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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之前耿晨钟跟着维修店的骨干员工到厂家参加培训,一开始可是吃足了苦头,他离开学校好几年了,更是很久没再碰过这些专业的东西,厂家这次组织的培训也是下了大力气的,都是一线的技术人员亲自给讲解,一开始耿晨钟根本跟不上人家的进度。他这次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过来的,干脆把手机一关,全心全意扑在学习上,不懂就问,不然就去查资料,可把同事们烦坏了。不过进步还是挺显著的。

一期培训结束后,他又软磨硬泡拉关系找门路,硬是留在人家厂家里实习了两个月,所以,当他真正回到公司里,都已经是夏天了。

一回到公司,耿晨钟敏锐地查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本来老板谈恋爱对员工来说就是一个很值得深扒的八卦,何况对象还是公司里的人,更何况那人就是老板身边的秘书,这要是放在别的公司,还不定谣传出几个版本。

不过万鸿宇积威已久,底下的人都不敢造次,宋颜也是个平时不言不语的,一开始的时候甚至有人以为弄错了。可是万鸿宇并不想藏着掖着,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既然选定了、表白了、连父母都见过了,那就没必要瞒着其他人。

宋颜也是措手不及,她没想到万鸿宇竟然这么不含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到处张扬。他还不是自己亲口说,可是他本身就是表现力很强的那种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别人很快心领神会,即使没能立刻理解,也还有执行秘书在后面做补充说明,这俩人一搭一唱地配合倒是默契,宋颜连开口的余地都没有了。

到了这步,都弄得宋颜无路可退了,她要是现在站出来声称跟万鸿宇还没到那种关系,估计都没人信了。

而耿晨钟正是这么一个时候回来的。

他倒是很快接受了现实,反而是做卫生的阿姨过来安慰了几句。阿姨来得比较晚,人也很单纯,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宋颜,在阿姨看来,比起万鸿宇,耿晨钟是更适合做男朋友的人选。她跟耿晨钟说,万鸿宇除了有钱,真的什么都不如他。

耿晨钟哭笑不得,好不容易安抚了做卫生的阿姨,赶紧去找万鸿宇,交了厚厚一本报告,包括学习心得和对维修店现状的一些看法。

俩人谁也没提宋颜的事。

汇报完成果,耿晨钟直接要求到维修店工作,没提当什么负责人,就当个普通的维修人员,他说:“我就是想学以致用。”

万鸿宇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才说:“不急,你才刚回来,也需要休息,另外我还有一些东西想教你。”

耿晨钟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随即点了点头,说:“那我出去工作了。”

万鸿宇说:“去吧。”

耿晨钟起身,却又有些犹豫,站在那儿似乎是想转身,又像有话要说。

万鸿宇抬头,正要问他时,他抢先开口说:“万总,我是支持你的。”

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万鸿宇莫名其妙地看着耿晨钟的背影直到消失,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大概是宋颜的事。万鸿宇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这件事他早就做了决定,无论别人支持或者反对都不会改变。

他手里拿着份文件,正捏着笔准备签字,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支持”,是一个多么久违的字眼,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独自支持,无论工作、创业、恋爱,各种各样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出,又是他自己顶着各种压力去施行,已经好久没有人毫无保留地对他说支持了。

没想到最终对他说出这句话的竟然是耿晨钟,这个他曾经不怎么待见,一度想要放弃的人。耿晨钟身上有他所难以容忍的各种缺点,比如好逸恶劳,比如眼高手低,没想到自己只是给了一个机会,这个人也真的成长了。或许每个人都有自身的潜力,不应该一味否定吧。

现在想想,自从耿晨钟到百顺来上班,似乎也没再叫过他“姐夫”,或许他是最早有所觉悟的那个人,甚至比他自己都早。在这件事上,虽然他并不需要与人结成同盟,但是多一份支持与祝福总是好的。

晚上万鸿宇带宋颜去吃饭,也提到这个话题,宋颜想了想,说:“其实很多人都是支持你的,虽然很多员工们不会把这些挂在嘴边,但是我相信他们就是这么想的,比如他们在百顺最困难的时期坚守岗位,不就是最大的支持吗?”

