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正在熟睡的邵扬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他把被子一掀,猛地坐了起来,愤怒地瞪了门几眼后才过去开。开门之后迎接他的是余佩芬乱七八糟的头发和狰狞的面孔。他还没说话余佩芬就给了他一耳光。
“老女人你疯了吗?!”他捂着脸横眉怒目。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对忆林讲了什么,她现在在邵岳泰那,你最好马上去把她接回来。”
余佩芬一大早没看见陶忆林,便猜想昨天邵扬有对她说了些什么,不然她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在电话里,陶忆林说自己去那里不关邵扬的事,余佩芬哪里会信,一个劲地认为这事是邵扬的错,挂了电话就过来揪他了。
“我昨天洗完澡就进了房间,直到现在站在你面前,我能和她说什么。”邵扬说玩转身就躺到床上去了。
余佩芬哪里容得他这样,捋起袖子就过去揪他耳朵,“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们来到圣光小区,在邵岳泰家门口,余佩芬在邵扬脸上扯出一条弧线,“待会儿就保持这个微笑,无论如何都要把忆林哄回家。”
“是是是!”邵扬猛地点头,一路上余佩芬就在唠叨这个话。
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是陶瑞。她依旧端庄优雅面带微笑,与不修边幅神情愤怒的余佩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邵扬见了她有一种出自内心的尊重,他笑着问好,陶瑞也笑着点头回应,忙把他招呼进屋。余佩芬则趾高气扬的,瞥了陶瑞一眼也没等她开口就大大方方走了进去,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这是一套楼中楼式四室二厅套房,装潢也很气派,客厅没人,想必陶忆林在房间里吧。邵扬见没人便安心地做到了沙发上,很悠闲地很卓然发着短信。余佩芬扫视一遍之后问陶瑞,陶忆林哪去了。
“她在房间,要不要把她叫出来?”陶瑞和声问道。
“好!”
“不用了!”
余佩芬和邵扬异口同声,余佩芬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对陶瑞说,“快叫去。”
陶瑞被余佩芬大呼小叫她也没有生气,仍旧微笑着走进房间去。不久陶忆林出来,余佩芬这才微笑了起来,“忆林,你怎么上这来了?”
陶忆林担忧地望着余佩芬,声若蚊蝇地说:“没事,就回来住住。”
“在我那里住的好好的,干嘛要回来呀。”
这时邵扬拉着陶忆林来到阳台,问:“你为什么要突然回来?”
“阿扬,在你家住实在是太提心吊胆了,我不知道你妈什么时候又会发起脾气来。”
“姐,对不起。”邵扬面带抱歉,“我知道让你天天面对我妈真的是很委屈。”
“瑞妈养了我将近二十年,她让我去做什么我都会去做。你放心,在这里住几天我就会回去的,因为我也要陪陪瑞妈。”
……
许晴朗捧着吃剩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香蕉来到与她相隔几层楼的病房,这里住着被许晴朗霸占了救护车床位的那位小青年。他叫孟晓源,是个警察,那天他是在和歹徒搏斗的时候弄折了手。许晴朗打听了好久才找到他的病房。
“你的手怎么样了?”她问。
“对我来说这点小伤算什么,你不要每天都问。”
他们已经熟络,孟晓源对她也不拘谨,他反问她的头怎么样了。
“我打算今天出院,所以我赶紧来看看你。”
孟晓源笑了笑,他笑起来真好看,许晴朗觉得,林凯宁的笑都没有孟晓源的阳光。林凯宁笑起来就像阴暗角落里常年营养不良的生物似的,夹杂着许多苦涩,让人看了都别扭,而孟晓源就像放在窗台上被人养护得很好的向日葵。“这地方就像监狱,走了就别再回来了。监狱呆多了迟早要上刑场的,病房住多了迟早要上殡仪馆的。好好活着,这是真理。”
偶像不愧是偶像,许晴朗大赞他,“偶像说的都是真理。”
许晴朗和他互留手机号后就回了自己的病房。她打电话让林凯宁来接她,林凯宁一万个不愿意,可是许晴朗用哀弱的气息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之后,林凯宁就乖乖地答应来了。她换下病号服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今天天气是如此地晴朗,她觉得万物是如此地欣欣向荣,真有一种“春风吹又生”的感觉。
……
五彩的灯光,动人的旋律,与夜色后褪去面具的各色各样的人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复杂而又真实的感觉。
林凯宁坐在麦克风前,戴着那顶他最心爱的假发,忧伤地歌声飘荡在空中,他的眼神流露出他最真实的情感:无助与茫然。吧台旁边站或坐着一对对甜蜜的情侣,在痛苦的思绪中,林凯宁把自己和小夕幻想成了那一对对情侣。
一曲唱毕,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林凯宁下台,想走出门口喘口气,这里面的气味实在太浑浊了。站在门口没多久就看见柯易急匆匆地跑过来,也没看见林凯宁就低着头往酒吧里面走。
“嗨,柯易!”林凯宁赶紧拦住他。
闻声后柯易赶紧止住脚步,气喘吁吁地说,“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呀!”
