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变越冷,又下了好几场大雪。
白天,想弹弹琴,刺刺绣,无奈手指不肯合作,只要离开暖壶一会儿,整双手就会变得僵硬麻木。还好顾晓蓉天天过来朝阳殿找她下飞行棋。在这朝阳殿里,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而后宫的传言则是什么新宠旧爱争风吃醋,顾贤妃频频出入朝阳殿,想借机夺回皇帝之类云云。
“不行了,手冻僵了。我们还是坐到软榻上聊天吧?”若吟搓搓小手,让宫人换了个热的暖壶来。
“你们天天睡在一张床上,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没有!”都跟她说了几遍了,这丫头总是疑神疑鬼的。
“我的天,轩哥哥简直就是那个柳……柳……”
“柳下惠!”若吟接口道。
“对!就是那个女人坐在怀中也不会心动的柳下惠。”顾晓蓉拼命点头。
这阵子,他们天天睡在一张床上,盖同一条被子。若吟生性怕寒,即使躲在暖呼呼的被窝中,常常也是手脚冰凉。偶尔午夜梦回时,发现自己竟贴在沈云轩宽阔温暖的胸膛里。两只小手还恬不知耻地搂着他的腰。好几次,她想挣开他的怀抱,可一感受到自头顶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她又不敢动了。这几天,他常常批奏折批到很晚才回来睡觉。而早上卯时一到,又要上朝去了。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颊,若吟嘴上不说,其实暗中是心疼他的。他白天常常找李飒他们商量事情,应该是有关沈天兆谋反的事,所以奏折只能压在晚上批。她知道他这么急着解决这件事,不光光是为了替他皇兄报仇,也是为了尽快还她自由。自从那天,她跟他表明态度后,他就再也没有对她做过半分逾越之事。但还是尽其努力给予她最大的呵护。他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告诉自己,不能沉沦,他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与其将来失去,还不如不曾拥有。
“以前他宠你的时候呢?你们又是怎么过的?”若吟好奇地问。
“妃嫔侍寝是有时间规定的哦!一般时辰一到,太监就会催皇帝回去的。所以呢,以前他去永妍宫的时候,我们一般都是把门一关,把灯一吹,然后坐在床上聊天。到了时辰,小安子就会在外头喊的。不过后来自从他遇上了你,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不知为何,若吟竟有些期待。
“他呀,常常带着工具到永妍宫来做雕刻师。就是用玉雕一个个小人。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手可以灵巧到那种程度。我就天天趴在桌子上看他雕刻,超级有趣。不过有时候他也会把奏折带过来批阅,这个我就不感兴趣了。对了,他雕的小人都是你哦!你跟我过来,我知道他的宝贝藏在哪。”顾晓蓉说着起身向陈设古董的架子走去。
若吟知道那些小人就藏在锦盒里,可她假装从未看过。
“喏!你看,好不好看?是不是跟你很像?”顾晓蓉献宝似地炫耀着沈云轩的杰作。仿佛这是她雕的一样。
“真的很像!”若吟接过其中的一个“自己”轻轻抚摸着。
“那一阵子,那个沈云珏要和兵部尚书的女儿成亲了。他知道你心情不好,就接连熬了好几个晚上雕了个小玉人给你。结果他的眼睛就变这样了。”顾晓蓉说着双手卷成圆形在自己的眼睛上滑稽地做了个动作。若吟知道,这代表熊猫眼。她的心中一疼,眼眶又微微湿润了。
“晓蓉,你说这世上有真爱吗?”若吟问。虽然顾晓蓉长她两岁,但她天生的娃娃脸,个子又比她小许多,若吟也就不把她当姐姐,直接喊她名字了。
“有的!”
“你这么肯定?可是男人都很花心的。尤其是古代的男人,能够娶三妻四妾,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古代的男人?男人一直都可以娶好几个的哦!”
“是啊,即使他现在爱你,你能保证他以后遇到更好的不会移情别恋吗?”
“我也纠结这个呢。可是,我爹就是个痴情的男人哦!我娘很早就去世了,可他一直都没再娶。我想找个像我爹一样的男人。”顾晓蓉的眼中充满了期盼之情。
“我爹也是。他只娶了我娘一个。而且对我娘可好了。”若吟觉得自己和顾晓蓉某些地方颇为相似。
“所以说喽,世上还是有专情的男子的。就看你遇不遇得上。我觉得轩哥哥对你是认真的。你不试着接受他吗?”
“如果他只是安亲王,或许我会接受他。可他现在是皇上,尽管顶着他皇兄的身份,但早晚有一天还是会成为真正的皇帝的。从古至今,你有听说过皇帝的后宫只有一个女人吗?”
“好像真的没有嘢!哎,真是好无奈啊!”顾晓蓉摊摊手。
“所以说,还是做我的平民百姓好。而且我也不喜欢呆在皇宫,一点自由也没有。”
“是啊是啊!我本来以为很好玩的,所以就来做这个贤妃了。没想到这么无聊。不过……我没后悔……”
“因为遇到了李飒?”若吟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顾晓蓉红了脸:“恩,虽然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但我还是喜欢他。”
哎!爱情这东西……真烦!
