。
白灵已经点了菜，我随手带上门，老实坐下，等着白灵发问。
白灵一点也不急，慢吞吞的吃饭。既然你不问，那我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正好饿着呢。
吃到一半，白灵放下筷子，说："韩小波"。
我赶紧咽下嘴里的菜，抬头看她。
她说："你知道自己身上的情况吗？"
我没有吱声，点了点头。
她注视着我又开始搓着的手，说："我大学里学的是播音系，不过跟一位心理学的老师蛮熟，就你的问题，早上我特地跟她说过，她说你有些类似'人格分裂'，不过也许更严重……"，说到这，她很认真的看着我，"所以我建议你去找她看看。"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只是一个捣乱电话的事，怎么她知道了这么多？
白灵有些躲闪我的眼神，说："我找过耿叔，你二姨告诉我他的号码，我们这也是关心你……"
原来如此，可是我不认为去看心理医生有什么用，我身上的情况已经不能用"人格分裂"来解释了，要不然昨晚大头后背上的老头是怎么回事？那可是我跟钱师傅都看到的。
白灵看我不大情愿，按住我搓个不停的手，担忧的说："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是关心你，你看，说到你敏感的话题，你就开始伤害自己了。"
我看看渗出血珠的手指，干巴巴的说："要不……我考虑一下吧？"
白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说："那你最好这两天就做出决定，因为听老师说，你这情况……越往后，越具有攻击性，你也不希望自己无意中伤害到别人吧？"
攻击性？我连鸡都不敢杀，哪里来的攻击性？不过我也没反驳，毕竟她这也是关心我。
吃完饭，我去付账，白灵又把我拦住了，她说："你回去好好休息，尽快给我答复，到时候我请假陪你去看看。"
我点点头，跟她道别，闷着声回了家。
疲惫的回到家，我却没有睡觉的欲望，满脑袋的事情毫无头绪，我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找白灵说的心理学老师，真的能解决我身上的问题吗？我不知道……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电了，睡的我一身臭汗，挣扎着起床，但愿只是停电没有停水吧？到卫生间一看，还好，水没停，赶紧打了点水淋了个澡，出来换身衣服就出了门。
到饭馆吃了面，我就骑上车出门，到了殡仪馆才感觉舒服了很多，有冷气的感觉就是好。
跟羊蛋他们做了交接，结果今天晚上要辛苦些了，好几位堆积的客户要清洗，夜里还不知道要不要去接客户，有一位客户还要整容，老耿还是让我陪着，区别是，上次是陪美丽，这次是陪橙子。
我急忙把老耿拉到一边，悄声跟他说："耿叔，你可别坑我，到时候出什么状况怎么办？"
大头凑过来，面无表情的说："放心，我也会陪着，你要是有异常，我就把你敲晕。"
我没理他，转头跟老耿说："耿叔，你考虑一下，别让我陪着，这完全是多此一举，让大头陪着不就行了？"
耿叔看着我，说："菠菜，晚上你辛苦一下，给橙子搭把手，大头手粗，做不了细活。"
耿叔这话说的，难道还要我上手给客户整容？
没办法，领导决定的事，再推三阻四的也说不过去，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等他们下了班，我和大头休息了一下，就收拾一下，换上白大褂，往停尸间走去。
停尸间的冷气估计是所有部门里最冷的了，就算穿着长袖的白大褂，我刚进去的时候还是冷的一哆嗦。
第一位要清洗的客户是我们昨夜接回来的两位淹死的客户之一。他们的案子结案了，根本没有悬念，就是醉驾出的意外，客户家属也无话可说，白天已经来殡仪馆谈妥一切，我们今晚负责清洗换衣，明天等客户亲属过来开个追悼会，然后火化拉走。
我们打开停尸间的冰柜，把客户抬了出来。
本来客户就淋了水，又放在冰柜里冰着，抬出来的时候都是冻硬的，脸上身上都是黄乎乎的泥浆，被冻得贴在皮肤上，连衣服也紧紧的贴在身上，脸上跟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被冻得发白。
把客户小心的抬到推床上，移送到清洗间，现在根本做不了清洗，得先放那化冻才行。
