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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万树江边杏 新开一夜风[121]

话说师徒每勉力向前,依次过了些浮玉之山,鹿吴之山,漆吴之山,皆是些四处少人所在,禽兽活跃之地。走了许久,方才看到一座城池,那小猴眼尖,说道:“此是婆弥烂国。”

长老欣然道:“观此国之名,可知已近西土,定是良善之区也!”徒弟每听说,皆欢喜非常,脚步快了许多。

及至走进此国,见此国无一丝升平气象,一路所见之人,尽皆低头慢走,似有沉重心思,以致连这国的天空都阴暗非常起来——未进此国时,外面天空明明是朗照万里的哩。

长老不解此国出了甚事,令沙僧找人问一问。沙僧便扯住一人衣服,问道:“你一国之人何以尽皆愁眉苦脸?”

那人没好气地甩一甩衣袖,并不想回答沙僧问话。不料他这一抬头间,见到行者与小猴,忽然大叫起来:“贼猴混进城啦!”

那在街上走着的人,忽然听到这一声恐怖尖叫,就如狗之飞,鸡之跳,或者夺路而逃,或者慌张询问,或者叫砍叫杀起来。待他每亦见到行者与小猴,胆大的立刻便冲撞过来,胆小的亦遍寻刀枪去了。

那长老见这些人对行者与小猴有似海深仇,不知何故。慌忙拦住众人,打个问讯,道:“列位!列位!不知小徒哪里得罪众位,要与他为难?”

那些人见长老本相庄严,是个得道高僧的样子,倒也不敢放肆,只是怒骂行者,道:“你每这些贼猴子,抢夺我田种,毁灭我庄稼,杀害我农民,今又公然踏步城内,实是欺人太甚!今日定要取你每贱命!”

长老慌忙言道:“列位想是认错人了,我这位小徒自东土随我一路行来,实欲往西天求取真经,今初临贵国,哪里有甚么夺田种、毁庄稼、害农民之事!”

那些人见长老言之有理,声势小了许多,却依然围着不散。内中有个人说道:“即使不是本地贼猴,到底也是猴子,只要是猴子,自然是我等死敌,必要置之死地,方能泄我等心头之恨!”

这一言出,许多人叫好,却恼了一个。谁?小猴也。行者不言不语,这小猴却是话唠子,当时听这些人言语冒犯自家,哪里忍得住,在行者肩上跳着说:“你这些鸟人,满嘴胡言,岂不是自找死路?”

这些人哪里见过猴子会说话的!一时间,俱唬住了,忽然叫道:“不好不好,猴子成精了!”

随即便有人出主意道:“成精的猴子不好对付,先把这个长老抓住,只要师傅在手,谅那成精猴子徒弟不敢不听话!”此言一出,大家一阵风似的把长老抓住,八戒、沙僧百般阻拦,哪里拦得住?只见这些人裹挟着长老跑远去了,行者、八戒、沙僧只得一路跟着。只见这些人跑到皇宫之前,敲了登闻鼓。不一会,几个小吏跑出来,一见这么些人,以为民乱,唬得屁滚尿流,尖叫着:“民乱了!民乱了!”

不一会儿,一队队军士布满台阶,为首一人喝道:“你每这些刁民,方今国家有难,你每便寻衅滋事,今日叫你每命丧此地!”

那些小民见这个阵势,皆战战兢兢,跪了下来,如此如此,把长老之事表明。那兵士长方才知道虚惊,便撤了军队,教把长老拿进皇宫,交由国王亲自审问。此时,行者、八戒、沙僧亦来到现场,被人指认,与长老一同被扭进皇宫去了。

那国王正与大臣议事,听闻刁民乱反,脸色煞白,幸亏军士长进宫禀明是一场虚惊,方才定下心来。此时便把长老来问:“你是哪里和尚,如何带着两个妖猴混进我国?”

长老乃平心静气,把自己经历一一讲明。那国王一听,长老乃是西行取经的唐朝和尚,大喜,道:“寡人亦久闻有四个唐朝和尚诚心向佛,要往我佛如来处求取真经,不料竟是诸位,长老你倒是法相庄严,你那几个徒弟怎的面目都有些囫囵?”

