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巍峨,阙楼彼伏,精雕壁栏,玉阶相连。雄浑宫楼禁军守卫森严,五人一队来回走动巡逻,青石铺路,直连宫门,虽说天色还未放明,宫里宫外进出上朝的大臣已是络绎不绝。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渊无拘束的坐卧在桌案后的榻前,挥了挥手,“都起身吧。”
说毕,一个个弯腰作揖的大臣们纷纷抬起头,双手拿笏,恭敬的跪坐在各自的圆蒲团上。
“各位爱卿,自从秦王凯旋而归后,朕的心情变得不知道有多好了,统一全国的信心也大增啊,哈哈哈哈。”
“父皇,儿臣愿领军南下攻打王世充,占领洛阳,再振我大唐国威。”太子李建成直起腰,双手握拳,胸有成竹的请缨道。
“哈哈哈,朕的皇儿各个英勇善战,只是现在南下时机未到。”李渊看着自己亲自立的太子能够如此勇敢,心中大慰。
齐王李元吉看到皇上如此龙心大悦,也想乘热打铁力挺自己的大哥,“父皇,儿臣认为现在时机已成熟。”
李渊眉毛稍稍上挑,一只胳膊伏在面前的作案上,“齐王,你说说,这时机怎么成熟了。”
“我大唐刚刚打了胜仗,军心高涨,如果趁现在攻打王世充必定会大获全胜。”齐王得意的昂这个头,好像自己就是打了胜仗的功臣。
“如果乘机出兵,居北的突厥来犯我朝,我大唐又将如何应对?”李渊不紧不慢的追问道。
“这……”齐王摸了摸下巴,他对于现在的局势也从未分析过,“父皇,我朝一向与突厥交好,那突厥不会因为我们攻打窦建德之时偷袭我们吧。”
李渊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万事都有万一,更何况突厥的威胁从未减少过,一味的争强好胜,急功近利,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齐王默默的低下了头,今日李渊问他这些问题也是他之前从未考虑过的,他也只是想在气势上帮助太子而已。
“父皇,齐王也是立功心切,他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太子李建成看到自己的拥护者陷入尴尬境地,也出来帮忙解围,“儿臣以为,虽说突厥威胁尚在,但是,突厥也不会贸然出兵侵我大唐,毕竟我大唐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李渊点了点头,眼神不由得看向久未发言的秦王。见此,秦王立起身,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说极是,如果说我大唐担心出兵南方之时,突厥来袭,那突厥更是应该担心自己内部各部落之间的吞并,东西两支突厥势力内部的斗争也是从未停止过啊。更何况我大唐边防驻守森严,要想突破防线亦非易事。”
“恩恩,太子,秦王你们所想的不错,但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内部之间也联合起来,或是再扶植其他势力与我抗衡,到那时我们的麻烦可就是两头大了。”李渊的设想让在座的大臣们有些发愁,相互之间也开始耳语起来。
太子和秦王面面相觑,也在想着有什么办法让北方的威胁变小些,齐王在一边也在努力的想着对策。
“父皇,要不要也学历朝历代的……和亲。”太子此话一说,一些大臣也都随声附和着。
“对,这不失是个好办法。”
“是啊,是啊,不错。”
“太子所说有理啊。”
……
“和亲?”秦王也微微的点了点头,在他心中战场永远是男子的天下,从未想过女子在利益争夺中能起什么作用,而如今,太子的和亲计划让秦王学到了女子作用之大。
李渊一边仔细的琢磨着一边点点头,“这和亲也是门学问,和好了大有用处,如果和不好也只不过是白白送给突厥一位公主。”李渊看向太子,“首先,突厥部落众多和哪个部落和亲最有利大唐,其次,这和亲的公主要如何甄选,不仅要容貌端正,还要饱读诗书,更是知大体,懂政治。”
“和亲,朕会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就先放下吧,南下攻打王世充也还是再等等,毕竟刘武周一役过后还是要修养一段时间的。” 李渊微微欠了欠身子,说道,“没什么事儿就先退朝吧,太子留一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
“裴将军。”
裴绍迁转过身,顺着声音看去,秦王大步走上前与裴绍迁齐步。
“秦王。”裴绍迁连忙弯下身要行礼,秦王抓住他的双臂示意他不必多礼。
“裴将军今日在朝堂上未说一语啊。”秦王有些好奇的问道,“敢问将军对攻打王世充有何高见啊。”
裴绍迁有礼的抬手作了作揖,微微笑道:“皇上今日的态度很明确了,时机未到啊,而且太子和殿下您也都对当前局势做了分析,也应该理解皇上的用意,微臣当然听皇上旨意。”
秦王知道在裴绍迁这里打听不到一点消息,这裴绍迁做事一向谨慎,极少在朝堂中发表意见,所以才能明哲保身,在这朝堂中树敌甚少。
