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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始料未及的罹难(4)

刚刚走开,迎面遇上来一人,问婴儿房在哪儿?

清若指指上面。

她忽然想起一句诗“医院里,婴儿室在上面,停尸房在下面。”原来,生与死的距离,不过是一墙之隔而已。

很多年后,每当清若的生命中出现火光时,总是想起当年爸爸被火化时的场景。由于那场火化,清若落下了怕火的毛病,一见火光,她就吓得双腿发软,四肢不听使唤。

她还记得,爸爸火葬那天,是妈妈出院的日子,也是他们开学的第一周。他们三人早早向学校请了假,都没有去。

一早,刚刚把母亲接回家,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儿,殡仪馆便打电话过来说,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火化了。她听到这个消息后,顾不得什么,便奔跑着去了那里。她找了很久很久,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爸爸,他还是那么帅气的模样。她跑上去抱着他便痛哭流涕,对他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和想念。虽然她知道,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但她就是停不下来,她害怕一停下来,她就连这样的面孔也没法再见到了。

她就这样痛哭着,诉说着,直到妈妈他们赶过来,和明阿姨用力将她拉开。她们紧紧地拉着她从外面走去,可是拉了一段,她又跑了回去,就这样反复好多次,直到后来殡仪馆的人将清涧平抬走,放在火架上,直到四面八方的火团团将他围住,她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她只看见熊熊的大火燃烧着,后来,火灭了,所有送丧的脸上都是泪珠点点,母亲,明叔叔,明阿姨,上官奶奶,明城,慕辰等。他们和她一起将爸爸的骨灰送往南山公墓安葬。墓碑上,相片上的爸爸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好看,笑得还是那么灿烂。

她跪在爸爸的墓碑前,一滴泪再也流不出,心里空荡荡的。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妈妈牵着她的手,从墓园回了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每走一步,就离爸爸远了一步,远到最后,她和爸爸,谁也看不见谁。

从墓园回来之后,她就晕晕乎乎的。渐渐的,也许的太过劳累的缘故,便睡着了。快到中午时,她醒过来了,看到妈妈一个人在厨房忙。她走进去,想要帮忙,却被她拒绝了。

“若儿,妈妈一个人可以的,妈妈今天就想给若儿好好准备一顿午餐,若儿自己出去玩会儿,妈妈一会儿就好了。”

她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想着从此世上就只剩下妈妈和自己相依为命了,她的鼻子就酸酸的。想着妈妈也是刚刚失去丈夫,却顾不得悲伤,就忙着为她准备饭菜,她就心里堵得慌,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她。

她在那里正遐思之际,妈妈早已把饭菜端上桌子,照例是摆了三副碗筷。吃饭时,她看着对面满满的饭菜,空空的人影,泪如雨下。这一次,妈妈没有理会她的眼泪。

她给她夹菜到她碗里,声音有些哽咽地说,“若儿,你爸爸不在了,以后,你要学会自己坚强,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让妈妈担心好吗?”

她懂事地重重点头。那时,她以为,是因为爸爸不在了,所以妈妈要自己学会坚强,学会自立,这样就不容易被人欺负。殊不知,原来妈妈是在为她自己的即将远离而留下最后的嘱咐。

就这样,妈妈一直不停滴往她碗里夹菜,直到饭后,妈妈收拾碗筷时,她的碗里依然堆满了饭菜,吃也吃不完。而妈妈这一次却好脾气地看了她一眼,默默收拾了那些残羹冷炙。

饭后,她带她又一次来到了明家。她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可也只好跟着她走。

明家。

那晚明淑娴回家后,早已将她与林秋萍在医院的谈话告知了丈夫。明贤皓听说他们将要收养清若,一方面有一种被丘比特神箭射中了的幸福光晕,一方面也是心疼小小年纪的她,因而欣然同意。

“秋萍,清儿,你们来了。”

“贤皓,淑娴,让你们久等了。”林秋萍有些话当着女儿的面不好说,毕竟到现在她也没有告诉女儿自己的心思,随即转向清若,“若儿,你去找哥哥玩会儿。”

还是明淑娴聪慧,了解林秋萍的心意,“小城,你带清儿去院子里,多陪清儿一会儿。”

始终坐在父母旁边的明城听到母亲的话,立马过来拉她,“清儿,我们出去玩吧,别打扰爸妈和阿姨他们,好吗?”

听到他们有话要谈,还要避着自己,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害怕母亲丢下她不要她,明城拉她莫名让她有些生气,“我不走,要走你走。”从进门一直貌似呆头冷脑都不曾说话的清若这下终于开口了。

明城碰了一鼻子灰,登时有些尴尬。

这下,林秋萍终肯耐着性子哄她了,“若儿,你乖乖的,先和小城玩会儿,妈妈和你叔叔阿姨还有些话说呢。”

清若不说话,但也站着不动。

林秋萍也知道,谁劝也没用了,除非是自己。最后,没办法,林秋萍只好拉着她进了房间。

“妈妈,你别离开若儿,若儿不想喝哥哥玩,若儿想妈妈陪着我睡,好不好?”她紧紧的攥着母亲的手不放开,只有母亲陪她,她才肯睡。

最后,终于磨得林秋萍哄着她,陪着她了,“妈妈不离开若儿,若儿安心睡吧,妈妈会守着若儿的。”

“妈妈,我们晚上吃火锅鱼好吗?”

