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她听到一声男人的惊呼,身子不由自主,倾向了楼梯。完蛋了!这里的楼梯至少有二十几层,这么跌下去,她肯定好几个月起不了床。
说时迟那时快,在她来不及扶住楼梯的扶手就要一路往下跌的时候,有双手臂托住了她的腰,然后一个使力,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惊魂未定的瞬间,她的记忆忽闪出某个与此时类似的场景,那时她还是个贵族学校的学生,在爸爸死在她面前的那天,在与晁韫晞吵架之后,也是在楼梯上,也是几乎跌下去,也有一双手,电光火石的,疾速拯救了她。
脚踏到地面上时,她仍然惊喘着气,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仍然在庄焱的怀中。庄焱的手臂仍然环着她的腰,眉头紧蹙,一双美目关切的凝在她的脸上,见她目光找回了焦点,忙问道:“夏老师,你没事吧?”
她恍惚中听到的那声“安琪”想必是他脱口而出的!她又望了他一眼,他原本关切的目光变成沉溺的专注,就那样紧紧盯着自己的脸,她的身体仍然在他怀中,她感觉他的呼吸粗重了一点儿。
夏安琪愣在当场,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深邃的目光像磁铁一般将自己深深吸附,两个人就那样保持着暗昧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忽然觉得腰上一痛,有一双手狠狠的拨开庄焱环着她的手。何菲凡气极败坏的冲到两人中间,又是一个使力,推得夏安琪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地上。
庄焱一时怒火攻心,呼的一个巴掌就扇到何菲凡的脸上。何菲凡细嫩的脸上立刻像染了染料似的映上五个指痕。何菲凡用手捂着脸,难以致信的看着庄焱,嚷道:“你打我?你为了她打我?庄焱!老头子叫你照顾我,你就是这么‘关照’我的?你对得起老头子吗?”
庄焱冷冷的回她:“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何菲凡,请你自重!”
何菲凡不甘心,哭叫着扑上来,两手握成拳不停的捶打着庄焱,庄焱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两手一收,抓住她动个不停的身体,直接将她提了起来,往小客厅旁的一个房间一丢,然后锁了门,出来对安琪说:“非常抱歉夏老师,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何菲凡的哭喊仍未消停,在夏安琪离开的同时,还能听到她一遍遍的诅咒:“你会后悔的,庄焱!”
庄焱还是执意要陪她去买书,她坐到他的车上,连忙问道:“庄先生,你把大小姐关起来,真的没有关系吗?”
庄焱不以为意的回答说:“她这么闹惯了,应该教训一下。你不用担心,她以后不会为难你的,我会收拾好一切。”
安琪原来确实担心再去给MIKE执教时遇上大小姐,两个人必定会尴尬。现在听他这样说,也便放心了。这是她正当的一份工作,凭劳力赚钱,有什么理由因为这样的小摩擦就要放弃?她想到大小姐发脾气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庄焱问她:“有什么好笑的吗?”
安琪说:“何大小姐让我想起一个人。”
庄焱笑道:“她就是这样的大小姐脾气,被她的父亲宠坏了。”
安琪原本轻松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脸望着车窗外,低低的说:“我想起的那个人,也是被她的父亲宠坏了。可惜的是,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世上了……”
庄焱扭过头来看她,她的脸望着窗外,他只能看到她的侧颜。从额头到下巴,她右边的侧脸线条柔美流畅,眉眼弯弯,鼻子的线条尤其美妙,连着微微翘起的半边嘴唇。阳光透过车窗晒进来,她的侧面仿佛被日头镀上一层金边,映着她粉嫩白晳的右颊,让人忍不住的就想亲昵爱护。
他几乎看得痴了,有辆卡车从旁边越过,狠狠的鸣了一下喇叭,他才惊得收回视线,调整了方向盘。
安琪回过头来,略带不解的望着他。
他松开了衬衫上面的第一粒扣子,仿佛喘不过气来似的吐了一会气,明知道不该问,不知怎么还是问了出来:“你想到了谁?”
“五年前的我自己。”安琪说。她原来以为自己不会轻易向外人透露家世变故的辛酸,但是由着庄焱问来,她便回答得那样自然,好像跟他说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好像她已经认识他好久了,而他又是那样亲切熟悉的人。她鲜少对异性有这样的感觉,除了晁韫晞,便是庄焱了。
“你自己……”庄焱只是喃喃的自语,眼睛非常专注的注视着路面的情况,神情却是深沉的,隐着不易察觉的痛苦。
安琪苦笑了一下,是的,她自己曾经也是那样一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五年,这么短短的时间,她已经是另一个人了:“我也曾经那样胡闹过,以为天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以为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事,以为这个地球是围着我转的。呵呵,现在回想过去,那样的我也许真的很令人生厌。”
他忽然脱口而出:“不会。”
她惊望了他一眼,他轻咳一声,又接着说:“夏小姐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令人有讨厌的感觉。”
她笑了笑,看了他一眼,又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何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也许庄先生对她多一点关心,她就满足了。”
庄焱说:“你不知道,她永远不会知足!何菲凡要的太多了,我给不了……”
安琪想,一对情侣,总要分出个谁爱谁多一点。爱得多的那一方注定要输,因为另一方给不了同等的爱。何菲凡爱得太多,所以显出败势,而她和晁韫晞,究竟是谁爱谁多一点呢?
刚开始时,她以为是自己付出得多,然而晁韫晞破天荒的那一顿表白,让她到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心酸落泪。她哪里会想到他心底缠绕反复了那样多的身不由己!
她忽然又想到,再过两天又是约好的网上联系的日子。她每次都只是将QQ显示成在线,一个字也不打过去。晁韫晞却很满足了似的,自己演着独角戏,说着他在英国近况。他如今已经毕业一年了,她不是没有听说,他在英国发展得非常好,关于他青年才俊的报道已经传到了国内。她也不是不知道,他在国外亦有许多的红颜粉丝,包括兰芷若,在三年前也早就迫不及待的飞到英国,待在他的身边。
他如今事业前景大好,家世背景雄厚,连情场上想必也是得意非凡;她如今为了妈妈的身体,为了两个人相依为命的生活,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十五个小时是处在工作中的,就这样,还必须节省开销到不能再节省的地步才够维持妈妈庞大的保养开支。她如今拿什么与他相配?她明明知道他们从五年前就不会再有交集,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她要去寻一个男人,一个依靠。有好的,她就嫁了。她是这样想的,她不等他——确实是不等,却也没有其他的“好的”出现——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除了晁韫晞的其他“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