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远坐在暗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俞曼。
他发现俞曼的异常,听到她惊恐地乱喊,他微皱眉头,看出俞曼是喝过酒的,心下不快,当然不快,除了他,她不应该和任何男人喝酒,他自动地判定俞曼是和男人喝的酒。
俞曼意识恍惚,大概是因为这段日子的精神高度紧张,所以才会产生幻觉,这是她很少喝酒回家的原因,因为这样的场景只有在十几年前有过,而那晚,她失去了她的父母,所以她很少在外面喝酒回家,偶尔迫不得已需要应酬,她会住在酒店里,绝不会回家。
俞曼好像受了惊吓似地两脚发软,顺着墙边坐下去,嘴里还不停的哭喊着。
牟远终于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
“小曼。”他走到她身边叫俞曼。
俞曼抬头看着他,脸上满是泪水,“牟远。”带着哭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向他伸出手。
牟远伸出手,让她紧紧地抓着,心莫名柔软下来,积攒了一晚上的怒意也跟着烟消云散,“怎么了?”他用力将她揽进怀里。
温暖自牟远的身体上传递过来,俞曼贪婪地拥着那个怀抱,“不要离开我。”
这句话震慑住牟远的每一根神经,瞬间僵凝住的思绪,只释放一出一个信号,轻抚她柔顺的发丝,默默点头,就只是这样拥着她很久,很久……
牟远将她轻轻抱起放在沙发上,俞曼渐渐平静,意识也变得清醒,她轻轻离开牟远的怀抱,牟远起身将所有的灯都打开,房子里变得通亮。
“好些了吗?”他仍然关心地问俞曼。
俞曼重重地吐了口气,闭着眼睛点点头。
“十六岁那年,出去参加PARTY,回来,就失去了爸爸妈妈。”俞曼垂目说着。
牟远这才明白,刚才她眼中的恐惧是为什么,心疼地看着俞曼,“现在好些了么?呃,以后,我会让丽姐一直留一盏灯的。”
牟远说到做到,自那天之后,家里便多了一盏长明灯,从来不曾熄灭过。每次俞曼看到那盏灯都会心地一笑,不管是他们战得天昏地暗,还是翻江倒海,唯有那站灯,从未变过的亮着。
牟远去给俞曼倒了杯热水,“喝点水吧。”
俞曼接过杯子,瞄了他一眼,恢复清醒的她知道牟远这么晚还在等她是为什么,她等着他开口。
牟远在她对面坐下来,看到刚才那个虚弱惊恐的俞曼,他不忍心再与她争吵,但他又不得不说,“你把计划书直接交给大哥,是为了不让我阻止吗?”
“对。”俞曼恢复了斗志似地扬起头。
“我会继续反对的。”
“好啊,看看我们谁会赢,我不相信牟氏会放弃那么好的项目。”俞曼自信满满。
牟远淡然一笑,“好,那我们走着瞧。”
“好啊,走着瞧。”
“不早了,你确定你敢一个人睡觉?”牟远语气戏谑地说道。
俞曼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顿,狠狠地说:“我,确,定。”
“OK,我的睡眠质量不好,所以,请你半夜不要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牟远挂着浅淡的微笑对俞曼说。
俞曼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放心,保证有奇怪的声音,睡眠不好,就不要睡喽。”
牟远得意地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楼梯走去。
只是一个晚上,这对怪异的夫妻,一会儿温情,一会儿争吵,别有风景。
那天晚上,俞曼把房间里的音响开得很大,还特意把门开了条缝隙,让声音传出去。
牟远躺在床上苦笑,自责不该说那句话,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俞曼看起来成熟懂事,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俞曼一边听音乐一边浏览今天海外公司报上来的各种汇报表,这是她每天要做的工作,一件羡慕死人的工作,直白地说就是看一遍每天她的户头上又有多少流入。所以,俞曼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人生目标的人,因为她的人生被她的父亲和曲一峰这两个死去的男人守护的太过完美,设计的天衣无缝。
精神世界的平衡难以掌控,一不小心很容易失衡。
俞曼每天都在做这样的平衡游戏,以便自己不要失足,掉进那深不见底的情感深渊。她知道,只要她掉进去,就会万劫不复,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对牟远的感情越来越深,已经超出了她曾经想过只是一个适合的伴侣那么简单。
以前调查中得知的那些关于牟远的性情描述,此刻变得全无意义,因为那个牟远只是别人眼中的牟远,真实的牟远,或许谁也不了解,而她或许了解到了那么一点点。
人的理性重事实,心灵重意义,当理性与心灵不能合二为一,也就形成了痛苦。喜欢一个人,是因为那种赋予,让人生变得更美好。可叹这世间多少人,为情所困。
俞曼从来没这样任性过,偏偏因为牟远的那句话,孩子似地任性起来,说来也怪,她心底竟然有种莫名的愉快感。
可害人也终害已,那一夜俞曼睡得很糟糕,第二天早上起来,挂着黑眼圈下楼吃早餐。
牟远衣装整齐地下来,精神抖擞,俞曼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样子,不禁纳闷,这家伙不是有声音会睡不好吗?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牟远故意不去看她,他能想像得到她的心思,强忍笑意,若无其事地吃起早餐。
“你很困吗?”牟远边喝牛奶边看着俞曼问。
俞曼心里恨的痒痒,却一扬下巴,笑道:“精力充沛!”可那张脸早就出卖了她。
“啧啧啧,这么黑的眼圈,也能精力充沛?”
