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洛姬念叨着这句话，却还是不明其中要领，干脆谦虚的看向白慕歌——
“洛姬愚钝，请师傅明示！”
“你不是想要复仇吗？我不拦你，可我也好歹做了你十几年的师傅，有权利对你的安全负责。不然你一出门就叫人宰了，我可怎么像你娘亲交代。”
洛姬想起自己那些三脚猫的功夫，脸上不由的一红。
“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巧力，蛮力那是莽夫使的，自今日起你全然听我安排，什么时候叫我觉得满意了，你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洛姬谨遵师傅教诲！”少女只觉得内心澎湃，立马起身行礼应了下来。
哪承想，这一应声，就耗了她五年光阴……
“洛姬，这个姿势不对，你的腰应该像柳枝一样柔软。像柳枝，明白吗？柳枝是怎样的？它是随风飘扬，拍子一打，你就要动，明白吗？”
自她那日答应了师傅的调教，府里就请回来了一位红鹤楼里的乐舞师傅，来亲自教她如何跳舞。
从前忽略的琴棋书画也渐渐操练起来了，她总觉得，自己在向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的方向发展。
问起师傅时，他也只是答——
“你是皇室的血脉，总不能目不识丁的就叫我这样送到你母亲面前吧？你丢的起这个脸，我可输不了这个面子。”
师傅说的话总是对的，做事也自然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她相信师傅不会骗她，只待她各项都做的令他满意了，自己就可以早日去探寻母亲的下落了。
琴棋书画倒还好，有些悟性倒也不算的难。唯有这一门舞技，可算是要了她半条命了。
她吃的好，运动多，骨头自然是早长够数闭合了的。这当口让她弯弯腰还行，至于下腰、劈叉什么的，真是疼到她骨子里！
“不行！你这动作太僵硬，一点都没有女子该有的柔美！”教导师傅说话间，就做出个孔雀开屏的姿态来，右手闭合向前，左手将足部提高弯曲至头顶，腰身柔软，颈部抬高，优雅至极。
“还是太僵硬了！去那边练下腰！”
听闻不少练舞的女孩子也是从她这个年纪开始的，有好些都因为强行弯曲闭合的骨骼而造成骨折，一辈子也跳不了优美流畅的舞蹈。在练到辛苦时，洛姬也会忍不住去想，要是自己也折了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再去体会这种撕裂般的痛了？
可她也只能是想想而已，素未谋面的母亲，成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春去秋又来，一年多的光景，洛姬的身段，已经如同寻常舞姬那般柔软了。中秋佳节家宴上献的那一支舞，还得到了前来赏光的永安王的称赞。
“美则美矣，但终归缺了些神韵。洛姬，你跳的不止是一支舞，更是谱曲人的那一份情怀。奏高山的时候，你要像高山一样巍峨，奏流水时，你要像流水一样流动，而不是光摆出那一副花架子。”
洛姬觉得委屈，只不过一年光景，要她掌握这么多技艺，确实是难为她了。
“那你要多久？”白慕歌并不去听她的委屈，“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确实是够你成一代宗师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有时间等，我有时间等，你的母亲，有没有这么多时间等？”
洛姬噤了声，只有把精力更多的投在学习中。
一个月后，在一次练习中白慕歌路过她练舞的台子，瞧见她灵动的身姿，流转的眼神，这才点了点头，示意教她舞曲的师傅可以传授给她更多的技艺了。
只见那娇艳的女子在周围命人摆了一圈竖鼓，脚下放了一卷宣纸，旁边放了一盆清墨，再拿红绫蒙了眼睛，静静站在场中央。
洛姬不明要领的立在一旁，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噌——”指尖划过古琴，流利的曲子自琴师手中奏出。
场中女子也随着缓慢的琴声轻挪莲步。
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蒙了眼跳舞。洛姬暗自在心中琢磨着。
坐在轮椅上的白慕歌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捏起座位上解零嘴儿的一颗松子向任意一扇鼓面打去。
牛皮蒙的鼓面轻颤一下，这么轻的物体，自然不会让它发出响声了。
那女子却是耳朵机敏，攥着手中蘸着墨汁的绸缎向那扇被击中的鼓面打去。
“咚——”鼓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洛姬惊的目瞪口呆，原来自己的乐舞师傅还有这么一手绝活，听声辩位，还有醇厚的内力将鼓面击出声来。
白慕歌自有一搭没一搭的扔着松子，每一次那女子都能准确无误的击中鼓面，而且脚下的舞步不见有丝毫的错乱。
琴声越来越快，女子脚下的舞步也是越来越快，看的人眼花缭乱，洛姬觉得这就盯着费劲了，她的师傅白慕歌却还嫌热闹不够大，抓起一把松子就向空中抛去。
一大把的松子飞向空中，跌落在各个鼓面上，每粒落下、击中的时间、鼓面各不相同，洛姬原本以为那人必是乱了手脚，因为她只是蘸了墨，便停在场中央。
但她，只是停了一瞬，绸缎便舞动着向着鼓面击了过去，配合着她不断旋转的身姿，美得醉人。
洛姬已没心思去注意她是否只是做做样子，那飞舞的绸缎就足以让她叹服了。
好快！好美！
一时间，大脑里就只剩下这两个质朴的赞美之词了。
“噌——”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收尾，女子的舞步也停了下来。
她自九天之上缓缓落下，长的没有尽头的绸缎听话的在她手中绕了个圈，如同两条有灵性的龙，静静盘在她脚下。
最后一颗松子从被击中的鼓面上落下。
洛姬以为这就足够了，但随即仆从从地上捧起的人一副山水画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洛姬彻底呆了！
白慕歌招招手，示意场中的人过来回话。
“你练这个，用了多少年？”
“回白公子的话，奴家自幼学习乐舞，到二十五岁才略有小成。”
“不错了。”白慕歌点点头，转向一旁的洛姬，“若是你，又有几年能习成呢？”
“我？”洛姬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话题，“徒儿愚钝，怕是一辈子都练不成。”
“那就学这个吧，什么时候学好了，你就可以走了。”白慕歌似是有意刁难她，明知她不精与此，还非叫她练这个。
“师傅，徒儿做不到！”洛姬自座上起身，希望白慕歌能收回成命。
“你不试，又怎知做不了呢？”
师命难违，洛姬也只好尽可能去做这件在她看来不大能完成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