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阿哲！快起来了！”
林哲头朝下地趴在地上，听到有人在喊他，勉强抬起了头，微微睁开了眼睛。
“阿哲，赶紧起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青刃站在林哲面前，蹲下来看他的情况，有些急切地对他说道。
林哲看到的是青刃朝气蓬勃的脸，身上穿着国光军校的军服，额头晶莹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看来他们正在进行特训，自己一定又是体力不支累得晕倒过去了。
林哲咬了咬牙，提起一口气，双手撑在地上想爬起来，但是身体特别地重，撑到一半手臂一软又倒了下去。
“青刃同学……我好累，站不起来……”
“那怎么办？”青刃挠了挠头，“测评不过，你会被淘汰的。”
听到要被淘汰，心里的危机感让林哲又挣扎了一番，但腰部以下的身体好像没了知觉似的，怎么都不听使唤，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青刃着急地朝林哲伸出了手：“阿哲，加把劲啊，站起来！”
林哲看着青刃伸出的援手，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刚想伸长手握住他……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呢？”
冷不防身边又杀出一道声音，林哲转头一看——赫征正拿着教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说好了单独跑完这段路的，也就是说，不能接受任何帮助。”赫征笑得不怀好意，“青刃你需要的是一名搭档，可不是一个拖后腿的，在战场上可没办法腾出一只手照顾他。”说着又踢了踢林哲，“还有你，不行就赶紧滚，我这里可不留废物。”
青刃听了赫征的话，虽然很想拉林哲一把，但是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阿哲，我相信你一定能站起来的！”青刃相信林哲，就如同他相信自己，“我在前面等你，你可一定要赶上来啊！我这辈子只认你这个搭档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青刃把刚才援助的手握成了拳，和林哲的拳头轻轻地碰了一下，就像是约定了一样。
青刃站了起来，转身朝前方跑去，像是一个追风的少年。
林哲心头一热，看着那个自由的背影，鼓起全身的力气想要站起来，想要追上去……
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怎么使劲，回报他的只是一次次的摔倒在地，他的双腿似乎成了装饰品，即使伸手捶打也没有任何知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前方的身影越跑越远，就快要消失不见……他心急，他不甘，他怒吼，他挣扎……他无能为力。
等等我，不要就这样抛下我！
伸手想要抓住他，甚至匍匐着向前爬行，哪怕再狼狈也想要靠近一点点……
然而那个少年，带着他曾经赋予自己的光芒，就这样跑远了，消失不见。
一切，又重新沦为黑暗。
静寂，无声，压抑，绝望。
“不……不该是这样的，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
他紧握双拳锤击地面，一次又一次地呐喊着、捶打着……像是疯了一样想要逃离这里！
突然黑色的地面如同玻璃出现了裂痕，在他不停的重击之下，裂纹向外延伸越来越长，终于承受不住这最后一拳，“哐啷”一声化为碎片。
整个世界似乎都崩塌了，失去支撑的林哲不停地向下坠落。
一直不停地往下掉，令人无助的失重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也不知道落地之后会有一个新世界，还是滑向更深的黑暗……
他就这样不停下坠，甚至比第一次失重训练还要让人难受。
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像是无法摆脱的梦魇，又如同尘埃漂游在茫茫太空。
就在他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引力突然将他的身体往上一提——那感觉就像是之前在太空舱快要着陆时放出降落伞的那一刻……他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折腾出来了！
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又被光明所刺痛，一下就涌出了泪水，不得不又闭了回去，重新回到黑暗当中。
“好了，回魂了。”
似乎听到有人在身边说道，也不知道是梦是真。
等到林哲真正地清醒过来，已经是事故发生的七天之后了。
他又捡回了一条小命。
