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问题,安旬在心里也一遍遍的问过自己,甚至比猫猫问得还要频繁,可是每一次她都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追问自己。
曾经也想过她之所以会答应丁先生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消极情绪,不过是一时冲动、随口一言,可是后来又觉得这个原因实在太过牵强,也不足以让自己如常的度过这五年的时光。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恐怕还是因为那两个字,一个名字。
因为是丁圩亲口对自己说出的,因为是他希望的,所以自己答应了,所以这五年来和高铮相安无事的相处着,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一直和结婚之前一样,到现在还能互相开开玩笑、笑笑闹闹,都觉得他们相处的很好,婚后生活也很是甜蜜,可是没有知道,这五年来,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们甚至可以说是相敬如宾。关于那些所谓的互动,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也仅仅只能达到朋友而已,因为这样,这么多年来才一直没改变。
安旬绝对不否认高铮是一个很好的,可以一路走下去的另一半,只可惜她的心里太早的就住了一个人,所以任谁也走不进去了。事到如今,她也只希望自己可以为他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然后他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继续走下去,这样的话她也可以一直陪在丁圩的身边,守着他,望着他。
虽然这样对高铮不公平,可是安旬能做到的也仅止于此。
“喂,喂……”在安旬陷入一个人的思绪里的时候猫猫不知叫了她多少声,看到她终于回神之后,猫猫还打算再次问出同一个问题来烦她,不幸的是这个时候安旬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到安旬得意的举着手机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猫猫闷闷不乐的继续埋头摧残那可怜的冰激淋球。
“方姐,有什么事吗?”因为之前已经交代过自己会出去一下,安旬把画廊的管理权限全权交给了方姐,所以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有点奇怪。
“小旬呐,刚才有人送来了一封要给你的信,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她这么一说安旬更觉得奇怪,不过是一封信,有必要这么大动静还特意打电话给自己吗?“那个……是丁医生寄的。”
等她说完后面半句话,安旬的手忽然一颤,明明每天都能见面的人怎么会忽然写信给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隐隐涌出了一丝不安。
“我先走了。”挂断了电话,安旬立刻就往门外跑去,脚下一点也不敢耽误,怕错过了什么。
她很害怕,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就要在她的生命中这样溜走了。
毕业之后安旬拒绝了很多地方的邀请,而选择开了一家画廊,她的画只出售给能看得懂的人,而且价格也是随他们出,如果那人觉得那幅画只值十元,那么安旬就以十元钱卖给他,如果那人觉得那幅画值十万元,那么安旬就以十万元卖给他。
高铮对于她如此不在意的举动表示出了极大的惊讶,不过由于安旬本来就是叫人捉摸不定的性子,高铮也就什么话也不多说了。
太清楚安旬自由自在的性子,想要她和普通的上班族一样坐在办公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简直憋屈,也不现实,所以丁圩一开始就很有觉悟,也早就想到安旬会开一个画廊,兴趣、工作两不误,还常能遇上一些知己或是艺术界的知名人士,何乐而不为呢?
