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想要将尘封心底多年的秘密全部道尽，她接着说道：“于是我又遍查古籍，苦寻打开波利昵缚喃界的方法。在一本古书上，我看到了关于葱茏宝剑的记载。书中说，葱茏宝剑可以打开波利昵缚喃界的大门，而那大门就是葱茏宝剑的剑鞘。”
玉藻前想方设法深入特调局夺取剑鞘却未能成功，于是转而寻求他法。她融合了机关术、阵法和符咒打造出的这个基座，再倾尽狐妖一族之力让自己恢复至全胜时期，只有这样才能引动龙脉之力连通波利昵缚喃界。
她缓缓走到井口边缘，看着深井内银白色的波光，喃喃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鼓起一丝力气问道：“波利昵缚喃界打开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玉藻前想了想，说：“波利昵缚喃界是所有死亡人类意识的回收站。记忆也是意识的一部分，它们不会消失，只能被转移。那些喝了孟婆汤的鬼魂，前世的记忆会随着意识一起被送入波利昵缚喃界。这是一条单行道，只能进不能出。如果那个世界通往人间的大门打开，有可能会引发意识大规模回流，那些本来应该永远消失的意识会再次回到原主人的身上。”
“如果一个人几十甚至几百世的记忆全部回归，这个人还能活下来吗？”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玉藻前摇头道：“这要看个人的承受能力了。理论上来说并不会危及生命，但很可能会变成疯子或痴呆。”
“即使是这样，你还是要打开波利昵缚喃界吗？”我死死盯着玉藻前，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忍，然而并没有。
玉藻前冷笑声道：“只要能让他真正的重生，就算是毁灭整个世界我都在所不惜。”
我苦笑两声不再说话，积蓄了数千年的执念，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玉藻前踏上基座来到身边，蹲下身在我耳边说道：“其实以我的能力根本打不开涅槃界的通道，不过有你就不同了。”
玉藻前将我丢在一边，站在了我刚才的位置上。阴阳鱼太极图完全打开，一个圆台缓缓升起至于基座相等的高度。
在圆台正中央的一个凹槽里，赫然插着一把通体翠绿的宝剑。看样子，之前被清灵公子带走的只是一件复制品，大概是玉藻前用式神幻化出来的。
玉藻前端坐在基座上，神情肃穆，一段冗长的咒语从她口中发出。咒语是用梵语念出来的，我听不懂是其中的意思。
玉藻前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那银白色的波光也越来越盛。很快，一道耀眼的白色光柱从井口迸射而出。葱茏宝剑如翠玉般沐浴在白色的光芒之中，基座上红色的符文此刻尽数浮空而起，一个接一个投入光柱，印在葱茏宝剑之上。
当最后一个符文融入葱茏宝剑之后，葱茏宝剑仿佛融化般，化作一团翡翠样的液体落入深井之中。随着葱茏宝剑的坠入，白色的光华被翠色代替。
涅槃界的大门即将开启，方仙踪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她用狐尾卷起九尾天狐的身体，将其投入那翠色光芒之中。
一瞬间，好像某个神秘的大门被打开，一股诡异、浩瀚，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气息弥漫了整个空间。
翡色光华之中，九尾天狐空洞的眼神渐渐展现出一丝神采。这股神采又很快被挣扎和茫然所取代，这是大量的意识瞬间贯入身体导致的短暂的不适应。
九尾天狐眼神之中的感情色彩愈发浓烈，没过多久便开始平静下来。他看了看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玉藻前的身上。
“阿青，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儿。”九尾天狐开口了，长久的沉睡让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却依旧好听。
阿青，这应该是玉藻前本来的名字。
“岐天，真的是你吗？”几千年的等待只为这一刻的到来，泪水早已婆娑了玉藻前的双眼。
“傻瓜，当然是我。阿青，你怎么哭了？”九尾天狐伸出手想要去拥抱玉藻前。
玉藻前连忙出声道：“岐天，再等等。你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和身体融合，不过很快就可以了。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阿青，我好想你。那个世界没有你，我感觉好孤独。”九尾天狐双眼中饱含着浓浓的爱意，一如之玉藻前看他的眼神。
看到这一幕，我几乎要忘记玉藻前犯下的种种罪孽。无论如何，爱是每一个人的权利，即便是老天也无权剥夺。
