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赫征的预测是正确的。
利兹这一次没有再忍气吞声,因为军方带走的,是她培育出来的孩子,也就是后来的飞火。
她坚持认为飞火只是过激反应,应该留下来接受专业治疗,而不是就这样交给军方。
“军方带走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回来的!我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不管!”
利兹是个说到做到的女人,为了确保行动的成功,她并没有冒失地去闯军方禁区。
事实上她早就准备好了有一天要从生命奇迹研究院逃出去,但因为舍不得她的孩子们,一直都没有付诸行动。但是这一次,她被触犯了底线,她无法容忍自己的孩子被带走。于是她有了更大胆的想法:把这些生病的孩子一起带走!
但是仅凭她一人的话无法成事,她还必须借助庄奕和林博文的力量,毕竟那是她可以托付生死的挚友。
在确定监控系统暂时被屏蔽了之后,他们在林博文的家里开了个会。
这期间,在林博文的书房里,利兹和庄奕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你疯了吗利兹!你这样不仅救不了他们,还会害了他们的!”庄奕强烈地反对利兹的想法,“我不是向你保证过了吗?生病的孩子们在医院里能得到最好的治疗!你带他们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外面有这么好的设备和医疗条件吗?如果这里都治不好他们,外面就更加不行了!更何况你是知道的,我们整个项目都是最高机密,你觉得能从这里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么一大帮人,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就算真的逃出去了,你以为外面就没有危险了吗?你听我一句劝,让孩子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如果你真的厌倦了这里的生活,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出去,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但是你要把孩子们带走,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庄奕,我为了这项事业贡献了我的整个青春和全部的精力,难道我为的就是离开这里独善其身吗?”利兹只是平静又坚定地反驳道,“你说的这些后果,我当然有想过。但你知道身为一个人,最可贵的什么吗?是尊严和自由。我们所创造出来的这群孩子,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因为不成熟的实验被剥夺了健康,至于那些健康的孩子,他们的未来也是被设置好了的。他们哪里也不能去,只能通过网络去感知外面的世界,然后待在这里麻木地长大或者死去。你能让我和那些生病的孩子沟通一次吗?问他们是愿意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出逃吗?你能不能让他们堂堂正正地选择一次自己的人生?!”
“你这是理想主义,利兹!”庄奕依然不为所动,或许在商人眼中,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别开玩笑了,就算是外面的那些自然人孩子,又有多少能获得尊严和自由?大家都只是遵循这社会早已设定好的程序里头扮演他们自己的角色罢了!你这是在引诱他们走向那些海市蜃楼,这会让他们付出沉重代价的!”
利兹只是回答他:“星雨说她想去海边看日出,我们既然把她带到了这个世上,就有责任去帮实现她这个愿望。”
“简直不可理喻!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她想看日出就去影像馆看啊!里面有最高科技的全息视频,世界上什么样的景色都有,犯得着冒险去海边吗?!”
“你不会懂的,庄奕。”
“我不跟你说了!跟你没办法沟通!”庄奕转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林博文,希望从他这里获得支持,“博文,你帮我劝劝她,她这么做无异于自杀!”
谁知林博文却站在了利兹这一边:“我觉得利兹说得对,我支持她的想法。”
“哈?你说什么?你也发烧了?”
庄奕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博文,向来温和冷静的他,今天居然也头脑发热了?
“庄奕,你听我说。”林博文解释道,“我们为了实现当年的理想,确实做了很多的错事。虽然也做了很多去弥补孩子们,但我们认为好的,他们未必也这么觉得,应该去体会一下那些孩子的想法……”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庄奕打断了林博文的话,“我们明白你们的想法了,但我绝对不支持!不仅不支持,身为多年好友,我还会阻止你们去送死!你们的计划就到此为止吧,不然我第一个去告发你们!”
庄奕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地甩门而去。
如果没有他的支持,那么逃离生命奇迹研究院的行动,根本不可能成功。
但是利兹却说:“既然我决定了,就不会因为任何阻碍而退缩。”
“先别着急,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林博文说道,“你看庄奕放了什么在桌子上?”
利兹低头一看,原来刚刚庄奕一怒拍书桌的时候,留下了一张芯片。
利兹拿起来仔细研究了一下,确认了这是通往军方禁区的通行证。
“看来,他也并不是完全反对我们。”
利兹在心里道了声“谢谢”,带着那张芯片离开了。
林博文送利兹出门,回头就看见孩子们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们看着林博文,似乎都在等着他先开口。
“我们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他不怀疑孩子们的能力,既然他们能在军方的眼皮底下把监控系统都屏蔽掉了,那么也能通过这套系统观察到他们在书房里头讨论了些什么。
“是的。”赫征作为代表开口道,“教授,你决定要助利兹一臂之力了吗?”
林博文点了点头:“这算是弥补我对那些孩子的愧疚之情吧。”
“那么,请让我们也加入吧。”赫征说道,“这是我们商量之后的决定。”
站在他旁边的青刃也忍不住说:“是啊教授,别看我们年纪小,对付那些自然人还是有办法的!”
“不,你们不要掺和进来,这是属于我自己的私事,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林博文却很严肃地拒绝了他们,甚至不惜说狠话来阻止他们,“说到底,你们和他们一样,都是我的实验品,是我自私地为了实现梦想而创造出来的。我造出来的孽,不用你们来管!”
“教授,我们是实验品这种事情,我们一早就知道了,也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所以你不必用这一点来刺激我们。现在我们要谈的,是怎么才能把那群生病的孩子营救出去。”
林博文发现他的狠话对这群孩子根本不起作用,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如果参与了这件事,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上面的管制会变得更严,你们将彻底失去自由。”
赫征笑了笑:“教授,你们的计划只要一实施,不论成功与否,都会惊动高层,对整个生命奇迹研究院实行更高压的管制。我们这里的人,命运都是一体的,出了事谁也逃不过。但是如果我们出手帮忙的话,这件事的成功几率就会更高一些,那么即使以后的日子变得难熬了,至少也能自我安慰一下,自己曾经也干过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青刃兴奋地附和道:“是啊,人不热血枉少年嘛!”
“给我闭嘴啦,热血笨蛋。”
“先听赫征说完。”
赫征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我们想要和教授共同进退。除了您之外,我们不想要其他的监护人。”
听了赫征的话,林博文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只是感叹道:“赫征啊,你这次可真是情感战胜了理智。”
“如果没有情感的话,那不就是和人工智能没有区别了吗?”赫征把林博文之前告诉自己的话又说给了他,“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件事的成功率很低,但是如果我不去做的话,我的情感会让我一直后悔与愧疚,我想这种折磨会比行动失败给我的带来的伤害更深,我也只是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
“真是的,说不过你们这帮孩子……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噢耶————!!!”
孩子们欢呼了一阵,这时候倒是有了一点童真。
“都回去睡觉吧。”林博文又把他们赶回了楼上。
但是赫征却没有走,他留在了那里,等待着林博文。
“教授,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这孩子实在太过聪明了,即使林博文没说什么,他也能透过眼神看穿人的内心。
林博文弯下了身,让自己对上赫征的视线,声音也尽量地放低。
“小征,这件事一旦爆发,就会失去我们的控制了。”
“我知道……但它已经停不下来了,不是吗?”
“答应我两件事,小征。”林博文恳切地看着赫征,“这件事结束之后,如果被问责,你们要和我撇清关系。要时刻记住,你们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了吗?”
赫征沉默了一会儿,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一定要保护好弟弟,他和你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