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默默地听完了利兹对于往事的讲述。
其中很多细节，飞火也是第一次听说。
在听到利兹说了父亲的事故时，林哲感叹道：“在我14岁那年，确实发生过一场意外，我因为跳进江里救一只落水的小狗，因为腿抽筋溺水了。救上岸的时候，已经重度休克接近脑死亡，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了。后来奶奶说，我爸爸因为这件事，终于来看我了。可惜我们父子俩始终未能见上最后一面，我醒过来之后，知道了父亲发生车祸走了。但是当时，我也不知道背后的原因，只知道我是真的失去父亲了。”
林哲自出生以来，和父亲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没想到连自己病危的时候，父亲也没有把心思放在自己心上，而是一心想把一些重要的信息资料给利兹。看来他这辈子真的把一切都贡献给科学了，自己在他心里大概是一文不值吧。
“别难过了，小哲。”利兹似乎看出了林哲的心思，“你父亲是爱你的。他只是不想牵连你，所以才刻意和你疏离。”
“不想牵连我？难道我受的牵连还少吗？就连小时候学校去医院体检，我都要被叫去独立的检查室，只有我的体检是要被麻醉的，醒来后身上多了好几个莫名其妙的针孔，我都不知道他们在我身上提取了哪些细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参军吗？因为我想搞清楚他们在对我干些什么，我想知道我父亲是个什么人在干些什么工作，导致我变成了别人眼里头的白老鼠！他算是个什么父亲啊，从来就没尽过父亲的责任，我宁愿他从没有过我这个儿子！”
林哲对父亲的怨气，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林博文在自己的生死关头，居然还是漠不关心，这对林哲的打击很大。
父亲在他心里最后一点憧憬，彻底地幻灭了。
“其实我也不大明白你父亲为什么要结婚生子……不过军方那群混蛋，对你也太过分了！”
林哲冷冷地看了眼利兹：“你敢说我昏迷的时候，你没提取过我的细胞去做化验？”
利兹干咳了两声，没有否认：“作为一名科学家，这只是个职业病而已。不过你确实只是个自然人，没有经过任何基因干预。”
飞火安慰林哲：“你爸爸有时候确实也挺任性的。不过不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切都过去了，以后过好自己的人生就行。”
“我不想再提他了。”林哲不想再追究父亲是不是爱他这个话题了，对林哲来说，对于利兹刚才的话，他还是有些疑问的，“利兹，你刚才说，在我父亲出事的现场，你看见了赫征？”
“是的，他当时就在那里。”
“他从没跟我说过这个。”
林哲心里有不祥的预感，赫征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一个地方的。
凭他的实力，如果要出手相救的话，父亲是不会死的。还是说，他也是来迟了一步？
虽然心里头有疑云，但他也不敢完全采信利兹的话，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对立面，不能肯定利兹说的话是不是加工过了。
“我还有个问题。”林哲继续问道，“你所说的赫征的弟弟是谁？”
林哲可从没听赫征提起过，也没有听其他人说过。
按理说，如果是他珍视和保护的人，他不可能不放在身边的。
“我不知道……这个只是博文曾向我提起过，‘弟弟’对他似乎很重要，我从未真正地见到过他。”利兹回答道，“在我们最后一通电话里头，他所提到的要托付给我的东西，我也未从得知了。”
林博文走了之后，他所留下来的谜题，到现在都未能解开，一直留在利兹心里，反反复复地琢磨着。
对于林博文的死，不论是赫征也好利兹也罢，都认为这不是一个意外，而且双方都各执一词，认为这件事和对方有关。
“我有一个猜想。”飞火说道，“林教授的死，会不会跟赫征有关系？”
“别胡说八道了。”利兹反驳他，“他和博文的关系比亲父子还亲，我怎么也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加害博文。”
“可如果他是遭受了官方的洗脑了呢？”飞火反问道，“他现在和以前相比，可完全是两个样了。而且你刚才不是也脑补出了我们得到了营救之后，留下来的孩子被集体洗脑的事吗？官方的洗脑有多惨无人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利兹愤愤地说：“如果留下来的孩子们不是经历过了集体洗脑，他们怎么会变成我们的头号敌人，整天想着把我们赶尽杀绝？”
当年拼死帮助他们逃离生命奇迹研究院的人，竟然变成了要将他们全部消灭的第七军——这才是利兹最为心痛的地方。
“我倒不认为，赫征现在的计划，只是简单地因为被洗脑了。”林哲想起了他进入到第七军核心资料库时的情景，“他的‘春雨计划’是精心设计过的，那不是一个被洗脑之后剩下简单思维的人会做的事情。”
