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九九其实很想问一句，你是谁。
但是在这种状况下，谁要是这么问，一定是智商上有点问题。
所以薛九九非常认真地说：
“想了。天天想夜夜想，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人都瘦了。”
耳边传来那人愉悦的轻笑。
薛九九缓过神儿来，知道那人不会伤害自己，也就不再害怕。她从没被人这么抱过，也从没人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说过话。他的气息吹在她颈子上，让她全身都酥软了。
尽管如此，因为毕竟身在险地，薛九九脑中，始终还有一丝清明。
她突然觉得，那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好像……之前听过。
她壮着胆子，微微转过头去看他。虽然天色已晚，她却也极为清楚地看见了那人的相貌。
原来是他！
这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丞相府的男人，竟是二皇子秦玦！
原来之前她捡回一条命，不是因为她福大命大，只是因为她和二皇子是旧识。
这个狗血的世界啊，还能不能好啦。
薛九九默默忍住吐槽，心中一时间涌出无数问题：他贵为皇子，如何才能认识了她这样一个丞相府里最末等的家妓？就算只是相识，他为何要来找她？她又不是书里女主之一，为什么他要和她有了联系？
她正在出神，忽觉二皇子在她面颊上轻吻了一下，她吓了一跳，伸手推了他一把。
他却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着，模样十分温柔。只听他笑问：
“做什么出神？自从一年以前，你到了丞相府里以后，你我就再没见过。如今见了，难道不该高兴？”
听了二皇子这话，薛九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听秦玦叹了一声，道：
“唉，你本来也是在我身边娇生惯养长大的，如今为了我的大业，在这里受罪，真是苦了你。”
这句话……信息量略大。
薛九九的脸垮了下来。
也就是说……其实……她是二皇子派到丞相府的……间谍？
远在另外一个世界天国的妈妈……我好像搅到麻烦的事情里面了……
就在薛九九在心里向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天国的妈妈吐槽的时候，秦玦发觉她面色不佳，笑道：
“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那会儿见你，看你吓得脸儿惨白。莫非你真以为，我会为了一时意气，任由他们杀了你？”
薛九九见他误会，也就顺着他的话，故意嗔道：
“谁知道你为了你的大业，会做出什么事来。”
秦玦见她娇娇柔柔模样，心中十分欢喜，又要去吻她，却被她一闪身避开。她转过身，背对着秦玦道：
“殿下有什么事，说出来就是了，何必在这里耍弄我。”
秦玦笑道：
“你倒是个小机灵鬼儿。你在这相府里待了一年多。想了多少办法，现在总算是被丞相注意到了。如今他升你做上等家妓，日后他再约了人商谈，你大约都会在一边作陪。我要你把他们谈的事情都记下来。每个月我都会派人来找你。你只要把信息传出来就是了。”
薛九九思忖片刻，答道：
“殿下的事，我自当尽力。”
秦玦伸出手，轻轻抚摩着她的背。他的手指纤长冰冷，抚在她背上，让她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只听他轻轻叹息：
“一年不见，你对我越来越生分了。从前你都叫我不归，如今却连一声秦玦都不肯叫了。”
秦玦越是这样说，薛九九越觉得心惊。
“不归”是秦玦的字。在原书里，即使是那几个女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称呼他的。
秦玦却让她称他为不归……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与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曾经这么亲密，为什么……在书中却找不到她的名字？
她愣着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玦已经把她抱在怀里，爱怜地抚弄着她的头发。他早已经换下了之前赴宴时穿的那件华丽长袍，此时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然而他身上的淡淡熏香气息，还与那时候一般无二。
他的怀抱如此温暖，他的笑容如此温柔，他的气息如此让人安心，在月光之下，他显出绝色姿容，动人心魄。
任何一个女子，在这样一个男人的怀抱中，大概都要迷醉了吧。
薛九九亦是如此。
然而，之前死去的家妓那失血的苍白头颅，突然映入薛九九的脑海。
无论眼前这人有着怎样的美色，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那一双珊瑚色朱唇只是轻易地吐出了一个词，就让一条鲜活的生命陨落于此。
而他却是不在意的。
这样想着，眼前这男子醉人的美貌，也就黯然失色了。
她这样想着，只见有一个娇小的人影从那墙的那边翻了过来。