趁这空隙，我和大头去把另一个客户也推了过来。两具冻得发白的尸体安静的躺在那里，身上全是蒸发出来的水汽。
去水笼头接好了水，放在大理石床头边的石台上，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白天做清洗跟晚上做清洗总感觉不一样，也许只是心理作用吧，因为在里面都是封闭的，根本没有白天晚上的区别。
大头按了按尸体的皮肤，跟我说："先回去吧，这样子的得等一两个小时才行。"
我看一两个小时也不一定能化完冻，毕竟这里的温度也打的比较低，如果在大太阳底下暴晒……好吧，这是不可能的。
回到火化班，大头刚坐下，他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他就跑到外面接电话，我也没在意，打开矿泉水喝了两口。
没一会大头拿着手机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到我跟前，对我说："菠菜，不好意思啊，我家里有急事得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脑子一懵，下意识的问他："怎么了？"
"嗐！"大头叹了口气，说，"孩子又离家出走了，他妈找了几个网吧都没找到，听说最近他一直跟几个小混混在一起，不把他找回来我实在不放心……"
大头焦急的样子让我实在没法拒绝，我说："那你快去吧，得把孩子找回来。"
大头过意不去，又不放心我，说："要不我跟老王头打个招呼，让他陪陪你？"
老王头多大岁数了，又好酒如命，今晚肯定又是喝的东南西北分不清，叫他来又有什么用？我安慰大头："没事，不用找老王头了，你赶紧回去，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说完，我拎了拎脖子上的玉佩，说："有这个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头可能觉得我的话有道理，也可能太担心孩子了，又交待了我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今晚我特玛要一个人给两个客户做清洗了？
坐在那愣了一会，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
好在有玉佩在……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说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可是这工作还得去做。
在火化班又熬了一个多小时，我心知再怎么拖还是得去，既然躲不了，只能咬牙往清洗室走去。
开门进去，本想着把门开着心里能舒服点，结果发现这门是自动关紧的，尼妹的，要不要这么先进？
两具尸体已经化冰差不多了，大理石床上不停的往地上滴水，安静的清洗间里都是"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我凑到跟前，学着大头用手指捅了捅尸体的肩膀，还是有点硬，不过比刚抬出冰柜的时候好多了。
拉起尸体上衣试了试，还是有点粘，不过小心一点应该能脱下来。我憋着气，去拉尸体上衣的拉链。
"嗤拉~"
可能是冻过的缘故，拉链不怎么好拉，拉到一半就停住了，这雾气腾腾的我也看不清，只能凑到拉链跟前才能看的清楚。
原来是拉链卡住里面的衬衣了，我只能两手配合，一手把拉链往上拉，一手从里面按着把衬衣理顺。
不对！
为什么我按着尸体的手能感觉到心跳？
我停住拉拉链的动作，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按着尸体前胸的手上。
"碰碰……碰碰……"
没错，是心跳！
这时候我感觉自己胸前的玉佩开始发烫。
尸体有心跳？他活过来了？
呸呸！
尸体怎么可能活过来？
先不说昨天在河里泡了多久，就是在冰柜里冰了这么久，也不可能还活着吧？
假死的情况还是有的，听老耿说，有一次一个客户接回来，都做过清洗开过追悼会了，结果拉去火化的路上客户醒了，把当时的火化工吓尿了。
可我面前这两位绝对不是这个情况！
那么，就当是自己的幻觉吧，要不然这清洗工作根本进行不下去，自己得把自己吓趴。
我的手不去按客户的衬衣了，好在拉链总算顺利的拉下来了。尼妹，就这么个动作，把我整一头汗！