随着时间的推移，翡翠色的光华开始变得明灭不定，像是一颗不稳定的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九尾天狐的表情出现一丝痛苦，他咬着牙捂着脑袋道：“阿青，我的头好疼，好多人在我脑子里说话。”
“我这就放你出来，你再忍耐一下。”玉藻前将狐尾探入那光华之中，不料却瞬间被弹了出来。
“怎么可能！”玉藻前难以置信地看着翡翠色的光柱，然后再次尝试着将尾巴探进去，可结果一如刚才。
“制裁开始了，秩序不容亵渎。”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突兀地响起。
“谁？是谁在说话？”我虚弱到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在脑子里发出大声喝问。
“朔河古墓的那屡黑气，你难道忘了吗？”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是你！”
“就是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刚才说的制裁、秩序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活人不能入冥界，这是阴间的法则。人的阳寿到尽头，必须入冥府轮回转世，这是阳间的法则。每一个空间都有它自己的秩序，没有人能跳脱秩序之外。一旦有人胆敢亵渎，必然会受到法则的制裁。愚昧的妖怪，以为打开了那扇门就可以让他的意识回归。那扇们的后面隐藏着多少恐怖的存在，连我都不敢去触碰。一个小小的九尾狐妖也妄想篡改天地法则，当真是可笑！”
“我只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没有心思去琢磨那些条条道道，单刀直入地问道。
那个声音丝毫没有在意我的语气，依旧充当百科全书一样的角色为我解答道：“现在那个男狐妖等于是一扇门，也是一条通道。这扇门一旦被打开，就不是轻易能关闭的。庞大的意识流正在疯狂涌入他的身体，当他的身体到达可以容纳的极限之后，大门才能关闭。”
“那他会怎么样？那些意识流会怎么样？”我再次问道。
那个声音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继续说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是我认为最终的结果是，意识流挤爆他的识海，然后散落进这个世界寻找它们的本源。总之，那个狐妖是没得救……”
脑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像再次陷入沉寂。与此同时，月护王舍利自行从我口袋里飞出，悬浮在我面前。
方仙踪的声音从舍利中传来：“自作孽不可活，我早就劝过你死了这条心。”
玉藻前愤恨地看向月护王舍利，冷声道：“帮不上忙就别说那么多废话。今天就算拼劲我全身修为，也一定要把岐天救出来。”
说完之后，玉藻前飞身而起冲向那光柱。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她都被光柱弹回，却再次爬起来冲向那光柱。
方仙踪再次开口：“别再白费力气了，放下吧。让我把大门关闭，免得他继续痛苦下去。”
“不可以！”玉藻前突然吼道，“我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能和他重逢，谁也别想破坏我的计划！”
“计划？现在这一切还在你的计划之中吗？时间不多了，再过一会儿他就会被意识流撑爆，到时候他的身体，他的意识全都会彻底地消散。这难道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刻，玉藻前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绿色光柱愈发地不稳定起来，此刻犹如气球般不断向外膨胀，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没时间和你废话了，滚开！”月护王舍利中传来方仙踪焦急的声音。
只见舍利突然飞向玉藻前，将其撞飞出去，然后转而投入光柱之中。
随着月护王舍利的进入光柱开始稳定下来，绿色的光滑不断消退，九尾天狐眼中的神采也随之逐渐流失。
“不！”玉藻前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如婴儿啼哭般的悲鸣从她口中传出。
突然间，她的身体化作一直白色的狐狸，箭一般冲入光柱。
沉闷的撞击声划过耳膜，那小小的、白色的身躯无力地落入下方的深井之中。而那身躯之中，分离出一道光影投入了绿色的光华里。
光柱中传来玉藻前最后的声音：“岐天，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所有光华瞬间敛去，空间内再次归于平静。九尾天狐的身体无声地坠落，紧随玉藻前的身躯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