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便地方不同,食材不同,口味不同,若能到哪儿都能烹制出一桌美味佳肴,这才是真正的厨子,丫头,师傅知道你心大,心大好,想成为真正的厨子,心小了可不行,有机会就出去吧,不管哪儿都行,只要走出去,也不一定非要什么有名的大馆子,什么名厨,哪怕不起眼的乡村野店,随便的一盘卤味儿,也会给你不一样的领悟,便是皇宫里那些美轮美奂的御膳,说到底也是来自民间,所以,老百姓才是真正的大厨。”
师傅的话就仿佛醍醐灌顶,让晓青顿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之前虽也想出去走走,却有些迷茫,不知该去哪儿该做什么只是知道自己必须出去,去寻找补充安记食单的机缘,但没有一个既定的方向,师傅的话就如指路明灯,让晓青彻底明白过来。
不用想去哪儿做什么只要出去,行遍万里自然会有收获,女人行走不便,可以扮成男装,便没银子也不怕,只手里拿着厨刀,还怕没饭吃吗。
想通透了,晓青倒不着急了,也不再想方设法的存钱,钱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还是指望手艺更靠谱。
定了心思,晓青就等着安子和忘了自己,到时就能赎身出去,去增广见闻,去领悟一个真正大厨该具备的东西星劫始末。
晓青相信,安子和不会跟自己这么个丫头耗太久,他又不缺女人,不过,开头几天晓青依然有些忐忑,毕竟那男人看起来有些小肚鸡肠,怕他记仇,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忐忑了几天,都格外平静,慢慢才放了心。
端午过去,天就更热起来,在大厨房还好,那天招待了逍遥侯之后,府里便消停了下来。晓青那两道得到逍遥侯肯定的御膳出手之后,再也没人敢小看她,尤其大厨房的人,很是恭敬,寻常菜肴根本不会让她上灶。
但,最近这些日子,却有些奇怪,大老爷不折腾着请客摆宴了,却也没跟往年似的,住到城外的庄子上避暑,仍在府里猫着,也不知想的什么,一日三餐都交给了大厨房,还指名让晓青做。
晓青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后来越来越发现不对头,府里也渐渐有了风言风语,传到晓青耳朵里的版本是大老爷看上她了,要收房,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就连大厨房的人,看自己的目光都透着那么暧昧。
晓青本来还不当回事儿,可这天忽然大姨娘使了丫头来请她,就由不得她不想了。自己跟大姨娘那点儿恩怨,可是由来已久,前头恨不能弄死自己呢,这忽然客客气气的来请自己,真让晓青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来的丫头是晓青旧日相好的姐妹,这话是那个叫安翠的丫头自己说的,实际上,晓青对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不是她自己说,就算碰上,晓青也不知道她是谁。
对于她说的什么旧日相好的姐妹,晓青是坚决不信的,当初自己被发落到外厨房的时候,怎不见有什么相好的姐妹,如今倒蹦了出来,背后还有大姨娘那么个主子,能按什么好心就怪了。
所以,跟安翠来兰院的一路,晓青都谨慎防备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安翠问什么就答什么,说起过去的事儿一口咬定不记得了,完全无视安翠极力讨好自己,拼命找话题叙旧的行为,谁知这丫头安的什么心。
眼瞅到了兰院,安翠终于忍不住了,站在院门口盯着晓青,眼里都闪烁着泪光。可怜之极:”晓青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当初大姨娘发落你的时候,没帮你一把,可你也知道大姨娘的脾气,我那时若替你求情,说不定,大姨娘寻人牙子把你卖了也未可知,你这么个模样儿,真要是落到人牙子手里,不定就卖到那些腌攒地儿去了,连身子的清白都保不住,倒不如在外厨房,好歹还是府里的人,等有机会,说不定就回来了,你瞧,如今可不让我猜着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就别装不认识我了成不。”
晓青暗暗冷笑,心说,这安府的后宅里还真是人才济济啊,这么个小丫头都能把戏演的入木三分,若自己仍是过去那个傻不拉几的丫头,估摸这会儿肯定感动的稀里哗啦,然后,继续把这丫头当成知心姐妹一般,让人阴了都不知道。