伸直了腰，我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就上前，把尸体身上的夹克前面分开。
这下面就要一边把他抱起来，一边给他脱身上的夹克。
有点难度啊，我一边得扶着他，一边得脱衣服，手根本腾不开的吧？
不管怎样，还是先试试，不行再换别的办法。
我慢慢的将尸体扶起，说心里话，这动作真心考验一个人的心理素质，毕竟眼看着一具半张着嘴，脸上被冻得惨白的尸体往自己身上靠，而且这尸体还是自己扶过来的……
唉，也就我们这工作才会有的情况吧！
心里自怨自艾，手上的动作可不敢慢，毕竟一张冰冷的脸贴在自己脖子上，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把尸体扶正，我两只手就开始把他身上的夹克往后分，动作还不敢大，只能慢慢的来。
开始的时候还好，脱到胳膊的时候就不好脱了。尸体四肢僵硬，当然不可能像活人那样配合，所以胳膊拐不过来，衣服也卡在那了。
要不，就去拿剪刀把衣服剪了？反正他这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也得处理，要给他换的是亲属花大价钱在殡仪馆买的冥衣。
不行，我突然想起大头跟我说过，给尸体脱衣服，最忌讳用剪刀或者匕首这些锋利的凶器，至于原因，大头说这些利器很容易引起尸变。
我这下可纠结了，怎么办？
要不去叫橙子过来帮忙？
还是算了吧，再怎么说橙子也是女孩子，就算她胆子再大，把一个女孩子叫过来跟我一起扒男尸衣服，这也忒不地道了点。
最终还是让我想到办法，把尸体抱到墙边，把他扶着坐靠在墙角，然后开始脱上衣。
腾出两只手，果然好脱多了，这具尸体除了开始的时候好像心跳跳了几下，后面倒也没有什么异常，就是皮肤冰冷腻手，让我心里一阵一阵的不舒服。
后面的衣服有了经验，就好脱多了，不一会就全都扒光，我又把他抱回大理石床上躺好。
这么一折腾，就把我累得够呛，要不是冷气打得低，现在我应该是满头大汗了。不过想想可观的"清洗费"，这点累还是值得的。
尸体赤条条的躺在大理石床上，任我摆弄。想想也真够可悲，昨天他还是活蹦乱跳的，现在却只是一具无意识的死尸，不能不让人感慨命运的无常。
我伸手进盆里，淘了两下毛巾，然后挤干。尸体的面部除了血污之外，还有很多黄泥水，得小心翼翼的全都擦拭干净。
因为到白天在告别厅开追悼会，亲属都要看尸体最后一眼，要是脸上不擦干净，别说"清洗费"拿不到，说不定还要闹事。
黄泥水还好擦点，那些血污就有些难办了，毕竟已经时间太长，又在冰柜里冻过，已经紧紧的贴在皮肤上。好在我们有专门的药水，抹在上面可以很轻松的把血污分离掉，从皮肤表面还可以看不出来，就是味道难闻了些，类似福尔马林的味道。
忍着这呛鼻的味道，总算把面部擦拭干净。至于嘴里，还是算了吧，反正把他上下颚推紧，隔的远也看不出来，打死我也不伸进嘴里做清洗了！
后面身体的擦拭就简单的多了，尸体身上没有伤痕，只是沾了泥水土屑，用沾了水的毛巾一擦就能干净，倒也省事不少。
很快一具尸体就清洗完毕，我稍休息了会，便抱着第二具去了墙角，有了经验，脱衣服的速度就快了很多，扒光后抱回大理石床上躺好，一气呵成。
满意的松了口气，我转身把水盆端到这边，手往里一伸，却摸了个空。
咦，毛巾呢？
回过身去找，看到毛巾，我后背一凉。
只见那毛巾正紧紧的塞在第一具尸体的嘴里，把尸体的嘴都撑的鼓鼓的！
这毛巾……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其实我打心底抗拒往尸体嘴里摸，实在是第一次跟大头清洗那具泡水男尸心里有了阴影。
所以，这毛巾应该不是我塞进去的，那它也总不能自己进去吧？
难道是尸体觉得我没给他嘴里清洗，所以不满了，用这个方法提醒我？
想到这里，我就感觉小腿有些抖，清洗间的温度好像也更低了些。
这下子总不能还当没看到，看来，只能按照他的意愿，给他口腔也清洁一下了。
回转身，我来到这具尸体跟前，看着他闭紧的眼睛，咽了口口水。
这是我做抬尸工以来，第一次一个人给尸体做清洗，能顺顺当当的多好，要不然以后会有阴影的。
想了想，我觉得应该说些什么，记得大头就有这个习惯，说了，自己心里也有个安慰不是。
轻轻咳嗽两声，我说："大哥，对不起，刚刚疏忽了，我现在就给你口腔清洗一下，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