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夕阳,山河无限。
一袭绛紫色身影立于固北之最,百乐山的最高峰,举目四望,满目疮痍,心境怆然。
以固北为中心,四面八方千万公顷的土地都曾属于他的家,他的国,可是在二十年前,却被人给掠夺了。二十年,他等了近二十年,潜伏在毁他家国,掠他土地的敌国里,为他们拼打江山,出谋划策。那种滋味,不比卧薪偿胆好过。现如今,站在从敌国手中夺回的失地上,心中感慨万千。
这片土地,他曾经帮敌国攻下,现在又从敌国手中夺回,他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什么滋味。
“少主,风大,该回了。”一位生得十分俏丽的绿衣女子轻轻给花少容披了件风衣,声音若黄莺般婉转。
花少容紧了紧风衣,缓缓转身,
“他们都到了吗?”
“到了,就等少主您了。”说罢,便举着灯笼为花少容照着下山的路。
固北的诸候王府里,巴胡,方浩天,山虎,严寒,威成等几员猛将,依次而坐,对面的座位上还有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位双目全瞎,一位倒是还健好。
花少容在众人的寒喧中走进了大堂,大堂内立即安静了下来,
“少主!”众人立身弯腰敬拜,除了那两位老者得到特殊待遇不必拘礼。
花少容缓缓落座,眸光冷静睿智的看了大家一眼,
“各位,除了巴将军,在下与大家还都是第一次见面。大家都是南司的忠臣,我代表父皇感谢你们始终不离不弃,若不是南司前朝的判臣,我南司不会落入敌国之后......现在我们只拿下宁河固北两大城池,要想将南司城池悉数拿下,我想,那不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那么我的政策是,擒贼先擒王,攻城先攻都城。已经有线人来报,说是北幽皇帝驾崩,北幽朝廷乱成一团,没有一个可用之人,各地诸候也极不配合。若是我们此时攻入北幽都城,应是最佳时机。”他顿了顿,“眼下,我想把大家分为两大路,一路由巴将军带领大军直攻幽州城,一路由东方先生带领几个青壮年从邻近南司的几个北幽封地开始一一游说封地诸候......”
那个身体健好的老者缓缓起身,笑着点了点头,
“我南司复国指日可待,我南司后继有人了。我没想到先皇之子是如此有大智慧之人,老夫臣服了。”东方燮乃南司谋士,隐居多年,直到南司覆灭,他才出山,一直暗地里为巴胡等人指点迷津。
另一位盲眼的老者边捋着胡须边点点头,
“少主乃南司的希望啊,先皇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慰了。”此人是南司前朝丞相文海山。他的双眼就是北幽大军攻城时,生生被他们的冷箭给戳瞎的,昏倒在死人堆里才逃过一命。
花少容扬了扬唇角,其实他的内心有多沉重,只有他自己知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北幽毁了他的家国,可是那片土地却也养了他近二十载,也可算是他的第二家国。虽恨犹爱,而且有着深深的爱。
如今要以同样的方式再让他毁掉北幽,那个存着他爱的土地,他怎么会激昂的起来?
春色渐浓,幽幽的夜,柔柔的月,这样的夜总是会让人无端的生出些许忧愁来。
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是否也能看到月亮,跟他是否过得安好?是否还记得他?想到此,花少容不仅拧着眉,闭了闭双眼。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想起她,不是告诉过自己,该把她给忘记的吗?可是,这份深植于内心的爱,叫他忘记是何其的难。
他曾经说过这,这份爱就好像是长在他心上的朱砂,要想拿掉,除非割掉心上的那块儿肉。但,若是割掉这块儿肉,很有可能他也会活不下去。
“兰馨,兰馨......”心中一直默念的这两个字,他不禁叫出了口。
“她是你在北幽的爱人吗?”一个人的声音从他身后幽然而起。
他微怔,继而抬头望着那轮圆月。虽然他不说,绿衣也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究竟有多重。
打从她被爹爹叫去跟他一起迎接少主见到他的第一眼,她便深深的爱上了这个传闻中年轻有为的将军少主。她爹叫文海山,她叫文绿衣。
“北幽将军花少容已经死了,现在的花少容是南司少主。”花少容知道,其实他说这些话都是自欺欺人的。
绿衣轻笑,
“但愿如此。”......
因着沐兰绮这位大小姐的龟速,终于在十多天后来到了凌水下游的济世阁。看着前面密密的竹林,连户人家也没有。沐兰绮原本高涨的心情立马失落了下来。不是说世外桃源吗?连个打渔的渔人都没有,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也配叫世外桃源?
走着走着,她突然就站住了,定定的,像个木桩,脸还拉得老长。
“快点啊,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沐兰馨一回头,就看到了她的一张臭脸。“怎么?是不是想返回去,好啊,我不拦你。”她嘟了嘟嘴,耸了耸肩。
沐兰绮一听,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这说得什么话,刚出城那会儿你不让我回,现在都走到了你才说,是不是迟了点儿啊。”
“那就跟我走吧。”沐兰馨的有是办法治她的大小姐病。
穿过竹林,走过一段长长的吊桥,终于看到了隐在竹林中的竹楼,在春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翠绿生辉。
看了看这小楼,沐兰绮撇了撇嘴,
“倒是挺清静的,人呢?怎么连个人都没有。”说着,她便朝小楼大叫着,可是叫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
沐兰馨摇了摇头,阿深一定去采药了。
她环视了一圈儿,这里没怎么变,还是老样子,便背着包袱进屋去了。
一进屋,两人就闻到一股特别浓烈的草药味。沐兰馨知道,一定是阿深在后院里熬草药。她放下包袱,忙朝后院跑去。
果真如此,怪不得他听不到她们的喊声呢。
阿深正在拿着扇子扇着药炉,浓烟滚滚的,可把他熏的不轻。
“嘿!阿深!”沐兰馨陡然跳过去,夺过阿深手中的蒲扇。
但还是没能成功吓到阿深,因为阿深的听力其实也不是很好。除非离他很近,借着口形,他才能听得清别人在说什么。
阿深抬眸一看,顿时惊喜不已,忙拉着她往屋里去。
突然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沐兰馨,沐兰馨会意,笑了笑,
“这位是沐兰绮,我姐姐。”
沐兰绮高傲的看了阿深一眼,
“他是?”
“高手。”沐兰馨半玩笑道。
三个人一翻介绍寒喧之后,沐兰馨便与阿深一起去了河边。因为凌水边才下过雨,采挖的草药上有泥,需要大量的水清洗。
阳光和煦,凌水上泛着一片波光,吹着微微的河风,心情刹时明朗。沐兰绮不愿意来,真是她的损失。沐兰馨撩了一捧水洒在脸上,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忽然,她目及之处,发现河面上漂着一个东西。她看不太清楚,有些像动物,又有些像一个人。
她不禁碰了碰阿深,阿深讶异的看着她。她抬手指了指,阿深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眉头一皱,随手在地上捡了个枯枝写到:几天前我也看到过一个。
“那是人还是什么?”
阿深又在地上写划着:不如我们打捞上来看看。
沐兰馨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同走上岸边泊着的竹筏子,小心翼翼的划着竹筏子靠近了那个漂浮着的不明物体。
待靠近一看,沐兰馨不禁恶心得直反胃,一个泡胀了的人趴在水面上,露出浮肿的四肢,看起来好生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