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双从身上的阵阵疼痛中醒来,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清洗干净,并且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口也都涂上了药膏,而且,她住的房间干净整洁,窗前的桌案上还插着一枝盛绽的红梅。一时间,她有些恍惚:我没死?还是我已经死了?
她披上衣衫,虚弱着身子,缓缓下了床。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下雪了。
屋外,一片纯白,房屋树木,一片银装素裹,这些,都好真实好真实。
我没死,我活着。叶无双不由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好好的长着。
她转过身,欲去照照铜镜,证实下自己的感觉,看看自己的脑袋是否真的如她所感觉到的那样,漂漂亮亮地长在脖子上。
“二皇子?”谁知一转身,凤无忧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正微微凝视着她。
“呵呵,看你精神不错嘛。”他边说边展开披风,“来,把它披上。”叶无双忙伸手去接披风,“不用,你转过身。”叶无双有些莫名,却不料,凤无忧竟亲手为她披上了披风。
顿时,她心头暖暖的,一直暖到心底。
可是,一个转念,她那泛着光的眸子突然就暗沉了下来。
她若不死,他要怎么跟他的子民,他的兄弟交待?想到此,叶无双不由得难过的低下了头,缓缓走到窗边,怅叹着。
凤无忧见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上前关上窗子,
“天寒,身子弱,去躺会儿吧。”他走到一旁,倒了杯热茶递到她手上,“不要想那么多,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尽管屋外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可此时此刻,叶无双的心里却是暖阳如春,鲜花开遍。她眼眶微润,捧着那杯茶,却怎么也舍不得喝下去。
他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二皇子,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早已经被命运锁定的棋子,可是,他却待她如亲如故,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觉得温暖的人。
“二皇子,”叶无双突然跪倒在他面前,轻轻握着他的衣角,“以后无双就是你的牛马,您让无双做什么,无双就做什么。若是以后二皇子让北幽复国,那我就是北幽人!无双愿意一辈子伺候二皇子!”她泪眼涟涟,毫无自尊的低声乞求着。
凤无忧眉心微蹙,面色微沉,他缓缓弯下身子,轻轻扶起她,眸光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他欲言又止,原本,他是要告诉她让她走的。可是没想到,她抢先了一步,却求他让她留下来。留下她,或许,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可是,却是她一辈子的事。
她是南司重臣,若是让她留下来,纵使有他保她,可是北幽臣民中想要她命的人比比皆是,他防不胜防。北幽任何一个人都有足够的理由杀了她,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真的无从替她报仇伸冤,死了也是白死。而南司也会把她当作叛臣,对她恨之入骨,除之而后快。这样只会让她在两国仇恨的烈火中举步维艰,每时每刻都面临着生死危机。他不能这么自私,她是个有主见,有思想的好姑娘,该过自己的生活。
“无双,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作下人,在我的眼中,你早已是我的知交,挚友。你可知道,幽州城一战,注定了南司与北幽的战火会越烧越旺,而这场战火,若是不分出个胜负,恐怕两国的臣民永无宁日。我不想让你为难,成为北幽的公敌后还要成为南司的罪人。听我的,你回固北吧,相信花少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二皇子?”叶无双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你赶我走?你嫌弃我?你不要我?”
“不!你永远都是我凤无忧最信任的人。”......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四天五夜后,终是停了下来。墙角的两三枝红梅开得格外美艳。文绿衣觉得自己这段日子蛰伏得太久了,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她命人熬了雪莲粥,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陷的往怡心殿去了。
她知道,这会儿皇上正在批奏折,忙活了大半天了,肚子里一定想装点儿什么。
怡心殿的御书房内,虽说放了七八个炭炉,可还是显得冷冷清清的。花少容一手扶额,一手拿着一本奏折,拧着眉,眼神有些不安的飘渺。表面上安安静静的他,内里却是在剧烈的斗争着:真要放她走吗?或许,这一别就是一辈子。可若是不放她走,他又不忍心看着她就这么的枯萎凋零下去。他由衷地希望她快乐。
文绿衣气喘吁吁的站到御书房的门口时,他正欲伸手去拿一旁的茶盏,茶盏已然空空,连半口水都没有,可是他却不知道。文绿衣忙几个小碎步跑过去,拿过那只空杯子,
“皇上,为什么不让宫女太监伺候着,这茶盏都空了。”她边说边走到一旁的茶炉旁为花少容续了杯茶。
花少容讶异地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好一会儿了,见皇上看得入神,就没敢惊动皇上。”她将茶搁在他手边,“皇上,我给您熬的雪莲粥,趁热喝点儿吧。”
花少容举到嘴边的茶盏又放回了桌子上,
“绿衣,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吧。”
文绿衣微怔,垂了垂眼帘,
“我,我确是有话想对皇上说,绿衣的心事果然瞒不过皇上。”
花少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就说吧。”
文绿衣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微微道,
“皇上,您赶紧留住兰馨姐姐吧,她要走。”
花少容微微抬眸,狐疑地看着她:这件事除了他,只有兰馨自己知道。她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兰馨告诉她的?不,兰馨绝对不会跟她说的。这种事越多人知道,就越是对兰馨不利,她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又怎么会把这事告诉文绿衣呢?难道是文绿衣自己民偷听的?
“你怎么知道的?”他脱口而出。
“对不起皇上,”文绿衣突然跪下,“是我,是我求淑妃娘娘让她离开皇上的。”她紧紧的咬着下唇顿了顿,“我听爹爹说,朝中上上下下都因为幽州城的失陷而在心里怪皇上,觉得皇上是因为被淑妃娘娘蛊惑才会误了军情,从而让明州大军破城而入,杀了我南司六万驻军,陈天火都尉战死,就连无双城主也......所以,朝中文武百官联名奏请皇上除掉淑妃娘娘,可我知道皇上绝对不会动淑妃娘娘一根毫毛,可是皇上总要给臣民们一个交待啊,所以,我请求淑妃娘娘放皇上一条生路,离开皇上。”文绿衣声泪俱下。
“那你为什么又来告诉我?让我留下她?”花少容实在不解。
“因为,因为这些天我想通了许多事,我知道淑妃娘娘对皇上来说,那就是半条命,我不想看到皇上难过,更不想看到皇上像先前那样消沉颓靡,我想看到皇上笑,我想要皇上开开心心的,而这世上,唯一能让皇上开心的就是兰馨姐姐,所以我才来找皇上,让皇上阻止兰馨姐姐离开。”
花少容沉思半晌,微微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皇上,若是没其他事,那绿衣就先退了。”文绿衣悄悄看了眼花少容,想知道他心里是如何决定的,可是除了幽幽的哀色,她在他的眼睛里什么也没看到。
这样特殊的时候,她文绿衣怎能闲着。
出了怡心殿,她不顾雪深路滑,又直接去了兰馨殿。
没有真心,哪来实意?她要做他们眼中的好人。
看到脸颊被冻得通红,累得气喘吁吁的文绿衣时,沐兰馨着实惊讶了一翻。上次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谈话,如今还犹言在耳。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今天又来?难道是受了花少容的命,来给她送别的?她坐在椅子上没起身,轻轻抿了口茶,看着她从大殿门口利索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