赑屃癫狂地四处翻腾，由于它本身就力大无穷，发起狂来虽然攻击毫无章法，其势大力沉、凶猛狂暴却更甚。
白凝霜焦急地盯着苏谪，对苏谪突然变得有些惊悚的双眼既怀担忧又感恐慌，四顾之下根本无人能给予援手，白凝霜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苏谪双眸完全漆黑，就像两个瞳孔扩散充满整个眼眶时，在不远处疯狂作乱的赑屃像是心有所感，猛地转过头来，一双猩红的眼睛瞪向五派弟子所在之处。
然后五位掌教就看见赑屃狂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向五派弟子。
“妖孽要临死反扑！”五位掌教心中凛然，连忙奋力余力，誓要将赑屃拦住。
《山海经图鉴》破损五成，七层镇魂塔三层碎裂，九湮道长的黑色瓦钵也在之前的战斗中爬满裂纹，只剩曼殊沙华和洞幽锁心烛仍然完好地将五派弟子守护在内。
九湮道长闪身到五派弟子和赑屃中间，手中黑色大印迎风暴涨，化作千丈高的方正大印，巍巍矗立在五派弟子前方。然后只听九湮道长沉声道：“群魔乱舞，故国叹息！”
脚下大地随着九湮道长的话语而剧烈震动，众弟子看见息壤浩浩荡荡的黑色土元气疯狂涌入九湮道长的“叹息故国”中，随即以更猛烈的威势融入黑色大印。
九湮道长凌空飞起，双掌平推而出，身前如悬崖峭壁般的黑色大印随即平移向前，似慢实快，转眼间就和狂奔而来的赑屃轰然相撞。
赑屃金色龙首张口喷出金色的龙炎，两只前肢交叉挥出，锋锐无匹的利爪深深没入黑色大印的正面，将大印撕开数道阴森的裂痕。
九湮道长咬牙不动，息壤浩瀚的土元气源源不断地加持在“叹息故国”中。五派弟子身在叹息故国的笼罩之内，满眼都是苍茫大地，黑色原野一望无际，大地伤痕累累，似在张口哀鸣。
沧海道长施展沧溟无极界，玄金道人的黑色巨剑伴随着无量剑界，两位掌教一主镇压束缚，一主进攻伤敌，同时从天而降，攻向赑屃的龙头。
赑屃本可以缩头防御，可神情错乱的它哪里顾得许多？仍然竭力攻击九湮道长的黑色大印，已经将印面抓得满目疮痍。
玄金道人的黑色巨剑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刺在赑屃颈部，赑屃吃痛地狂吼，两只前爪仍然疯狂攻击黑色大印。
“好，那就来个鱼死网破！”虚炎真人和碧华真君以为赑屃是临死反扑，立即也飞身而上，“曼殊龙吟”配合虚炎真人的火焰巨刀，齐齐攻向赑屃头颅。
但碧华真君很快脸色大变，曼殊龙吟攻击在赑屃脑海时，根本感受不到赑屃浩瀚庞大的精神力，只有一股漆黑狂乱的风暴在赑屃脑海纵横肆虐。曼殊龙吟所化的曼殊沙华刚在赑屃脑海盛开就被黑色风暴撕为粉碎。
碧华真君心中震惊，脱口道：“小心！”
其余四位掌教听见碧华真君话语，即便有心防备，也不肯放弃重创赑屃的绝佳机会，仍然全力攻向赑屃。
当虚炎真人的火焰巨刀劈在赑屃颈部时，之前从未出现的一股狂猛的力量排山倒海般沿着巨刀袭向自己。瞬息之间，浩然正气应声而破，虚炎真人的“亿万烛照界”如遇狂风，所过之处万千烛火无不披靡。
虚炎真人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五脏六腑都被这股滔天巨力震得经脉寸断！
一招之间，虚炎真人重伤垂死，已无再战之力。
五派弟子只见虚炎真人手持火焰巨刀从天坠落，鲜血一路洒下，淋在《山海经图鉴》上，淋在镇魂塔上，淋在曼殊沙华的红色花瓣上！
护住五派弟子的洞幽锁心烛与虚炎真人心心相通，原本微丝不动的烛火起伏不定，宛若一只火焰蝴蝶在狂风中奋力振翅，悲切莫名。
“掌教！”离火门六名弟子流泪跪倒，口中悲呼不已。
嘭！
虚炎真人坠落在苏谪身后，挣扎一番仍是无力起身，他奋力扭头看向其余四位掌教，却只剩微微一笑。
四位掌教心中悲愤难当，齐声高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四人边高歌边进攻，亦是舍生忘死的搏命招数。
赑屃再吼数声，九湮道长的黑色大印在赑屃金色利爪下应声崩碎，五派弟子惊恐地看着赑屃轰破如山般的黑色大印，继续向自己冲来。
玄金道人的巨剑将赑屃的脖子切开十来丈长的伤口，赑屃竟不顾伤痛，径直冲向五派弟子。