长老未答话,那八戒先冲撞了一句,道:“囫囵亦有囫囵的好处,看久了自然生色!”

长老喝了一声,八戒方不说话。长老便把三个徒弟来历一一表明,国王听说三人有降妖伏魔之能,欢喜非常,忽然又叹了口气。

长老关心问道:“不知陛下因何叹气?”

国王言道:“委实我国有一件大难事哩。”

长老道:“贫僧等初入贵土,见一国之人愁眉苦脸,莫非皆苦于陛下所言的大难事?”

国王点头道:“正是。不瞒法师,我国近有一难,事关猴子。盖我国城外西边有一山,名叫西山。那山甚是峻峭,其上生长一种猴子,形状绝大,力量非常,本来与我国人相安无事,各安天命罢了,不料近年来,这些猴子如发风一样,常常千百成队,下得山来,蹂躏我国农田,把种子毁灭,把庄稼拔光,甚或冲进村庄,抢物杀人,无所不为。我这国被它每闹得民不安宁,不得不派军队与它每作战,不料这些畜生本事甚大,我一国军队都非它每对手,虽然杀得许多,却只激得它每更加凶悍,而且数目更见庞大。一旦它每下山,便如洪水,哪里拦得住?我国数年无粮食收成了,眼见积蓄将尽,这一国之人,怕不皆要死绝!”

国王说得沉痛非常,把师徒每听得惊讶非常。长老道:“猴子无缘无故怎的发起风来,与人作难?”

国王道:“其实寡人亦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寡人有一不情之请,不知法师可否允纳?”

长老道:“陛下有何吩咐,但请直言。”

国王道:“听闻贵徒本领高超,不知可能助寡人除这一害?”

八戒、沙僧踊跃道:“这有何难,俺每定能手到擒来!定要把这些泼猴杀个片甲不留哩!”

行者却不言语,那小猴却跳着说:“动甚刀兵?动甚刀兵?只要俺出马,不费一兵一足,便能让这些猴子回到山上去,永不再下山为害!”

国王大喜,道:“若能不费兵戈,除掉此害,你每便是我一国的恩人!”

那小猴也不多言,在行者耳边说了几句,便与行者驾着云往西而去。那一国君臣见行者驾云,方知遇见活佛,把长老、八戒、沙僧恭敬得厉害。

一会,行者与小猴回来了。

那小猴大言道:“经俺每一说,那些猴子已经答应不再下山为害,只是它每有一条件。”

国王半信半疑,道:“不知甚么条件?”

小猴道:“原来它每下山害人,实在因你一国之人害得它每忒惨,才思报复的哩!”

国王奇道:“人怎么会害它每,它每不害人已经是万福了!”

小猴道:“这个你就不知了。原来你这一国之人,多年来专往西山伐木,渐渐把那往昔葱茏之山变得快要秃顶,那些猴子渐渐无巢穴,焉能不报复你每?”

合殿君臣此时方才大悟,都道:“实有此事,原来这些猴子发风是为这事,不是活佛去问,我等百年不知,那时亡国亡家,还要蒙在鼓里哩!”

国王又问道:“那些猴子怎的就会答应不再下山害人?”

小猴道:“老王你是不知,这普天下的猴子,只要见到俺,无不听命。当时俺知原委,便代你答应,以后绝不胡乱伐木,且要往这山上多种许多树木哩!那些猴子听了,真真欢呼雀跃非常!”

国王道:“要不砍山木、往山上植木何难!来人,传我之命令,以后再不准砍西山之木,违者杀头;凡我国民,至少皆要植一棵树在西山上,以养山气。”

小吏得令去了,那些大臣此时尚有不信的,以为小猴大言欺人,正唧唧喳喳议论间,一些官吏慌忙跑进大殿,跪在地上,向国王禀报,道:“禀皇上,出了奇事,那些盘踞村庄,不肯离去的猴子忽然便一啸逃走,直奔山上去了!”

此时大众方知小猴所言非虚,皆赞叹非常。国王便立即命人排宴,要款待师徒每,却随喜了八戒的肚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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