“是啊，那可是赫征……”利兹感叹道，“他最强大的地方就是大脑，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又怎么可能轻易被洗脑呢？”
飞火说道：“我们现在和赫征最大的矛盾在于——他想把全人类都变成改良人，不管他们是否会留下后遗症，而我们则想杜绝基因变异的悲剧再度发生……所以我们变成了敌人，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你说得没错，其他人可能被洗脑成功了，但赫征估计不是这样的。”利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如果往阴暗面想的话，营救我们逃离生命奇迹研究院，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他早就预料到了，我们逃脱了之后会形成今天的局面。把我们放走了，无疑是转移了官方的注意力，让我们成为了官方的眼中钉，掩盖了他私底下想做的事情。博文估计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我不知道他想托付我的东西是什么，但估计和赫征有关，而且被他发现了，所以他才会出现在事发现场？”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真的像利兹所说的，那么赫征真的在下很大一盘棋，而且没有人知道他背后真正的意图是什么，这才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到现在为止，涉及到事件上的每个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他们的命运都是被他一早就设定好的棋盘上的行走路线。
三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有发生的事，都是在赫征的算计当中的？”
“我觉得是。”利兹面色沉重，“不仅是我们，就连现在社会上对人类基因改良的激进言论，对改良人的热情追捧，对基因变异的视而不见……整个人类社会所起的变化，很大程度都是因为赫征在背后推波助澜。他想要把世界改造成一个他想要的模样，我们只是他计划当中极小的一部分而已。”
“那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飞火问道，“仅仅是为了让社会接受改良人吗？那他已经做到了呀！现在第七军已经成了人类最优秀基因改良的代言人，每个人都把他们当神一样追捧，妄想着自己或者后代子孙能变得和他们一样，有钱人家不惜一掷千金，低收入者甚至倾家荡产！”
“那是不可能的。”利兹坐下来，烦闷地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道，“先不说优级改良人是军方的绝顶机密，普通的民间实验室是创造不了这样的新新人类的。事实上，没有了林博文这样的天才之后，就连生命奇迹研究院也复制不出像赫征那样的顶级改良人。林博文在创造出了赫征和青刃他们之后，就没有再实际操作过改良人的实验了。虽然留下了大量的资料，后来的科学家们也经过了非常仔细的研究，但创造出来的改良人，依然无法再超越他们。科学有时候就像艺术，凭的就是一时的灵光乍现。即使再让林博文死而复生，估计他也无法再回到自己的巅峰时期，创造出那样厉害的改良人。”
林哲问道：“也就是说，在人类的范畴之内，没有人能超越赫征他们了？”
利兹点了点头：“他们属于改良人中的黄金一代。”
飞火顺口说道：“可惜啊，就连黄金一代，也躲避不了基因变异的厄运。”
飞火说的，正是青刃的基因变异事件。
“可是阿刃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林哲说道，“我私底下问过存真，他被流放到海岛之后，目前为止也没再发生过基因变异的症状了……连存真也搞不清为什么会这样。”
“基因变异这种事，要是能这么容易就搞得清，我们当时一帮科学家，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利兹忏悔道，“创造出一帮有缺陷的超人，是我们的罪过。”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飞火说道，“我们得找出个办法，跳出赫征设置的棋盘，不然这辈子，我们都只能跟着他的思路走，成为一只任他利用也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利兹说道：“想要跳出赫征的棋盘，首先还得看清他为什么要布下这盘棋，否则你也看不出他下一步要走什么招，更别说摆脱他的布置了。”
虽然利兹和飞火，把赫征说得像是一个想要控制世界的大BOSS，但对于林哲来说，他对于赫征还是留有一丝期盼的。毕竟和他相处了多年，他相信赫征不是那么坏的人。
“我想事件的关键点，在于赫征想要守护的那个‘弟弟’。”
林哲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