其实在救援人员赶到的时候，林哲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不仅没有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即使医护人员拼尽全力地想要挽救他的生命，依然无法挽回他急剧下降的各项生命体征。
站在一边的赫征看不下去了，赶走了正在抢救的医生，夺过他手里的心脏震颤器，将频率调到了最大，大到足以把活人电死把死人电活。
他一边黑着脸一边卯足了劲，对着林哲的胸腔狠狠地按了下去——只见林哲像一条被活活捞上岸的鱼，整个身子都扑腾了起来。
这一下实在厉害，硬是把心脏震颤器都给烧掉了。
但也见到了成效，林哲奇迹般地缓过了一口气，心脏又有了微弱的跳动。
赫征这才松了口气，扔下手里的仪器走了。
接下来就交给了救援人员，马上把林哲安排到了最好的医院，经过一番抢救，终于醒了过来。
林哲看着亲自来给他检查的存真，回答着他提出的测试智力和记忆力的问题。
“放心吧，我脑子很清醒，也没有失忆。”在回答了一长串的询问之后，林哲反问道，“但是我的腿怎么了？一点知觉都没有……是不是断了？”
存真淡漠地说道：“你的腿没断，但你的脊柱断了，腰椎的骨头全碎了，脊髓神经也受到了影响，下半身失去了控制，也就是俗话说的半身不遂。”
林哲愣了一会儿，想起当时抱在青刃身上时被他的拳头捶了几下腰部，当时抱着必死的决心也没多想，现在看来，之前恶梦里动弹不得的场景算是成真了。
“像你这种直率告知病人真相的医生还真是难得……”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有一颗坚强的心，能承受得住真相。”
“得了吧，我的心都碎成一片片了好吗？偶尔也对病人温柔点啊医生。”林哲叹了口气，“说吧，我有多少几率可以复原？”
“复原的几率基本为0。”存真坦诚地说，“你可以选择植入智能化电子脊柱，变成了一个半机械人。也能选择细胞再造重塑脊柱，只是移植器官但还是个自然人。但是不论用哪种方法，你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行动快捷，只能支持你正常行走，不可能再自由奔跑了。”
“我选择第二种，重塑脊柱。”林哲很快就做出了选择，“我可不想当笨重的半机械人，谢谢。”
“脊柱重塑的磨合时间需要更长，实行起来的技术性难度也大……”
“我相信你的技术，医生。”林哲看着存真说道，“我不仅要能站起来，要方便行走，还要能跑能跳，你看着办吧。”
“不如我再送你一双翅膀让你上天好不好？”存真怒极反笑，简直要掀桌了，“你能捡回一条小命就是奇迹了！看看你现在的身体简直是一滩烂泥！就算是现在的科技，也只能能让你站起来而已！”
“所以说，证明你是天才医生的机会来了。”林哲扯了扯嘴角，一点都不退让，“你就让我站起来吧，其他的我自己搞定。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像滩烂泥躺在这里可不行。”
存真被他气得不行，却没有再反驳他：“好好等你的手术安排吧！”
存真说完想要离开房间，却被林哲叫住了。
“那个暴走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自己是活下来了，但那个人又是生是死呢？
“他还活着。”
林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要知道自从发生了第一例改良人基因突变事件以来，没有一例在丧失了理智之后还能存活下来的，变异者要么被杀死，要么自爆身亡。
所以这个消息，对于林哲而言无疑是爆炸性的新闻。
“是的，我也很吃惊，到现在为止都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突然基因变异，又为什么能够得到控制……他现在是我们重要的研究对象。”
听到青刃还活着的消息，林哲的心稍稍得到些安慰，但转念一想，如果青刃真的恢复了神志，发觉到他自己当时做了些什么，估计会比死还要难受……
“他现在情绪怎么样？”
“行尸走肉吧……你懂的。”
“我能不能见见他？
“现在不行。”存真拒绝道，“他看到你这幅样子，不知道又会起什么反应。你还是医好之后，自己走路去看他吧。”
“也是……”林哲喃喃道，“只要活着就好……”
不论身上背负着多么深重的罪孽，不论将来还有多难的路要走……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好好休息吧，什么都不要想。”存真伸手抚了抚林哲的头发，难得地露出一点温柔，“你豁出命阻止了青刃的暴行，已经做得很好了，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林哲抬起头，有些疑惑：“我阻止了青刃……？”
存真弹了一下林哲的脑门：“怎么？选择性失忆了？是你阻止了青刃继续暴走，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你们双双倒在废墟里头……还好，你活下来了。”
“是吗……我当时都昏死过去了，哪里还记得这些……”
林哲垂下眼，脑海之中闪过昏迷前的最后一幅画面——那头鲜艳如血的发。
既然他说是自己阻止了青刃的，那就照他说的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