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韫晞就坐在学校门口花圃旁砌的砖椅上,低着头拼接被夏安琪丢掉的红心水晶手机链。他的手机上老老实实的还系着一颗蓝色同款的挂链,这种廉价又讨巧的小玩意,最讨夏安琪的欢心。
其实她要什么更好的礼物他都送得了,偏偏前几天逛街的时候,她就瞄到好几对情侣手机上都挂着这种新潮的玩意儿,便也闹着要买一个。其实是很简单很粗糙的做工,刚买回来的时候是一包零碎的亚克力零件,只要动点小脑筋就可以将之拼接成一个桃心的挂链。夏安琪却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抓在手上鼓捣了半天也接不上来。晁韫晞那时候就颇为不屑的嘲笑她:“就你这人三分钟热度的,让你拼个十几片的拼图都不耐烦,还想玩这个!”
安琪说:“你这么本事,你来呀!”
他说:“我拼好了有什么奖励?”
安琪说:“你先拼完再说吧!”
晁韫晞“嗤”的一声,夺过她手里的东西,不到五分钟,就拼成一个大红的桃心。
夏安琪拍着手说:“晁韫晞,你怎么那么牛啊!”
他将挂链提得高高得,说:“奖励呢?”
安琪说:“你闭上眼睛。”
他心里可美着,立马闭上眼睛,感觉她悄悄的凑近了点,他故意将脸更向前倾,没想到她只是拉过他的手,放了个东西在上面。
他睁开眼时,手里多了个蓝色的同款心型挂链。
就听她笑得脆脆的说:“你以为我要干嘛啊,还是你想要我干嘛?”
他清了清嗓子,说:“夏安琪,你调戏我。”
她大笑起来,抬手触了触他冒着青青胡渣的下巴道:“这样才叫做调戏!”
他一把就搂过她,声音哑哑的:“小坏蛋!这个东西你花多久拼好的?”
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好几天吧,反正没你快行了吧!”
他就像捧着什么奇珍异宝似的,将它系在手机上面。
说起来一直都是这样,他珍之重之,她却常常太过随意的轻视。
他将手上的红心拆了又拼,拼了又拆,兰芷若坐在他身旁沉默的看着,轻轻的叹气说:“韫晞,对不起,又是我惹得她生气……”
晁韫晞吐了口气,眼睛看着未知的远方,说:“跟你没有关系,是她还不懂。”
这就是他原谅夏安琪了,兰芷若知道。她从初中起就跟他同班,她从初中开始就只关注他。而他从她关注他起,就是对所有的一切冷眼旁观的样子。她没过多久就知道他的世界里有个女孩子叫夏安琪。夏安琪的一举一动一顰一笑,都落在他眼中,化做他的每一种表情。
他那样的一个人,什么都难不倒,什么也都不放在心上。她根本不敢相信,他会这样的重视一个女孩子,仿佛用尽了全部生命的力气,为她喜为她忧,为她气得失去常态,转瞬间又无条件的原谅。兰芷若不甘心,她跟夏安琪说过的话并不全是假话,只是添加了一些成分。夏安琪间接骂她的话也是对的,是她兰芷若赶着巴着赖着晁韫晞,上次演奏会的门票,也是她问他要的。她不是不骄傲,只是遇上了对的,为什么就不能是她的?
她默默的陪他坐了许久许久,他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挂链,并不抬头看她一眼。兰芷若看着那个几块钱的便宜货,刚刚被夏安琪随手丢到还积着水的土洼里。她跑走后,晁韫晞就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过了许久。兰芷若就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的陪着他许久。然后她看到他回过身来,低头看着那串沾上污水的手机链。她看着他叹了口气,慢慢的弯下身子把它捞起来。有的部分已经散了,他就一个一个的把它们从水洼里捞出来,用他那双会弹钢琴会画画的手擦去那上面的污水,再拼接起来……
她心里非常难受非常气闷,但是她得忍。她忍着默着陪着他坐着,他总会有那么几下抬头看见自己。
冷冬的阳光太温暖,所以不再普照的时候更显得刺骨的寒。天渐渐的黑了,风开始在冬夜里叫嚣猖狂。晁韫晞手里的大红桃心又拼到最后一块,不知道为什么手一抖,又掉在路面上。手机就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响起来,是安琪专属的铃声。
兰芷若看着他,他听到铃声那个瞬间脸上的光辉,令她心里酸酸涩涩的疼了起来。若不是亲眼看见,她如何相信晁韫晞会有这样卑微的时候?而若不是正在经历,她如何相信自己也是如此的卑微?
晁韫晞极快的按了通话键,凝神的听着那一端她的声音,他在等着她唤他“晁韫晞。”小时候她都叫他“韫晞。”不知道为什么,从初中以后,她就连着他的姓一起叫。明明显得生分,他却喜欢听她用她那清脆的声音似嗔似腻的,刁蛮任性的,唤他。
但是手机那端没有她的声音,背景音却嘈杂得很!他听不清楚她那边在吵什么,而她在那头一声不发的沉默似乎带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的感觉,没来由的恐惧一下子笼在他的心头,他尽力的淡淡问道:“安琪?”
一径的沉默,而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吵。他更加的不安,又唤了一遍,还是没有回答。他以为她还在生气,或者故意这样来气自己,但是她那边突然更加的人声鼎沸起来,然后就有一个声音大声又着急的从杂乱的声音中亮了起来:“快点,起博器!血压!脉搏!心电图……”
晁韫晞猛的站了起来,一连声的叫:“安琪!夏安琪!安琪!安琪!安琪!”
没有回答,只有背景声音空旷又恐怖的吵着。他连她的呼吸都听不见,手机好像成了她所在现场的扩音器,将那边的紧张可怕一五一十的传达给他!他的身子明显的晃了晃,难道是安琪出事了?难道她……他不能想象,也不敢去想!
兰芷若看他这样,忙扶着他的身子问:“怎么了?”
晁韫晞自己都不知道,有两滴泪就这样滑了下来。他反手重重掐着兰芷若的手臂,全身颤抖着,两片嘴唇如风中的落叶,瑟瑟的说:“手机!快点给我手机!”
兰芷若都被他吓得慌了,掏出手机来,他一把就抢过去,一边对着自己的手机喊:“安琪!你在哪里?回答我!夏安琪!”一边抖着手迅速的按着她家里的号码,但是是“空城空号”,是“您的号码有误”!他惊慌失措的,重重按着兰芷若的肩膀,极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说:“芷若,你帮我拨,87……87678***,是!是87678***!快点,快拨!”
那通电话等了好久好久才被接通,安琪家里现在也是人声嘈杂着,接电话的居然是一周来修剪一次花草的园丁,他对着话筒说:“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好像是男主人坠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