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玉华宫,回到怡心殿,花少容坐在御案前,撕了写,写了撕,终是平下心来静下气,落了笔,一气呵成,写了长长的一卷诏书。待完笔时,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这一夜,他觉得像过了一辈子似的。微酸的臂膀,微沉的脑袋,他缓缓起身,甩了甩臂膀,晃了晃脖子,微微喘了口气。
终于,他迈出了第一步。
他对文绿衣说是六天后离开,可是,文绿衣不知道,他明天就会走。
心里虽有些抱歉,可是却是心安理得,她想要的,他都尽可能的给了她。唯一不能满足她的,便是把自己的心给她。
她还有七八天就要临盆了,可是皇上六天后就不离开了。文绿衣双眼肿得跟个桃儿似的,她知道生孩子很痛,她希望皇上能在她身边陪着她,就算是再痛,或者说死去,她都不会怕。可是皇上却偏偏要走了,她本想让爹爹进宫劝劝皇上,可是她知道皇上的脾气,若是让他爹爹进宫了,说不定他会走得更绝决。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就会越多。
曾经的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可以做皇上的妻,也从来没有想过能给皇上生孩子。她不是想,而是不敢想。那时候,她觉得只要能守在皇上身边,她就满足了。
而现在呢?她做了皇上的妻子,也怀了皇上的孩子。这段日子以来,皇上政事那么忙,也会抽空来看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可是,她却想要更多,她是不是太不知足了。
“娘娘,”正当她委屈得紧,想借个肩膀痛哭一翻之时,叶无双走了进来,“您怎么又哭了。”她缓缓走来,“您怀着龙裔,哭多了对身子不好。”她边说边从衣袖中掏出一方绵帕替文绿衣拭了拭脸上的泪痕,“若是娘娘不嫌弃,可以把无双当作倾诉的对像,或许,或许无双可以帮您开解开解呢?”
高处不胜寒,文绿衣深深地体会到了这句话。
从前的她想哭就痛痛快快地抱着府里的丫头哭一场,想笑便肆无忌惮地笑。
可是现在,那么多宫女太监们都惧着她,怕着她,不敢靠近她。即便有时候,她露出本真的一面,跟她们说说体已话,她们也只是一味的摇头或者点头,不敢大胆地跟她说话。她是皇后,一言一行都代表高贵的皇族,她每天必须得端着,笑不露齿,即便是再高兴,她也只能绷着。
因此,皇上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就觉得格外孤寂,他把她的一整颗心全都带走了。
她觉得好孤独好孤独,尤其是在知道皇上就要离开的时候,她只想有个人可以让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叶无双的到来无非正是个时候,正是她脆弱到极点的时候。
“无双,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有没有办法让我提前把孩子生下来呢?我想跟皇上共同见证那一刻,我想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有皇上的陪伴。”她紧紧地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
叶无双内心涨得满满的,觉得好沉重。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同样爱着一个男人的女人,她能体会到她的痛。她像一个长姐那样,轻轻抚着她的肩头,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你这样的想法,也未必不可。”此时正是一个好机会,她顿时摒弃了被文绿衣感染的伤心情绪,微微道。
文绿衣微怔,忽地直起身子,讶异地看着她,紧紧皱着眉,
“可能吗?真的可能吗?”她的眼睛里闪着光,闪着希望的光。
叶无双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就是找人给你弄些催生的药,可以让孩子提前生下来。”
文绿衣皱了皱眉心,
“你的意思是?”
“而且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要决对的安全。”叶无双在心里盘算着,“而能弄到这种药的只有一个人。”
“你是说山虎?”文绿衣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帘。
“对,让山虎找那个高人要。你想想看,他们的药可以让沐兰馨神不知鬼不觉地生出一个死孩子。那就一定可以让你提前临盆生产。”叶无双渐渐地引导着她的思想,此刻的她,很容易被人影响说服。
文绿衣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觉得叶无双说得不无道理,这个世上你想像不到的事情很多。或许,她真的可以去找山虎说说,试试看。
“谢谢你,”文绿衣终于给了她一个善意的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出宫的了。不如,你替我出趟宫吧。”
叶无双一听,那自是求之不得。
“无双很乐意为娘娘做事,只要娘娘相信无双。”
这件事,成了两人的秘密。
狡兔三窟的丁子墨将阿深捆绑着,像犯人一样带到了固北西郊的一个别院里。因为,除了黑风寨的大当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商人。
他的西郊别苑很大很气派,是他卷着丁家所有财产来此处购买的。暗地里,他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也赚了不少。
谁知他前脚到家,后脚就有人来,打开门一看,
“哟,是山虎兄弟,怎么?又想找我做买卖?”他边说边将山虎迎进了屋。
山虎笑而不语。
进入大门正走着,他忽然看到屋外的走廊上有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着,丁子墨的手下架着他正往后院儿去。匆匆一瞥,他觉得好生眼熟。
“哎,等等!”只是片刻,他便认了出来,
丁子墨纳闷儿,不解地回过头,
“怎么了?”
“刚才那个人我认识。”山虎微眯着双眼若有所思。
丁子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你是说刚刚被绑着的那个?”丁子墨有些讶异。
山虎眯缝着眼点了点头,
“上次我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还真得感谢他。”他忽然有些狐疑地看着丁子墨,“你跟他有仇吗?为什么要把他抓回来。”
丁子墨扬了扬唇角,
“没仇,他就是我一直让你帮我找的人,我的亲哥。”山虎一怔,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你们根本就认识。”
“你亲哥?”山虎目瞪口呆,“他是你亲哥?”丁子墨手负于身后,微微点头,“他可是个哑巴呀。”
“你可别小看他是个哑巴,死人在他手里,他都能给他救活了。”丁子墨虽说嘴上不服他这个哥哥,可是心底却是佩服他的。
山虎不屑地笑笑,
“那,上次你给我的药呢?他可是能解?”这分明就是在取笑他,他的茅可否戳穿他的盾。
丁子墨的嗓子顿时被卡了一下,然后笑笑,
“他走的是正道,我走得是邪门。所以,我的毒,他解不了。”
一个长相清秀,身材纤细的仆人一直低埋着头跟在山虎的身后,听到此话后眼神犀利的瞥了丁子墨一眼。
果然如此!原来就是他要了她的一颗肾。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全是出自他的手!
叶无双用她所知道的一切威逼利诱山虎,再加上文绿衣的手谕,山虎不得不带着她来。
山虎说眼前的这个人十分狡猾,一般跟人交易的时候从来不露真容。这是因为山虎跟他做了很多大交易,交成了朋友,取得了他的信任,才会知道他的府邸,见到他真人。所以她女扮男装成了山虎的随从。
这个人不仅贪财,还好色。
估计这次,他们所做的交易需要很大一笔。
“呵呵,好!很好!”
丁子墨瞟了他一眼,
“无事不登三宝殿,山虎兄,咱们屋里说去?”
山虎歪着嘴角一笑,
“我看行!”
“那咱们书房谈。”说着,便跟手下使了使眼色,将山虎的所有随从带去了前堂。
而丁子墨却带着山虎单独去了书房。
叶无双边走边细细观察着整个院子的布局,哪里是出口,哪里是前堂,后院儿,前院儿,跨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