见识了安翠的演戏水准,晓青忽然有种直觉,没准之前的自己,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不堪,好歹在兰院当了几年差,便再傻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便有这样的心思,若没有旁人推波助澜,恐怕也不敢贸然行事,然后被阴了一道,怕不止大姨娘一个人要收拾自己,这些兰院的丫头也没一个清白的。
晓青的目光落在安翠有些平凡的五官上,忽然就明白了,跟安翠一比,自己真算相当好看,五官,身段儿,都不是安翠能比的。
即便安翠这样的丫头,天天守着望着一个男人,眼瞅着大姨娘锦衣玉食,再想想她自己,日子长了,没心思也生出心思来了,有了心思,第一件事恐怕就是除掉情敌,所以姿色出众的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而大姨娘大概早看自己不顺眼了,于是将计就计,便有了自己爬被发落的事儿。
虽然一切还未证实,但晓青直觉,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而,今天大姨娘找自己来,莫非真像这几天外头说的,大老爷看上自己了。
想到此,晓青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若是真的,岂不是没出虎穴又入狼窝吗,安子和哪儿还没料理明白呢,又惹上一个渣到无底线的大老爷,就算自己心有七窍,恐怕也难应付过去花开富贵在农家。
大老爷的性子就从前头山柳的事儿就能知道,简直就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主儿,在他眼里,丫头的命都不叫事儿,更何况身子了,肯定还觉看上自己,是自己八辈子也求不来的福气呢,最要命的,他是安府最大的主子,手段通天,这样的男人,可比安子和难对付的多。
如果真看上自己,哪会容自己拒绝,估计直接霸王硬上弓,就把自己办了,自己难道还能像对付安子和一般把他踹出去不成。
再说,安子和一个读书的秀才都有那样的身手,大老爷就更不用说了,收拾自己简直不要太轻松,自己反抗,说不定还会勾起渣男的恶趣味,更来劲儿了也未可知。
真要到了那种境地,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呢,越想越怕,哪还有心思看安翠演戏,直接道:“我真忘了,过去的事一点儿都记不得,不止你,连我自己是谁叫什么都是听柳大娘说才知道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外厨房的人,她们都是知道的。”
安翠愣了愣,心里虽仍犹豫,可见晓青言之凿凿,加上她的确跟变了个人似的,便信了几分,刚在大厨房瞧见她,不是眉眼儿还跟过去一样,差点儿都没敢认了。
即便眉眼一样,可站在那儿,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人,过去的晓青模样儿好,又爱打扮,便是安府丫头的衣裳都是一个样儿,穿在她身上也变了,她会特意把衫子改瘦,穿在身上紧紧裹着身子,腰带也系的紧,越发显出两只高耸的手指,细走起路来扭腰摆,比三姨娘跟红棉还能男人,天生就是个狐狸精。
可如今的晓青呢安翠儿忍不住暗暗打量她一遭,身上这件衣裳自己认得,当初晓青给大姨娘发落到外厨房的时候,她的那些首饰衣裳都让自己几个瓜分了,就塞给她两身旧衣裳,她身上这身还是自己的,边儿上都磨毛了,裙子下摆还让火烫了个窟窿,虽说用同色的布补了,仔细瞧还是能瞧出来的。
莫说,她如今顶了大厨房的一火大厨,便是大厨房的杂役,也有的是油水可捞,手里断不会少了钱使,以她之前的性子,不定要打扮的怎么花枝招展呢,如今却穿着这么身旧衣裳,虽洗的干净,却着实有些寒酸。
头发更是梳的简单,一根大辫子,连根儿鲜亮的头绳都没有,镯子,戒指,坠子一样首饰都没有,脸上更是干净,这哪儿还是过去的狐狸精,半点儿妖娆气都不见。
可就是这样的晓青,更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白白净净,一头浓密的头发乌黑发亮,梳成一条发辫垂在肩头,清清爽爽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安翠心里不免嫉恨,倒没想到这丫头落那么个下场,仍有翻身的一天,而且,这一回真入了大老爷的眼,若成了姨娘,想起当初的事儿,能有自己的好儿吗。
就为这个,安翠这几天都没睡好觉,今儿这一路才不停试探,就是想探听明白了,到底晓青是真忘了还是糊弄自己呢,如今看来像真的,倒暗暗松了口气,假意叹了口气:“我还总想着过去咱们一起的事儿呢,不想你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