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俩坐定,车夫立即打马如飞;马车疾驰而去,只留下车后的滚滚红尘。
京城,虎门客栈。
客栈中,人流噪杂,但热闹是他们的,他什么也没有;慕容勋的心情低落至谷底。
借酒消愁,酒入愁肠愁更愁。
犹记得前年他与大家拼酒的情形,一夜宿醉,第二日醒来,佳人趴在他的床沿,守候了他一夜,也照顾了他一夜。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心里的震撼,只是如今,却是凄凄惨惨戚戚,何等悲凉!
“莫笑,你好狠——”似恨似怒,他抬头望向窗外,只见头顶高悬着好几轮孤月;他摇了摇头,暗嘲道,慕容勋,你真是没用,这样就醉了?
苏墨呀,事到如今,你,彻底赢了!他慕容勋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发小,不只比自己优秀,或许,更能获得心中那个女子的芳心。
满城风雨,说是今届清俊无匹的状元郎只为龙轩王的义女而留在乌烟瘴气的官场。
慕容勋怎不知,也只有她,才可以令苏墨这么拼命、这么不顾一切!
笨蛋,你输得真是够彻底!
彼时,他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
他趴在桌子上,摇了摇酒壶,一点响声也没有!倒立着的酒壶,他一放手,就在桌子上滚了两滚,咕噜噜地掉落了地,他也不以为意,只自嘲着,嘴角扯出的那抹苦笑,却如心底一样,似是咀嚼了黄莲,苦不堪言。
“莫笑,这就是你的选择么?”他喃喃自语,“真的忘记了咱俩的当初?”
本是情深,奈何缘浅。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份无奈;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荒唐。
莫笑,你告诉我,我该叹息,还是该感到幸福?可为何,我感到的却是更多的无奈?
莫笑,我好痛,痛得不能呼吸,你在王宫可曾知道?在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开始抽痛不已,现在,越来越疼,越来越痛了。若没有酒的麻痹,我已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我的世界乱成一团,犹如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土,天是灰蒙蒙的,地,也是灰蒙蒙的;朗朗乾坤,此刻在我的眼中,都是死灰死灰的。
莫笑,你是不愿见到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吧?可是,莫笑,你想让我放手么?我真的做不到,我的心,早已遗落在你的身上;没有你,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我已不奢望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只为我一人;可我却依旧想与你相伴一生,哪怕不能成为你的夫君,哪怕不能让你时时想念,你可知道?莫笑,我已经让步了,你还要我怎样?我要怎样,你才肯见我一面,你才会想起我?
离了宣城,离了慕容府,我慕容勋只剩你了,难道,连你也不要我了么?还是你一直没能记起过去?
莫笑,你的花蝴蝶早已为你折断了展翅高飞的翅膀,你的花蝴蝶已经就快支持不下去了,你真的就这么狠心,一点也不念旧情?
他们说,你为了荣华,甘愿做龙轩王的义女;他们说,你为了长保富贵,宁愿****与龙三王子周旋,甚至与太子有染;他们说,你为了赢得美名,自请远嫁芙蓉国;他们说,你爱好美色,因此悔婚,只为了要苏墨;可是,莫笑,我不信,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个有主见的女子,绝对不会为了权势而折腰!
可是,莫笑,这么久了,你怎么就不肯见我一回,难道我慕容勋真得就这么不堪入目?
对不起,我恨你,可我更爱你!因此,我更恨我自己!
苏墨进入天字一号房中,见慕容勋正躺在地板上,不由皱眉。虽是四月天,但地面上毕竟阴凉,消瘦的慕容勋,更是容易生病。
苏墨面色虽不悦,却是使劲把慕容勋抱起来,放入锦被中后,耐心地给他脱好靴褂,并压好被角。等一切照顾妥当,苏墨就退出了房间,并为他关好了门窗。
这段日子,慕容勋的情况,他也不大清楚,但隐约觉得该与君莫笑有关;他先前毕竟一直忙着准备会试与殿试,好不容易松弛,却是日夜惦记着心中的那位女子;如今大局已定,才发现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似乎消瘦得不行、憔悴不堪。
抬眼看天,一天不知不觉又过去了,离见她的日子又近了一天,思至此,苏墨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漂亮的弧线。
日子如流水,不知不觉间,已从指尖偷偷溜走,若不是每日在本子上做着记号,君莫笑不会发觉已过去了大半个月。
期间,她偷偷扮作小厮溜出王宫,结果,还在半路上,她就发现好几个“大猩猩”跟着自己,如影随形;不得已,她只好改变初衷,沿着护城河慢慢走着,直到静静观赏完日落,她才乖乖回宫。
第二次,她找了一位与自己身形差不多、背影极其相似的侍女代替她窝在宫殿,自己则是化作她的样子,偷偷溜了出去;七拐八拐,终于没有可疑的人物跟随时,她才进去虎门客栈;终于,见着日思夜想的那个清俊男子。
相思苦短,相聚更是珍贵;就在他们深情拥吻时,一个酒壶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忘我的两人;他俩同时看向声源,却是发现房间的角落里,慕容勋正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们。
迤逦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无比,君莫笑更是羞得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或者,挖个洞把自己直接埋了。
“莫笑——”慕容勋踉跄地走来,一摇一晃,等到她跟前时,轻柔出声:“莫笑,真的是你么?你来了?”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她羞红着脸,点点头。
“太好了,你终于来看我,”他顿了顿,似是隐忍着晦涩,“来看我们了——”
“阿勋——”君莫笑出声,颇不好意思,“你怎么这么瘦了?”
漂亮的桃花眼深深凹陷,颧骨更显突出;脸上瘦削无比,露出尖细的下巴,还有那如青葱般凌乱拉杂的胡须;一头墨发,也是凌乱无比;花衫上,盘扣系得上下错乱,更有污渍片片点点,哪还有平日的风流?
君莫笑只觉眼里有些刺痛:“阿勋,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语气带着愧意与心疼。
慕容勋在她呼唤他“阿勋”两字时,内心瞬间就泛起汹涌波涛;她想起来了,她终于记得他了!一个个声音在他的心中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