“好,妈妈晚上给若儿做火锅鱼吃。”

得到母亲的许诺,清若终于可以安心了,她就这样相信了,没多大功夫便沉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哪里还有母亲的踪影。

林秋萍看向熟睡中的女儿,泪水早已在眼里打转,“若儿,对不起,原谅妈妈。”

走出房间,林秋萍擦干了眼泪,“贤皓,淑娴,若儿以后就麻烦你们照顾了,我先走了。”

“秋萍,你就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那就好。”林秋萍说完拿起行李便离开了,明家一家三口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清若醒来时,多半个下午都过去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林秋萍。

“阿姨,我妈妈是不是回去了呀?”她跑到厨房询问明淑娴。

明淑娴面露难色,“清儿,你妈妈没有回去,而是去别的地方了。”

“去别的地方,去哪里了?您知道吗?”

说话间,明淑娴早已将她拉到客厅坐下,“清儿,你妈妈将你托付给了我和你叔叔,你就在这儿安心住下。你妈妈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谁知,她一听这话就跑了个没影儿。疯了一般到处找,大街小巷,里里外外找了三圈也没有找到。

明淑娴一看她跑了,慌忙打电话给丈夫,让他回来找清若。然后,正要出去找,恰好碰到明城和上官慕辰回来。匆匆地说了一遍事情,三人就分头去找了。

“妈,你去阿姨家,可能清儿去回那里,慕辰,你去汽车站找,我去火车站。两个小时候无论是否找到,都在家里汇合。”

三人急急忙忙按照明城所说的地点去找,两个小时一晃而过,依然没有找到人。

晚上七点。明家客厅。

“找到人了吗?”明贤皓看到刚进门的儿子就问。

明城摇摇头。

“我和你妈也找遍了大街小巷,那边也去了无数次也没有找到,这可怎么办?”

“贤皓,再等等,慕辰还没回来呢,也许他找到了呢。”

说话间,上官慕辰走了进来,众人看他也是孤身一人,立刻就知道他也没有找到。

“要不,我们报警吧。”明淑娴有些害怕了,“都好几个小时了,清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别慌,现在报警还太早,也许清儿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呢。再说,警方也未必会受理啊。”明贤皓镇定地说。

上官慕辰询问道,“还有哪里没有找过?”

“学校,还有就是南山墓园。”众人一分析得出了这个结论。

“叔叔,您和阿姨在家等着,明城你去学校找,我去一趟墓园。对了,阿姨,您帮我去看看奶奶,和她说一声,免得她担心。如果我们找到了马上打电话给你们,十点钟还没有打电话你们就报警吧。”

“好,你们快去快回,奶奶那里你就放心吧。”

一出门,两人各拦了一辆车。

“师傅,清远中学。”

“师傅,南山公墓。”

一东一西,他俩各自朝自己的方向而去。这一次,注定了他们三个人最终要背道而驰。

明城到了学校,立刻跑到樱花园她的宿舍楼下,大喊着“陈婷,朱沙,夏骄阳。”宿舍里三人听他那焦急的声音立马下了楼,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后,四个人分头去找人。

而这边的上官慕辰一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清涧平的墓碑前,果然看到了清若。她早已靠着墓碑睡着了,上官慕辰走近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清若猛然感到身上有一丝暖意,一转眼便看到上官慕辰蹲在自己的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猜的,清儿,我们回去吧,好不好?”他看到她的眼泪不禁心疼道。

她靠在他的肩头,“慕辰,我现在只有一个人了,爸爸走了,妈妈也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傻瓜,说什么傻话呢,你还有我啊,我不会再让你孤单的,你还有奶奶,还有明阿姨他们啊。”

清若听到他的话,顿时哇哇大哭。他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第一次,她和他如此亲近。可是,他抱着她,心里却只有心疼。他在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好好守护她,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清儿,下山吧,明阿姨他们都急疯了,别再让他们担心了好吗?”

“嗯嗯。”

他扶她起来,她却怎么也站不稳。他背起她,她的身子骨是那么地轻盈,轻盈到他难以想象的地步,本来依他的目测,她怎么也是有些肉肉的样子的。

她趴在他背上,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滑进他的脖子里。

不知走了多久,才见到了一丝光明。上官慕辰伸手要拦车,她阻止了他,“慕辰,我不想回去,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

上官慕辰听着她乞求的语气,眼神却是坚毅,也不忍心了,最后,只好妥协。

“好,我们不回去,但你在这里乖乖的不要走开好不好,我去给明叔叔他们打个电话。”

她只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上官慕辰看她的表情,终不放心,拉着她走进公共电话亭,拨通明家的电话,嘟的一下就通了,“喂?”

“阿姨,我是慕辰,清儿找到了,您和叔叔就放心吧。”上官慕辰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开口道。

明淑娴听到清儿找到了,顿时安心了不少,“清儿找到了,你赶紧带她回来啊。我们在家等着,快点啊。”

“阿姨,清儿她现在不想回去,您放心,我一会儿一定会带她回去的。”

明淑娴闻此言叹口气,“那好吧,你们注意安全。”

上官慕辰挂了电话拉着清若走出电话亭,“清儿,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清若依旧摇头不语。

上官慕辰无奈,只好带她走进一家饮品店,点了两杯苹果奶茶,清若喝着奶茶,泪水却如黄河泛滥一般滔滔不绝地往下流。良久终于说话了,“慕辰,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有爸爸,还有妈妈,我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可是一夜之间,我什么也没有了,爸爸死了,我本以为还有妈妈可以相依为命。可是,她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明阿姨他们又一直瞒着我不告诉啊,现在我一无所有了,我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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