“妖孽也忒歹毒！”碧华真君怒喝一声，绿色手杖破空飞出，杖身缠绕着的绿色丝萝猛地爆发开去，漫天藤蔓瞬间缠上赑屃的脖子，竭力将赑屃勒住身形。
那些藤蔓碰到赑屃颈上伤口，立刻如狼似虎地钻入其中，将赑屃脖子搅得血肉模糊。
手杖顶端的曼殊沙华则是缓缓坠落，在碧华真君的掌心，随即迅速枯萎。
碧华真君双目微红地看着凋零的曼殊沙华，不知想起哪些前尘往事，一时间竟是呆滞在原地。
赑屃的冲势被藤蔓一缠立刻减缓，沧海道长的沧溟无极界直接罩向赑屃的龙首，要将赑屃的行动镇压住。玄金道人不知疲倦地剑剑刺向赑屃的脖子，既然它不顾自己性命，玄金道人岂有收手之理？
九湮道长自从黑色大印被赑屃破去，口吐鲜血地盘腿而坐。当《正气歌》念毕，九湮道长转头看了倒地不起的虚炎真人一眼，目光又在五派众弟子身上扫过，当他看见苏谪那诡异的双眸时，心中震动，倒也没有言语。
白凝霜见九湮道长的目光在苏谪身上微微停留，微不可查。白凝霜就在苏谪身旁，对于九湮道长的目光格外敏锐，心头霎时慌乱起来。她见五派众弟子都在关注战况，暂时还未发现苏谪的异常，略一思忖，终于贝齿一咬，将苏谪的头搂在自己怀中。
说来也奇怪，苏谪的双眸被白凝霜挡住后，赑屃突然一阵迷茫，神志不清的它失却目标，竟呆呆地停止了行动。
于是，赑屃和四位掌教在五派弟子前方对峙，整个通天楼顶层一片萧然，远方建木神树枝叶葳蕤，天地在刹那间陷入诡异的静谧。
在万籁俱寂之间，幽幽的叹息从九湮道长的口中传出：“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九湮道长每念一字，脸上就苍老一分，待他长叹甫毕，已是须发皤然。而他的大道世界“叹息故国”则是大地复原，山泽归位。宛若耄耋老者目睹黍离故国，长叹之中忆起当年旧景，正是华发生顶而故国宛然犹在！
九湮道长话语不停，阵阵佛音恢弘广大，充满悲天悯人之情，苏谪脑海中金色光芒随着九湮道长的佛音震颤不休，似在和鸣。九湮道长满头白发根根坠落，很快露出头顶的戒疤。
沧海道长双手合十，神情悲戚，缓缓道：“无量天尊，大悲神咒。佛道兼修，苦海成舟！”
原来九湮道长身兼佛道两派修为，限于某些隐秘不得施展。眼下九湮道长舍命一搏，大悲神咒加持“叹息故国”，真正是佛道两家融合并施的典范。
然后，整个通天楼顶的息壤都作低声呜咽，万里大地齐齐震动，恍惚中的赑屃被异象惊醒，颈部传来钻心剧痛，而它原本猩红的双眸已变作墨汁般漆黑。
九湮道长颤颤巍巍地举起只剩皮包骨头的双手，“叹息故国”如一片黑云缓缓升空，地上黑色息壤冲天而起，纷纷融入“叹息故国”之中。
原本半虚半实的“叹息故国”在息壤的融合下逐渐清晰，在地上投出十里方圆的阴影。
“化虚为实，天地震动。”碧华真君仰头叹息，“九湮兄，一路走好。”
轰！
“叹息故国”雷霆般飞落，径直向赑屃砸去。外表只有十里方圆的“叹息故国”内部其实是数万里的大地空间，丝毫不比真正的凡俗帝国小，当天道境高手的大道世界真正化虚为实，那已是接近人族圣者的修为了。
凭借息壤、大悲神咒的加持融合，九湮道长倾尽生命的一击已经堪堪踏入当年禹帝的境界。绝对力量仍有不及，境界上已然相仿。
“叹息故国”从天而降，狂风呼啸着吹向赑屃，后者却在这狂风之中四足稳立，仰头怒吼一声，颈部藤蔓应声而断。随即赑屃全身光芒暗淡，数息内竟完全化作漆黑。
黑色赑屃再吼数声，“叹息故国”轰然砸中赑屃的背部，随即赑屃整个身躯被“叹息故国”吞没。
大道世界修至大成，被吸入其中者就会被天地规则束缚，比如赑屃虽然和实际的通天楼长短相仿，在通天楼世界内却显得渺小。被纳入叹息故国中的赑屃在几位掌教看来必然被叹息故国的世界之力镇压。
沧海道长默默来到九湮道长身边，见九湮道长已经气息全无，正要开口送别，猛地从“叹息故国”中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碧华真君、沧海道长和玄金道人惊骇地对视一眼，心头同时升起无边的苦涩。
没有九湮道长的控制，叹息故国毕竟是死物，怎能与人族至圣真正完美的大道世界相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