“嗯,”万鸿宇点头,顺手把碗里的青菜扒拉在一边,说,“这么说,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宋颜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万鸿宇碗里,说:“你当然不是一个人,你有那么多的员工呢。”

万鸿宇皱眉皱得整张脸都快揪到一起,他盯着手里的饭碗,已经没有爱吃的东西了,除了青椒就是胡萝卜,都是他不喜欢吃的,偷眼看了宋颜一眼,发现她正专心吃自己的,没注意到他,于是快速把那些东西拢到一起,夹起来就想扔回盘子里,眼看就要成功了,可就像有心电感应似的,他猛地抬眼,正对上宋颜看他的目光。她也不说什么,就这么看着。万鸿宇没办法,就像个作弊失败的小孩儿,就此停止,前期的准备白做了,可是继续干又是被抓现行。万鸿宇夹着那些菜又不能扔,为了强调自己并没有在作弊,只好一股脑塞进自己嘴里,随便嚼了两下赶紧咽了。

每次都是这样,万鸿宇有些忧郁地想,觉得那些菜卡在嗓子眼儿,好不容易才下去的,可是他又不想让宋颜失望,那都是她专门点给他均衡营养的东西,虽然他不喜欢,但他也知道对身体有好处。

果然下一刻,宋颜又夹了一筷子给他,并说:“不喜欢吃也要吃。”

万鸿宇深信自己一点都没有露出勉强的表情,甚至扯出一个微笑说:“挺好吃的。”

宋颜深觉对这个超龄挑食儿童一点办法都没有,道理不用讲,他都懂,可就是一上了饭桌就假装看不到青菜。

宋颜也是没辙,才会一直给他夹菜,她只是觉得这样一来万鸿宇多多少少还是会吃一点的。至于这个男人每次想扔菜都会被她发现,那纯粹是巧合,就像想搞小动作的小朋友,越是不想被大人发现,越是心虚,也就越容易被发现。

万鸿宇端起鱼汤喝了一口,砸吧下嘴,感觉嘴里没留下什么不喜欢的味道,才说:“你呢?”

宋颜答:“我当然是支持你的,和同事们一样。”

“不,不一样,宋颜,”隔着不算大的饭桌,万鸿宇很认真地对宋颜说:“你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

宋颜扒饭的筷子停了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宋颜,”万鸿宇叫她的名字,“你是我选择的人,我希望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支持我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我这边。”

宋颜微低下头,又听见万鸿宇又说:“我也希望你做出的决定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是因为你也喜欢我才会跟我交往,而不是因为你父母的态度或者别人的态度而委屈你自己。”

宋颜的头低得更低了,她没想到万鸿宇还是注意到了,她在他面前总是无处可逃,他几乎能够看透她的心。

如果不能逃避就随波逐流,既然万鸿宇迈出了第一步,那就等着他走完所有他们之间的路程。如果他向她伸出手,那么她也就回握,仅仅因为那看上去是他的愿望。她是喜欢他,但并没有同样伸出手的勇气。

然而万鸿宇却看穿了她,另一方面,也不希望得到这样的结果,爱情本该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一方全力付出,而另一方只被动接受,这样的关系显然并不平等,也是相当岌岌可危的。

万鸿宇愿意为宋颜改变,甚至吃下他这辈子最痛恨的青菜,这并不是讨好她,而是让她看到自己的诚意。付出总希望得到回报,万鸿宇也不例外,喜欢上一个人,他多么希望宋颜能够回馈他同样多的感情,这样喜悦都会翻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那个女人表面上看起来顺从了,其实内心并没有真正的快乐。

“宋颜,”万鸿宇突然很喜欢念这个名字,“我希望你幸福。”

他说:“我有预感,和你在一起我会很幸福,而我的预感一向灵验,你愿意跟我一样幸福吗?”

万鸿宇说完并不催促,只是默默地看着宋颜,他在等待,等她自己走出自己的心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有些人能洒脱应对,有些人却一生都无法走出那座牢笼,无论结果如何,首先都应该自己救赎自己,在黑暗中久了,习惯于此,再炽烈的阳光也照不进来。

宋颜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鼓了半天勇气,终于抬起头,说:“我……愿意试试。”

万鸿宇把碗筷端到一边,朝宋颜伸出手。

隔着桌子,万鸿宇的手臂很长,又有力,为了吃饭方便,他把衬衣袖子挽到手肘的地方,露出来的小臂肌肉结实,手掌朝上,等待着。

宋颜有点犹豫地抬起手,她的手纤细白皙,也不如万鸿宇有力,她深深吸了口气,终于不再迟疑地与万鸿宇相握。

她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

这笑很美,万鸿宇的心都跟着软了。

他说:“相信我。”

宋颜说:“嗯,相信你。”这一次是她自己的选择,迈出这一步,她也将同万鸿宇一样勇敢地面对未来。

万鸿宇点头,说:“你不会后悔。”他握着她的手,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们去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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