林凯宁掏出手机看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出了柯易的还有些陌生号码。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二爷不行了,快点去吧。”
林凯宁的心立刻变得紧张起来,赶忙拦下一辆出租车,柯易也跟了上去。出租车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口处停下,林凯宁下了车就朝巷子里面跑。
这里是一处非常破旧的平房聚集地,典型的城中村,歪歪斜斜的砖墙把原本就狭窄的小道切割得更加逼仄。一到下雨天,小巷就像乡间小路,泥泞不堪。
林凯宁拐了好几个弯才到这套他曾经居住过十几年的旧砖房前。推开门走进里间便看到二爷躺在床上,双手瘦得像枯柴,血管被任意地突兀着,深陷的双眼强撑着,似乎稍一松懈就没有力气再睁开。
这几个月来,二爷躺在床上,一直在生死关周边徘徊。林凯宁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他也一边希望着老天可以给二爷多一点时间,让自己可以好好孝敬孝敬他。
林凯宁强忍住泪水,握着二爷如干柴般的手,诉说着对二爷照顾自己的感激,连柯易看了都在一旁哽咽。
二爷走得很安详,他被火化之后林凯宁就一直处在悲伤当中,除了二爷之外,他再无亲人,如今二爷不在了,他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他开始更加思念小夕,他好想小夕能再他身边,无需太多言语,只要静静地在他身边就好。
……
日子过得像踩在冰尖上一样煎熬,邵扬每天回家都要面对余佩芬的叫骂,她不停地命令他和卓然分开,还时不时地在邵扬听得不耐烦的时候来个心脏病突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从记事起父亲就和母亲争吵不断,并且父亲在十年前就不堪忍受从这个烦乱的家庭中解脱出去。邵扬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把父亲的轨迹临摹一遍。
好不容易在外面晃荡到凌晨一点才回家,邵扬一进屋就直奔卧室,对客厅里面带倦容哈欠连天却同时对自己有很多口水要吐的余佩芬视若无睹。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一进卧室他就把门反锁上,然后就开始按照通讯录上的名单挨个打朋友的电话,问他们哪有离卓然家比较近的房子租。搜了一圈也没搜出个结果,他郁闷地打电话给卓然。卓然听后就笑着说:“你真的因为受不了你妈的唠叨所以要搬出来的吗?”
“再不搬出来我会被逼疯的。”
“对了,”卓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那个在你家住的年轻女人是谁?”
“她……”邵扬回想了一下上次是怎么解释的,他怕穿帮,所以很小心地说,“一个远方亲戚。”
“哦……”卓然应了之后就没声了,她在思考着如何解决邵扬的问题。
一时间没有话语在电话间传递,邵扬以为卓然在猜忌,便极力搜索着话题,想让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多他所说的话进行解剖猜疑,可越急他就越找不到话题。
卓然想了许久说,“许晴朗家大得很,可就她一个人住,不如你搬过去吧,这样离我家也进,以后和你见面也比较方便。”
邵扬连忙说不行,卓然想想也是,许晴朗在家就是一孤女,加个邵扬不就成孤男寡女了,虽说自己相信他俩,可别人不会相信,万一被人知道了,流言蜚语还不像五指山一样压死他们。又想了许久,卓然又想到一人——林凯宁。从许晴朗口中得知他租的是两室一厅,还算宽敞,而且就他一人住,都是男同胞,邵扬过去住应该没问题。
咚咚咚!
门响了很久林凯宁才听到,他疲惫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门一开许晴朗就给林凯宁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别激动别激动!”站在许晴朗身后的卓然真担心许晴朗过于兴奋会触碰到她自己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
“放开我!”林凯宁面容扭曲。
还是正事要紧,许晴朗暂时把他放开,说邵扬向住在这里。卓然拉了拉许晴朗的衣角,附在她耳边说,不是说好委婉点吗,你这样直接人家怎么可能会答应你。
许晴朗提高分贝,对林凯宁说反正你这地儿大,多一个人不碍事。他马上拒绝了,并且不给她们理由。这房子只该留下他和小夕的气息,哪里能让别人进来。他不想和她们多说,起身进了卧室。许晴朗跟了进去,回头对卓然说放心,这事她能搞定。卓然郁闷地坐在客厅。许晴朗不停地逼问林凯宁,他被逼得没办法便胡诌了一个理由:我不习惯和陌生男人一起住。
从学校一出来卓然就被许晴朗拉到她家去了,看着她翻箱倒柜卓然很是郁闷,问她在干嘛。许晴朗头也没抬地说她要搬家。
搬家?卓然吃惊不已,许晴朗家这等别墅,别人做梦都想住进来,她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地要搬走,她这是又对什么事情三分钟热度了?许晴朗知道卓然内心充满了疑问,不等她开口就说:“你知道为什么林凯宁不让邵扬住吗?”
“他洁癖?”
“你看他那样像洁癖的吗?他不是说他不想和男人住吗。”许晴朗不停地往行李箱里扔漂亮衣服。
“那这和你收拾东西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他说不想和男人住,这说明他想和女人住啊,我不就是女人吗?”
“……你确实是女人。”
半个小时后,许晴朗收拾好了四大行李箱的东西,临出家门前把别墅钥匙扔给了卓然。她不明所以,“让我帮你看家?”
“把钥匙给邵扬,让他住进来吧。”
卓然兴奋地都想上前狂吻许晴朗了,邵扬可是想搬家都想疯了。
林凯宁当然不同意了,他把许晴朗已经提了进来的行李箱又提了出去,还把她挡在了门外,死活不让她进门。许晴朗料到他会不同意,她已早有准备,她往地上一坐,开始大哭起来,“我都已经把我家的房子让给邵扬住了,现在你不让我住这,难道让我搬回去吗?可是你说我和一个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而且还是长期的,而且还是卓然的男朋友,你说别人怎么想我呀。我现在可是你的女朋友,你怎么不管我呢……”
许晴朗闭着眼嚎啕大哭,完全没看林凯宁在做什么,等她哭爽了不愿喊的时候再睁开眼,看见自己四个大行李箱笔挺地立在茶几旁。林凯宁坐在沙发上沉着脸,见她终于安静下来了就平静地说:“进来吧!”
噢耶!许晴朗马上跳了起来,蹦进了客厅。林凯宁指着自己卧室旁边的小房间说,你只能睡那个小房间。
只要你让我住,睡客厅都行。她双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