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大少爷又病发了。”小蕖踉跄着跑进老太太屋里一脸苍白地说。
苏老太太捧饭碗的手一软，随即斥道：“说了多少遍不要大惊小怪，喊什么？天塌不下来。”话虽如此说，声音中已带了几丝颤抖。她搁下碗筷准备下炕，小荷、小莲赶紧上前一人一只脚帮她穿鞋。苏老太太下了地，小荷抓过她的帽子戴上，小莲替她取披风时不小心叮叮铛铛地把碗碰倒。苏老太太理都没理，直接扶着小荷的手走了出去，小莲顾不得收拾连忙跟上。小蕖在前面引路，到了苏若俨所住的院外便听到常可贞的哭声，苏老太太拄拐杖的手一软，要不是两个丫环扶着，立刻就要瘫倒。“进去！”苏老太太声音有些僵硬，倚着两个丫头的重量进到屋里。苏若俨躺在炕上，身上盖着一床浅紫色织花锦被，瘦骨嶙峋的手和几乎脱尽头发的脑袋露在外面。常可贞趴在他身上哭得梨花带雨，小芙神情焦急，又是掐人中又是按摩手足，略微发黄的脸上肌肉紧绷，根本没有理会她们的到来。
苏老太太走近两步侧看过去，脸色比前些日子更加难看，青黑之色几乎盖尽了蜡黄，嘴唇干如白蜡，空空洞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屋顶，嗓子里呼噜呼噜的痰涌声像开了水的壶，眼看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在小芙的按摩之下，犹如失去控制的头微微晃着，脖子软得如同布帛。
苏老太太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看看儿子，乍然见到他这般模样，心中如同被重物撞击，轰然之间眼前一黑。然而，她只在瞬间便镇定下来，推开小荷，扶着小莲的手走近前去，喝道：“人还活着，有什么可哭的？”常可贞被她喝斥得立刻止住哭声，眼泪却仍不停地从白嫩的脸颊上滑落，顺着下巴流进脖子里。小蕖拿绢子给她拭了两下，她一把推开，自己拿绢子堵住嘴，死死咬着，饱含泪水的眼睛望着苏老太太，似乎希望她这个主心骨能拿个主意，能把苏若俨起死回生。
苏老太太走到苏若俨身旁坐下，握住他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左手，说道：“若俨，我是母亲，你看看我。”
听到她的声音，苏若俨似乎有了些反应，眼珠转动了一下，手指也微微有些曲动。小芙见状大喜道：“有动静了。”喜悦的声音在沉闷的屋里回响，似乎太不合时宜。常可贞骂道：“你嚷什么？”
苏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说：“把你少爷扶起来点儿。”这时仁珊也得了消息，带了小蓉赶过来。到了门外，见到里面这种景象，便放轻脚步进来站在近处看着炕上的苏若俨没有出声。
小芙小心翼翼地把木偶一般的苏若俨脖子扶起，塞进一个软枕。苏若俨的身体略略倾起，小芙再没说话，又加劲搓着他的手脚，以期给他越来越无力气的肌肉灌注进自己的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