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废弃工地上,雨已经停了,月亮在几朵乌云之后若隐若现,幽黯的月光勉强的照出空地上一块块集装箱模糊的影子。万籁俱寂之下,只见七八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围着火堆或坐或躺,有几个还聚在一起打起了扑克。
女人的哭声很突兀的在这片宁静中响起来,那嚎哭带着莫大的委屈怨怼,不似幽怨的低泣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会令人感到毛骨悚然,那哭声只让人直觉,这女人究竟经历了怎么样不公的事情,令她愤怒得痛哭到这般地步!
阿水揉着夏安琪伤腿的动作滞了下,门外几个兄弟探头进来。
阿水说:“是脚筋扭到了,女人哪里耐得住这种痛。”
那几个兄弟都笑了起来,又转身守到门外边了。
安琪停不下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听阿水这样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脸就说:“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阿水走到她面前,问:“怎么了?”
安琪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犹带着哭腔道:“手拿过来,有事。”
阿水心知定不会有好事,看她哭得那样,还是顺从的把手伸到安琪面前。
夏安琪将上身朝前屈了屈,抓住了阿水的手腕。阿水整个人朝后一缩,但安琪还是紧紧抓住他的手。阿水的手骨很大,与他瘦弱的身材不成比例。安琪拉高了他的衣袖,露出他满是伤痕的手臂。
安琪拿杏眼瞪住阿水,命令的说:“看着我!”
阿水本来并不把脸朝着她,听她这样说,便慢慢的将脸转了过来。
安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住他的脸,阿水的目光却带着闪避的,不敢把焦点放到她的眼睛上。
安琪说:“你叫阿水吧!记住我的这张脸!总有一天,我会向你报仇的!”
说完这句话,她便猛的一个俯身,狠狠咬住了阿水的手臂。
阿水浑身一颤,她咬得非常重,没多久他的手臂就渗出了血,不痛是不可能的。
阿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那样直直站着,由着夏安琪发泄心头之恨般的,拿他的手臂当作不共戴天的仇人。
阿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那个女人披散着头发,原来整齐的齐刘海已经斜到一边,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双颊頳红呼吸急促的,狠狠咬着水哥的手臂。那个女人的样子像恐怖的兽,令人不寒而栗。
阿海一个健步上前,推开了夏安琪。
阿水手臂上的皮肤现出一圈强悍的牙印,正往外冒着血。
如果不是因为夏安琪是个女人,阿海几欲一拳揍到她身上:“你这个疯婆娘,把水哥的好心都当驴肝废了!要是没有水哥,我看你上回在乔麦就死了!还轮得到今天在这里撒泼?”
“你们有种杀了我啊!你们害死我爸爸,现在又把我绑架来威胁我妈妈,你们害我家破人亡,我睁着眼睛看你们有什么好下场!”夏安琪赤红着双眼,愤愤的说。
“你!”阿海冲上前去,恼怒的指着夏安琪。
“阿海!下去!”阿水还是喝着阿海。
阿海火了,说:“水哥,这个妞就是个欠扁的,你干嘛老护着她?就让李总治治她也是好的。”
阿水一声不吭的走到阿海面前,一拳就揍到阿海的脸上,冷冷的说:“下去!听到没有?”
阿海抚着脸,愤怒的甩手而去。
安琪冷笑道:“野蛮人!”
阿水并不理会她的嘲讽,淡淡说:“现在可以走吗?”
安琪不解的望着他。
阿水还是不看她,又说:“现在你走得动吗?可以上洗手间吗?我可以护送你出去。”
这话说得奇怪,安琪觉得他是要放她走的意思,又本能的认为他不会安这种好心。她试着动了动伤了的脚,虽然还是痛得要命,却比刚扭伤时轻松了一点,不得不说,阿水的疗伤手法还是不错的。难道他是看她扭到脚逃不了,所以才帮她上了药好让她跑得远?不可能,他不会做什么好事的!安琪心里强调着,又动了动伤腿。
阿水抬了抬安琪的伤腿,肯定的点点头说:“忍着点疼,可以走上一个钟头。夏小姐你听着,出了这块工地朝右边直走就有大路了。回去让你妈妈把你们家房子卖掉,母女两个有多远走多远,离开纤岛!”
夏安琪冷笑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阿水说:“不管你怎么想,记住我的话就对了。现在可以站起来吗?”
安琪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他,但是现在自己在他们手上,他实在没必要再这么骗她了。
她试着撑着椅背站起来,阿水连忙扶住她的手臂,她不甘愿的挣开了他的搀扶。
站起来了,尽管着地时很疼,但此刻能逃跑最重要!
阿水把她的双手反绑在背后,跟在她后面出了集装箱。
外边守着的弟兄都站了起来,看着一瘸一拐的夏安琪和阿水。只有阿海还不高兴的坐在那里,冷冷的瞅着他们。
阿水说:“我带她上个厕所,你们不用跟来了。”
一个手下说:“何老大吩咐过,要我们寸步不离这个女人。”
阿水说:“你们还不相信我吗?有什么事我来担着,不用跟上来了,否则我要他好看!”
于是没人敢跟上他们。
安琪努力的冷静着,一步步慢慢的走。脚很痛,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她额头渗满了汗,大冬天的都不记得了寒冷。
阿水同样慢慢的跟在她身后,直到走出了弟兄们的视线范围,才脱下大衣不由分说的给安琪披上。
安琪这种情况之下也顾不得争强好勇,只问道:“现在怎么办?”
阿水从裤袋里摸出一把刀子,三两下的割断了绑住安琪的麻绳。他把这把水果刀递给安琪,又塞了几张百元钞给她,说:“这里往右边直走可以到大路,现在应该叫得到的士,快走吧!记住,让你妈妈尽快把房子卖掉,离开纤岛!”
安琪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阿水这次极短暂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脸说:“是我欠你的。”
安琪以为他是在默认害她爸爸死去的事情,咬牙说道:“别以为你这次放过我,就可以把爸爸的仇一笔勾销。我这记着的,迟早要向你讨!”
阿水不答,只说:“快走吧,晚了会出变故。”
安琪转身就要离开,身后突然急速跑上来一个人,一把就拽住安琪的手:“别走,不能走!”
是阿海!
阿水一把拉过阿海,对安琪说:“快跑!”
但是阿海死死拖着安琪的手臂不让她走,叫道:“不能走,水哥!李总就要来了,你总不能为了她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吧?”
阿水放下脸来,用劲的拉着阿海拽安琪的手,阿海任凭他如何用力,死也不放手。
阿水怒道:“阿海,再不放手就没有兄弟可以做了!”
阿海却说:“我宁可你不再当我做兄弟,也不要你赔了一条命!水哥,你活到现在容易吗?何苦为了一个娘们送命?你怎么不想想,你还有个芸姨……”
阿水没听进去,一拳头重重打在阿海背上,阿海全身一震,涨红着脸咳了一声,还是死拽着夏安琪不放手。
三个人正这么僵持着,身后忽然人声耸动起来,阿水回转身就看到李树全带着一干手下,正朝着这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