借着月光，薛九九看清了她的脸。
那就是之前筵席上，站在秦玦身后的那个女子。她曾经……狠狠踢过她一脚。薛九九记得，她听过这个姑娘的名字，她好像就是书里的女主之一——十娘。
十娘望着秦玦，好像根本没看见薛九九一样：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秦玦点了点头，放开了薛九九，又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道：
“我走了，日后有机会，我还是会来看你的。”
薛九九点了点头。只听十娘又道：
“还请殿下先回去，我还有几句话要和她说。”
秦玦应了一声：“不要太久了。”便纵身一跃，翻过了围墙。
十娘目送着秦玦离去，然后转过头，看向薛九九。
她的眼中仍然像先前那般，充满了赤裸裸毫无掩饰的恨意，而她的唇边却挂着冷笑，让人心里发毛。
这张本来非常美丽的脸，此时因为仇恨而扭曲成可怖的样子。
薛九九不觉退了一步：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十娘反问，她脸上笑意更浓，“你为什么要这样怕我啊，我的好姐姐。”
姐姐？她和眼前这个女人……是姐妹？
薛九九愣住了。
在上辈子，薛九九曾经做梦都想要有个弟弟妹妹。可是……她想要的妹妹，可不是这种。
还没等薛九九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十娘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手很凉，手上肌肤滑腻，就像是一条蛇。
她掐得薛九九说不出话来。她挣了两下，发觉自己的实力和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姑娘比起来，实在是太弱了。
只见十娘冷笑着，向着她说道：
“我只道姐姐在丞相府里能老实一点儿，想不到就算是在这里，姐姐还是这般狐媚轻佻样子，总也不忘了找机会勾引殿下。”
卧槽要不要这么狗血啊！为了个男人就要谋杀亲姐啊！
薛九九心里狠狠吐槽，可是她张张嘴，只是说不出话来。只见十娘从靴中拔出一柄匕首，抵在薛九九脸上：
“姐姐，你说，要是这张脸花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勾引殿下了？”
刀尖冰冷，薛九九屏住了呼吸，听天由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既然如今自己落在了她手上，挣又挣不开，又没法开口辩白，那要杀要剐就只好由她了。
然而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降临。薛十娘冷哼一声，竟是松开了她。
“你这张脸还要留着为殿下办事，这一回就放过了你。你若是再勾引殿下，就算你是我亲姐，我也要取你性命。”
薛十娘威胁过这一句，转身从那昏倒的老嬷嬷颈后拔下一根小银针，腾身一跃，便翻过墙去不见了。
薛九九去查看那老嬷嬷，只见那老嬷嬷慢悠悠醒转过来，睁着迷惘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老身这是怎么了？”
薛九九之前被薛十娘吓得不轻，惊魂未定。对那老嬷嬷也就没有好声气：
“谁知道怎么，嬷嬷你忽然就晕倒了，怎么也叫不醒。”
老嬷嬷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歉意向薛九九施了一礼：
“老身耽误姑娘的工夫了，真是对不住。”
她这样道歉，薛九九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道：
“别多说了，快走吧。”
嬷嬷点点头，带着薛九九又转过一个弯，就到了院门口。
嬷嬷对薛九九说道：
“姑娘，您以后就住这里了，按规矩，老身不能进这院子，门口自有人接您。”
薛九九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二钱银子给了那嬷嬷。那嬷嬷喜不自胜，连声道谢，忙把银子细细藏了起来，才到前面去叫门。
那院子的门开了，老嬷嬷拿出令牌给守门人看了，说句：“这位就是要来的那薛姑娘了。”便退了出去。
早有两个丫鬟在门口等着了。见了薛九九，连忙行礼问安。薛九九无心打量她们两个，只摆摆手就算完了。她们两人带着薛九九到了住处，薛九九心里有事，只顾着走，无心查看。她进了房间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吩咐下不许别人打扰。
一路上薛九九都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说她是十娘的姐姐，那么……她就不是书里没出现过的一个意外。
她打开包裹，拿起书狂翻，总算让她找到了她在书中对应的人物。
她在书里，被称作九娘。
其实仔细想想，古代的女子，很多都没什么正式的名字，排行第九，被叫做九九、九娘、九姑娘、阿九什么的，都正常得很。之前她翻书的时候，只顾着找“九九”，却忽略了这个九娘。
本来就有着这样的差别，书中又只有一次提到了十娘姓薛，这让她怎么想得到呢？
她翻着书里薛九娘的结局，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