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小丫头懂得不少嘛——”君莫笑似笑非笑。
小青笑了笑,道:“我比公主在芙蓉国多生活了好些年,这些都是听说的;只是出宫前在芙蓉殿时,见过上官公子召唤过,这才了解了些,公主大不必介意。若公主愿意,可直接向上官公子要来逗着玩儿。”
“切,谁稀罕。”君莫笑不以为然地嗤了声。
小青也不以为意,取下飞鹤脚上的信笺,递入君莫笑手中:“喏,给,上官公子给你的——”
君莫笑顺手接过,看了看封面,见是自己亲启,这才拆了开来;看完,她满脸通红,急匆匆地跑进了厢房。
小青只顾逗着飞鹤,自是没有发现自家主子的异常。
梳妆台前,君莫笑把手中揉成团的信笺再次拿出来,只是手心早已沁出薄汗,略略模糊了某些字迹。
烛光摇曳中,字字生姿,犹如某位温润如玉的少年,温情脉脉地站在她的面前,低吟浅颂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秦秦。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思君似箭,独守芙蓉殿,盼君归。”
落款,只一个“玉”字。
嫁为他妻,她自认,没有尽到妻子该尽的本分,心想,若能相敬如宾地过完这一世也未尝不可。偶尔依靠他宽厚的肩膀,也只是亲人般的依靠;可为何,看到他的字迹,心,竟然会失了规律?
铜镜中,清新淡雅的女子,此刻正俏脸绯红、目露迷离,那是她么?何以这么陌生?她不安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掌心的温度却慢慢滚烫着她那垒砌的厚厚心墙!
倾城居内,成双成对的男女们欢歌笑语、推杯换盏着,间或响起女子或娇笑或低吟的迷醉声音。整座辉煌的楼宇,到处弥漫着奢靡而淫腐的气息。最东边的厢房中,欢畅的琴声与清越的箫声相互缠绕着,交织出阵阵共鸣。
一曲共罢,女子离了琴案,缓缓走至桌旁,优雅坐下,浅笑道:“令狐公子真不愧个中高手,奴家好生开心,今日共曲终于达成奴家心愿,此生也算无憾了。”
令狐洛桑右手抚摸着玉箫,左手执酒壶,抬起左手,仰头,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才道:“司徒姑娘过谦了,能与姑娘一同演绎这首“人面桃花”,也是在下的荣幸。”
司徒慕瑶不言,只微微一笑,自斟自饮完一小杯碧螺春,道:“令狐公子这段日子天天留宿我们倾城居,就不怕黄莺姑娘过来掀了我这锦衣阁?”令狐洛桑的表妹,可是个彪悍的主,她一个小小花魁可得罪不起。
星目稍稍闪了几闪,令狐洛桑兀自喝着酒壶中的女儿红。
司徒慕瑶戏笑道:“奴家好生奇怪,何以流连于花丛的令狐公子这段时日如此乖巧?”虽与她共房,却是一人安睡在她那窗下的榻上。以前的他,可是每回都是在倾城居姐妹们的花床上度过的。放眼整个倾城居,除了她司徒慕瑶,只要姿色不错的女子,环肥燕瘦,他可从没有放过一人。
令狐洛桑自动忽略她语气中淡淡的讥诮,笑道:“嗬,吃醋了?还是想——”他没有说下去,丹凤眼却是连连瞟着她身后不远处那上好的梨花木雕花大床。
司徒慕瑶的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娇笑道:“奴家也想呀,可惜,妈妈定的规矩,奴家也不敢打破,除非令狐公子舍得舍弃这世间百花,独独钟情于奴家一人;试问,令狐公子舍得么?”
“你倒聪明。”令狐洛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罢,继续玩弄着手中的玉箫。
“令狐公子心不在焉,只顾借酒消愁呢,莫非又牵挂着哪位漂亮妹妹?”司徒慕瑶缓缓起身,踏着小碎步,一步一步朝屏风走去。
漂亮妹妹?若那个女人真是倾城居的美人,倒还好说,偏偏是这芙蓉国最最尊贵、最最让他没法的女人。令狐洛桑冷嗤一声,知道她是去换衣衫了,也起身朝外走去。
街道上,人流拥杂,车水马龙,繁华而热闹;与他自小生活的地方分外不同,想起天峰上的那个女人,心情再次烦躁。他走了这么多天,估计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此刻正乐得欢吧。思至此,剑眉不觉间拧紧。
“表,表哥——”黄莺欣喜地看着前方人群中的那个明黄身影。
“洛桑表哥——”见前方的人依然没有停顿,黄莺赶紧追了上去,直到拽住他的手臂,她才灿烂笑道:“真的是表哥,我都找你好久了——”
令狐洛桑看着拽住自个的黄莺,剑眉微蹙:“你怎么来了,她们呢?”
黄莺撇了撇嘴,似委屈地道:“还关心那女人做什么,她被豺狼吃了才好——”
令狐洛桑冷哼了哼,转而问道:“回家了没?”
黄莺低垂着眸:“没,我只想跟着表哥,表哥去哪,我也去哪。”只要她还有一口力气,她就要追上他的脚步;谁让表哥从不为他人停留呢?那么只好她努力赶上他了。
“姑妈会担心的——”想着她狗皮膏药般的行为,他的剑眉愈加拧成了麻花。
“表哥,你这些日子在哪里?”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黄莺抬眸,灼灼生辉地看着他明艳的脸庞。
“怎么,她欺负你了?”令狐洛桑的眼神闪烁了一会,状似关心地问道。
“没,她照吃照喝,照玩照睡——”话未落,黄莺的眸底划过一抹怨恨。
“饿了吧?走,吃东西去——”话未落,剥离了他衣衫上的莹莹素手,转而握在手中,人已朝前走去。
黄莺的双眸中闪过感动,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有人说,感情的博弈中,先爱上的人必定容易受伤;这话,对于现今的她来说,的确不假。只要洛桑表哥肯与她笑颜相对,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自她六岁那年,第一次去国师府做客,偶然看见被接下山的令狐洛桑,她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自己这位表哥。也许这就叫一见钟情吧,只是当时尚小,直到十岁后才明白,这种感情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那么单纯。
她知道的,舅父天天忙于公务,表哥只得跟着师父隐居山林,只家人过生日或是舅母的祭日才被接下山。后来,他成年了,舅父的工作也稳定了,这才把他接回了国师府。只是,表哥却是远离了他们这些个表兄妹,天天不苟言笑。
后来,表哥的师父仙逝了,表哥独独在天峰守孝三年。下山后,他的性情完全变了,乖戾而风流;处处流连的他,没少干过拈花惹草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舅父觉得愧疚于他,也没有对他苛责什么;直到与上官家的某位发生的那档子事,舅父终于坐不住了,管教于他,却使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