“肾不好不行啊?”俞曼反驳得也很快。
“哦?我不觉得。”牟远边说边笑,俞曼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男人和女人的战争就是一场游戏,这话的确不假,而且是可以看到本性的游戏,除了牟远,没人能看到俞曼也会有如此窘态,她可是西京倍受追捧的新女神,而这种特别的独享,就是乐趣所在。
前段时间季洁害喜,害得厉害,一直呆在家里,如今已经进入安全期,人也可以出来走动,季洁本不是那么娇贵的人,但是因为之前她和牟言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牟言格外小心,小心的有些过头,限止了很多季洁的自由,现在快六个月了,正是最安全的时候,季洁百般撒娇,牟言才同意她出去喝茶。
俞曼看到季洁的隆起的肚子,由衷地为季洁高兴,如果她在西京所扮演的一切角色都是假的,那么她对季洁的感情绝对是真的,就如牟远说的,季洁是唯一的天使。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俞曼看着季洁的肚子问。
“可能要冬天了。”
“还要等那么久?”
“是啊。”
俞曼蓦然有些伤感,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看着季洁生宝宝,或许……她会给季洁的人生带来再一次的改变,如果击垮牟氏,季洁不受牵连是不可能的。俞曼心底有些内疚,也有些难过。
“季洁,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牟言失去了一切,你会怎么办?”俞曼试探地问季洁。
“能怎么办?他又不是没失去过。”季洁说得云飞雪落,仿佛根本没当一回事。
“可不是每一次,牟言都有办法挽救牟氏的。我是说如果呢?”
季洁挑眉看一眼俞曼,“你今天怎么那么奇怪?问这样的问题。难道牟氏有什么事?”她紧张起来,毕竟这段日子,她被关在家里太久了,难道真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没,当然没有,我只是看到新闻上说有一个富豪一夜破产,怀孕的妻子,想不开……所以,看到你,才会好奇,想问问你会怎么做。”俞曼解释。
季洁听俞曼这样说,才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道:“你们都觉得我是应该被保护的人,事实上,我才是真正的小强,遇到那些事,我会比你们这样的人更有承受能力,所以,我不会做傻事,我和牟言好不容易有了宝宝,他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再苦再难的人生,都是属于我们在世间的修行,不能在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选择结束,对吗?”
俞曼终于看到了季洁的魅力,难怪当初牟言和牟远对她如此钟情,而她也同样欣慰地笑了,洁儿,希望到那一天,你也能如此坚强。
“哦,对了,小曼,你和牟远结婚也三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啊?”季洁翻着她那双大眼睛看着俞曼。
俞曼一时尴尬,不过,马上镇定下来,“我们不急,还想过二人世界呢。”
“你是想啊,牟远也不小了啊,一定想有自己的宝宝,你们要加油哦!”
“嗯。”俞曼笑得很牵强,可脑子里竟然真的萌生一个宝宝的模糊画面。
蓦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不,俞曼,你是来复仇的,结婚,生子,那是正常人的人生,不是你的。
心柔柔地一痛,为什么不是我的?她不知道自己在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