“方姐,快把信给我。”一推开门安旬就火急火燎的四处找方姐,门上挂着的那串不停叮咚作响的风铃传递出了方才进来的人焦虑不安的内心。
等信拿到手上的时候,安旬反倒没有勇气去拆开了,她看着出自丁圩之手的那几行漂亮的字,看着收信人处自己的名字,却怎么也猜不到这封信是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她还记得自己最喜欢看着自己的名字自丁圩的笔下写出,那苍劲有力的漂亮字体,叫人爱不释手。可是现在看着面前依然好看的字,安旬却没了欣赏的心情。
看到了丁圩习惯性的写在信封右下角的日期,安旬没有多想就立刻拆开了信,只因为那个日期是——五年前。
用嘴唇含着自己的食指关节处,安旬一目十行的往下看着信,却又仔细的不敢遗漏任何信息,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的下沉,本来是该高兴,甚至可以说该狂喜,可是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信的开头“给小旬”那三个字,就已经把安旬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越往下看,坠落的越深。
给小旬: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人世,看到这里你是会觉得惊讶还是会觉得像狗血的生活剧呢?我想说的是,如果我已经不在了,那么你也一定知道了我所有想要告诉你的话,如果我还依然好好的陪在你的身边,那么到了这个时候,是该让你拥有知情权了。下面我要说的话,你一定要好好的记住。
很抱歉有很多事情没有办法当面亲口告诉你,却只有选择这样的方式,很抱歉没能在你对我诉说你的心情的时候给你回应,很抱歉,没能早一点把你紧紧的拥进怀里。
还记得我之前有一段很忙碌的时光吗?哦不,对现在才收到信的你应该说是五年前,那段时间我参与了一个医学上尚未命名以及任何数据都是未知数的新型病毒的研究工作,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很清楚如果说了你一定会阻止,即使没有,你也会时刻的担心。你一定明白的,那是我喜欢做的事,是我喜欢的工作,所以我知道你会支持我,不过可能,在你知道它的不确定性之后,就会不顾一切的叫我不要去,因为总是没有办法无视你的话,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看着总是暗自把陆璇做的事情一个人藏着的你,我真的是很心痛,其实我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你没有说,我也并没有戳破。我知道你怎么想,也知道你是下定了怎样的决心才能接受她的存在,我只是怕自己狠不下心,所以才找了一个人占着丁太太的位置,我希望这样你可以放弃,可以去寻找一个更加适合你的人,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只是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不带任何感情的和陆璇离了婚,在那张纸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这一次一定要毫不犹豫的走到你的身边,紧紧地握住你的手,再也不放开。只可惜命运还是和我开了一个玩笑,让我只能选择再一次亲手把你推远。
明显的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咳嗽、手脚麻痹、忽然的头晕……出于医生的敏感我去做了检查,果然如我所料是受了新型病毒的感染。当时我还存了侥幸,以为那些只不过是很小的症状并没有什么,可是同事的一番话却把我判了死刑。因为那是新型的病毒,所以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们甚至都还没研究出它的病理,防治的措施,没有,治愈的几率,为零。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种病毒给身体带来的都是慢性的影响,就是这样慢慢地吞噬我的生命,可能不知道哪一天我就会一睡不起,这个样子的无能为力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还真是煎熬。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其实很害怕,不是害怕哪一天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无法睁开,而是害怕再也看不到你,听不到你调皮的和我开玩笑,看不到你明媚的笑脸,感受不到你挽着我的温暖的手,品尝不到你总是新奇的早餐……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对你的舍不得,居然这么多,也终于不得不承认,你在我心里的份量。
如果用一只矿泉水瓶来形容,可能我会说是一只底部有一个小洞,会漏的瓶子,因为这样才是无止境的,才能不停的往里面灌水,才能永远的铭记。
知道吗?你从来都不是个会让别人轻易忘记的人,所以啊,早在你第一次看我的那一眼,我的心就已经被蛊惑,不自觉的就牵起了你的手,不自觉的就走了这么久,其实我还想贪心的再走久一些,可是上天似乎因为嫉妒而想要收回我的权力,所以我只有把它交给了别人,希望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还是可以好好的被疼惜、被爱护。
不要感到悲伤,悲伤是从不属于你的,没有我的日子,你要和小铮好好的走下去,我说过的吧,我会为你做一个选择,第一次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抱歉了。可是,小铮就是我替你做的那个选择,还希望你可以慢慢接受。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幸陪在你的身边,如果我因为病毒的侵蚀而一天天失去生命气息,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走着走着忽然在你面前倒下,一定不要害怕,一定不许流泪,因为你要记着,那个时候的我,正在走向你的身边。
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你,不爱我。
你永远的丁先生
安旬真的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自己看完那封信的心情,她真的宁愿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她真的希望丁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她真的宁可丁圩没有说那些让她感动的话,她真的希望,丁圩没事。
可她知道,既然他到现在才把这封信寄给自己,那些,一定都是真的。
既然丁圩写了这些,既然他说了高铮是他选择的人,那么高铮也一定早就知道。可真是师徒情深,这么多年,就这样把自己蒙在鼓里。
也难怪,高铮总是会问自己丁圩的身体状况,也难怪,丁圩近来身体上的不对劲越来越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