当秦王已经无心再追问什么的时候,裴绍迁却出乎意料,一改往态,“秦王殿下,您是否在担心这主将之位啊。”
“呵呵,将军在朝上也看到了,太子也对着主将之位颇感兴趣啊。”秦王醒过神来,有些失望的回答道。
大殿外太阳已升的老高,阳光四射像是要钻进每一个黑暗的角落,秦王、裴绍迁走出大殿,沐浴在着暖暖的阳光中。
裴绍迁抬头望了望高挂的骄阳,又把目光投向下朝的人群,“太子立功心切,自会极力争取主将之位,但打仗可不能意气用事,皇上乃一代明君,自是会以能利用人,微臣猜想皇上心中也早有合适人选了吧。”
秦王看了看裴绍迁,和他之前的行为很不一样。秦王嘴角微微上翘,虽说皇上没有明说,但是裴绍迁的一句话,足以让秦王心中的石头落下,“呵呵呵,将军所说甚是,这一切还是得看能力啊。”
“将军跟随父皇多年,战功无数,今后本王还会有很多问题要请您多多指教啊。”
“微臣一介武夫,懂得事情微乎甚微,实在不敢当。”裴绍迁有些受宠若惊,他只想在这朝堂中明哲保身,并不想攀贵结党。可与秦王相处久后发现此人甚是谈得来,所以言语中提点提点他也不为过。
“哎,您是老臣自是比我们晚辈懂得多,将军何必妄自菲薄。”秦王又说道。
“哎,哎!”裴绍迁一边摆手,一边摇着头,虽说自己年长,但在秦王面前自己再怎么着也只是一个臣子。
“哦,秦王,还有一事,今早小女去明珠姑娘房中,发现明珠姑娘已经走了,只留一封书信,信中说是她已经找到了她的叔父,所以就不麻烦我们了。”
“她一个人走了?”秦王有些惊讶,没想到明珠一个弱女子竟会有如此气节,“也好,省的见面再生尴尬。”秦王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自言道,又回过头看了看裴绍迁:“将军,既然明珠姑娘已经找到自己的叔父了,我们就不必担心了,她从小就随父亲从商,看得多,懂得也多,应该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裴绍迁点了点头,“恩,殿下说的是。哎,禹歆这孩子还一个劲儿的难过呢。”
“呵呵呵,明珠姑娘迟早都是要走的,这难过也是迟早的事儿,依着禹歆的个性过两天也就没事儿了。”秦王像是很懂裴禹歆似的,一点也不担心她会有什么事儿。
裴绍迁笑了笑:“哈哈哈哈,是啊。”
很快两人并肩走出了宫门,一个小厮牵着马在门外等着裴绍迁,看到自己的主子下了朝,赶忙牵着马迎上前去,向裴绍迁和秦王请安。
“殿下,微臣先行一步。”说完,裴绍迁双手拱起作了作揖。
秦王点了点头,“将军慢走。”
“告辞。”说完裴绍迁一跃翻上马背,牵起缰绳转头走去。
秦王看着裴绍迁远走的身影,杵在原地思考着什么。
“殿下,您想什么呢,这样出神。”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很熟悉,秦王只是微微撇了撇眼睛,目光又回到裴绍迁远去的地方,笑了笑,转身看向身后说话的人。
“殿下什么时候跟裴绍迁这样熟。”
秦王笑着看了看身旁的人说道:“无忌啊,这裴绍迁是父皇身边的老臣,为人处事一向严谨,如果他肯为我们多说说话,我们在朝中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原来此人便是长孙无忌,秦王妃的亲哥哥,同时也是秦王十分信任的幕僚。
两人并肩走过宫门,长孙无忌听罢秦王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恩,秦王分析的是,殿下常年在外征战,这朝中能说的上话的大臣甚少,只是这裴绍迁一向保持中立态势,要想让他靠向我们,得费一番心思啊。”
秦王漫不经心的说:“哈哈哈,本王也不指望他们成为我们的人,只要他能偶尔的为我们说上几句话就够了。”
不管秦王做什么样的决定,长孙无忌都是毫无理由的信任他,不仅是因为他是自己妹妹的丈夫,更重要的是在长久的相处下,长孙无忌看到了一个拥有帝王般洞察力的秦王,在长孙无忌心中相信自己跟的主子没有错。
长孙无忌看了看身旁的秦王,轻轻的点着头,又悄悄的叹了叹气,“殿下,最近太子和齐王两人走的很近呢,而且在朝中各大臣中也十分活跃,看来是这攻打王世充的主将之位他们势在必得啊。”
“裴将军说的对,这行军打仗绝非儿戏,父皇心中也自会有所判断,我们多说无益。”秦王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的握紧拳头,对自己的实力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
宫楼重重,
云影叠叠,
骄阳烈烈,
春花烂漫。
太子李建成跟着李渊来到御花园,漫步在雨花石铺成的石径上。绿草碧碧,红花艳艳,春意盎然,一派生机。
“父皇,今日好雅兴,让儿臣陪您逛御花园。”李建成看李渊迟迟不说话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李渊走在前面,双手背后,左右看着四周的风景,慢悠悠的走着,听到太子的话,嘴角微微上扬,“太子性子怎么这么急啊,你看着御花园的风景多好啊,陪朕走走散散心不好吗?”