晚上若吟躺下不久,沈云轩便回来了。
“你回来了?”
“恩!”沈云轩轻轻地应了声,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他躺下后,就没有再说话。大概是累了。
若吟躺在一旁,久久无法入睡。她轻轻地转了个身,却不经意间对上了他的双眸。屋里光线虽暗,但透过一旁的烛光,依稀可以看见彼此的面容。
“你怎么还不睡?”若吟问。
“你不是也没睡吗?”他反问。
“那个,我白天很清闲啦,你和我不一样的嘛。今天的奏折比较少?”
“恩!那些劳什子的奏折看得我头都大了。人人都羡慕皇帝有权有势,天晓得这把龙椅有多难坐,万千百姓的幸福全压在你肩上,即便做得再好,还是免不了有人在背后诅咒你。要不是为了祖宗江山,这破椅子谁爱坐谁坐去。我宁可当我的逍遥王。”
“是啊!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了这把椅子争得头破血流,兄弟相残更不用说了。还有后宫的争宠,最终也不是为了这个吗?”
“没错!可是坐上了这个位子,又有几人是幸福的呢?”沈云轩叹息。
“对了,你……对你母妃了解吗?”若吟试探着问。
“我们兄弟出生不到半年,她就去世了。你说呢?”
若吟一惊:“不到半年?你们兄弟和先太子出生的时日差了多久?”
“十天!先太子的事你听说了?”沈云轩有些讶异。
若吟将那天她去残月宫的事告诉了他。
“你去残月宫了?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那个,我当时又不知道!”
“事情都打听清楚了?”沈云轩问。
“杨嬷嬷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这件事是宫里的忌讳。父皇早就下令任何人不得提及,杨嬷嬷是皇奶奶身边的人,怎么会失了分寸?”沈云轩的脸色不善。
“你别怪她了。是我逼她说的。那个,我觉得先太子的死……”若吟正不知怎么开口,沈云轩就替她把话接下去了“是我母妃害死的!”
晕啊!他真够直言不讳的。
“在你面前,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当时虽说太医宣布是突感风寒致死,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母妃下的手。尤其是残月宫闹鬼一事把母妃吓得一病不起,就更加证实了谣言。但当时,都被父皇压下去了。父皇子嗣不多。除了两位姐姐之外,就只有去世的大哥沈云祥和我们兄弟俩了。既然人都死了,他也不好再做什么。在父皇眼里,江山胜过一切。死几个妃子甚至是亲骨肉都无所谓。”
沈云轩的语气冷冷的,听得出来,他并不喜欢他的父亲。
“你有没有想过,沈天兆施调包计以及策划谋反很有可能与先太子有关?”若吟问。
沈云轩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的意思是,子游他……”
“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情况只有他自己清楚。”若吟也不确定子游是不是就是先太子沈云祥。可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她不得不联想到那一层。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具体内幕,想调查也是件难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和子游有关,那么当年的刘德妃和沈天兆有染了?”沈云轩问。
“有这个可能啊!那时你父皇一心想要皇子,但又生不出来。那个刘德妃为了争宠就和小叔子有一腿了,很正常嘛。皇宫里男女关系乱着呢。”若吟刚说完就觉得失言了,她偷偷看沈云轩的脸色。
沈云轩笑笑:“你说得没错!皇宫里确实很乱。”这么多年来,他见得多了。
“我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是得从他们那边入手。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关键任务还是在于压下这场即将爆发的政变。一切落幕后,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
“吟儿,你真的很聪明!”沈云轩笑笑。
“彼此彼此!你也是一点就通,孺子可教也!”
“小东西,少在我面前装前辈,我可比你大五岁!”沈云轩用指头弹了她脑门一记。
“痛!沈云轩,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要比你老上十五岁!”若吟故作神秘地说。
“哦?真的?”沈云轩装作惊讶地问,“那敢问这位大婶,您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精湛的驻颜之术?”
“嘿嘿……我乃千年猫妖是也!”
“原来是只猫啊!”
“对了,既然沈天兆的势力已经那么大了,为何他还不动手?”若吟又转回了正题。
“沈天兆确实暗中部署了好些年。但他势力再大,手中也没有兵权。所以强攻是行不通的。因此他才选择了暗中下手。只要除去了我和皇兄,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位了。不过近段时间他也在暗中练兵。与兵部尚书联姻也是为了增添势力。那次我从盗匪手中救出了你,并不是我闲来无事去外面瞎逛,而是老狐狸购置了一批军械,就藏在城东。不过我和冥打探了很久也没有查出具体的藏匿地点。现在李飒正派人在追查。”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只要他们自己的军队壮大了,即使暗中下手不成,他们也会正面发动战争?”
“不错!”
哎!打仗可不是好玩的事,受苦的还是那些无辜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