“陪父皇散步是儿臣的荣幸,儿臣怎会不愿意。” 李建成有些惶恐。
李渊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着,自己并不觉的刚才的反问会使自己的儿子心中产生紧张,但是,他们除了父子之外更是君臣,一句不经意的话都会让听者心生胆怯。
“太子啊,你看这牡丹开的多漂亮啊,真不愧是花中之王啊。”李渊边说边指着一旁的簇簇牡丹花,朵朵盛放,娇艳欲滴。有的高昂花枝,有的微低花瓣,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李建成哪有心情看这眼前的花朵,心中总觉着皇上要有什么事要问他,但又不知道为何迟迟不说,却只顾赏花。
“这皇宫中的花朵自是别处比不得的,更何况是这牡丹。”太子说道。
“哈哈哈,这花开花落哪管你生在什么地方,这一山更有一山高,说不定宫外有些花匠培育出来的牡丹更加好看呢。”李渊回过头看向太子,“和亲这件事就由太子你一手操办吧。”
李渊峰回路转的一句话反而让李建成有些措手不及,“啊,是,儿臣遵命。”
“恩,这和亲的对象不好找啊,太子既然提出这个建议,那心中是否也有些合适的人选呢?”李渊说着又回过头继续欣赏着片片牡丹。
这哪有什么人选,只不过是自己现场突然想到的点子,没想皇上会采纳,还把此重任交付给自己,李建成在脑海中迅速盘查这自己的几位妹妹,想从中找出漂亮懂事又学富五车的一位公主,可是大多数都已婚配。
“父皇,儿臣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儿臣的几位皇妹各个都是父皇您的掌上明珠,让谁去都是在割父皇的心头肉啊,要不,也效仿汉元帝,在宫女中寻找有才之人,封以公主封号,和亲突厥。”
李建成的话甚得李渊心意,李渊打心底也不想自己的女儿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能不让自己的公主和亲就不让,他不相信偌大的大唐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女子和亲。
“恩,这件事太子就看着办,但有一条一定要是自愿,如果不自愿的话反倒起负作用了。”
“是,儿臣遵命。”
“太子啊。”李渊一改语气,“这行军打仗朕还是很信任秦王的啊,作为一个好的帝王知人善用是最重要的,你要谨记。”此话意味深长,李渊心里也很清楚秦王比起太子来说更优秀,但毕竟太子是长子,是自己一手所立,就这一条足以来完善他任何缺点。
“是。”李建成点了点头,即使自己再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不仅是带兵打仗,在各方面秦王都更胜自己一筹。
艳阳高照,蔚蓝天空几行大雁排列飞行,院中鲜花簇簇,柳枝瑟瑟。这时,肖婕妤从石径一头走来,浓妆艳丽,珠光盘髻,腰肢纤细,妩媚动人,****在齐胸襦裙中若隐若现,粉红绣花大袖衫纱衣随微风飘逸灵动。在绿叶红花承托下更显此人的妖娆。
“臣妾参见陛下。”边说慢慢曲腿下腰,微微低头,一双媚眼却上挑望向李渊,一片柔情尽显眼底。
李渊看到自己如此美艳的爱妾,眉眼间笑颜四起,“肖婕妤,不必多礼。”忙不迭的搀起肖婕妤的手臂,久久不愿放下。
肖婕妤慢慢起身,眼睛不经意间飘到李渊身后的李建成,又赶忙低头向李建成问好:“太子殿下您也在啊。”
李建成双手抱拳低头作揖。肖婕妤看看李建成,又瞅了瞅李渊,自己心中大概猜测出他们正在商讨什么事儿,知趣的想李渊说道:“陛下,臣妾就不打搅您和太子说话了,臣妾先行告退。”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可是自己的手臂还被李渊紧紧的握住,“哎!爱妾既然来了就陪朕和太子逛逛这御花园,这牡丹再美也比不上美人你啊,哈哈哈。”边说边看了看李建成,李建成立刻也换上一脸微笑,表示赞同。
肖婕妤听一听此话低头含笑,更让人生几分怜惜,“既然陛下这样说了那臣妾就陪您和太子赏赏花。”
“恩。”李渊眉开眼笑的上下打量着肖婕妤,肖婕妤手搀着李渊半个身子靠着他,笑颜灿烂,比这春季的花还要灿烂。李建成跟在后面,看着四周盛开的花,心事重重,无心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