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山砸墙。
呼呼呼！
望着头上那片血花盛开，少年的脸上浮现一抹灿烂的笑容，就如同洒向山脉的阳光。
“这，就当事先收取一点利息吧。”
杨错抬起头来，那张脸，惨白如纸。
“放心吧，王姨，丁当，我一定会把你们救出来的！”
杨错血红的双目中闪过一抹坚定，望着那地上的鲜血，眼神深处，却是一抹后怕。
在之前的追逐中，这名暗血影卫因为脖子处被自己一击龙扣手击中，受到重伤，速度也是大减。
虽然自己在对方乏力的一刻追击了上来，可还是被对方临死反扑的疯狂一击之下，身上伤势加重。
若对方再能够坚持一个呼吸，或者挡住自己的怒龙击，那么，胜负未知，生死未知。
“好在，我活下来了。”
看着身体四周，因为浓烈的鲜血而弯下腰的青草，原本翠绿的颜色已经变得暗红一片，少年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只是，笑容还没有扩散，便徒然凝固在脸上，双眼之中，一抹绝望之色突然涌现出来。
因为，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道淡淡的声音。
“是的，你活了下来。可惜，你活不长了。”
艰难的转身，苍白的脸上因为鲜血的沾染而显得冷厉一片，可是，配上双眼中的绝望，却是显得那么凄凉。
“你是谁？”喉咙滚动，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杨错嘴唇间，迸出三个同样艰难干涩的字来。
一道人影现在一片阴暗之中，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不到他的面貌。
然而就算你能够看到，但因为对方脸上戴着面具，你也看不到那张脸长什么样子。
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现在自己面前，却是无法感应的黑袍人，杨错的面色，已然一片死灰。
“姑姑……”
香儿急切的拉住司空明心的衣袖，原本明亮欣喜的小脸同样变得死灰一片。
“求求你，救救他！”泪水在眼珠打转，香儿摇晃着女子的手臂。
若不是实力不济，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冲下去，想来，凭借自己的身份，那个人不敢有所异动。
从山崖这里虽然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里的一切情况，但想要更快表达自己的态度，她知道，如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姑姑。
司空明心不为所动，而是静静的看着山崖下面，就如同小时候在青阳城，陪着哥哥一起去斗兽场，看着两头巨兽殊死搏斗的场面。
想到那时候的场景，即使再血腥残忍，她都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如同……与蹲在门前的老树下看着码字打架一样。
而她此时看着山崖下，好看的眸子中流露出的情绪，也跟那个时候毫无区别。
甚至，更加的冷漠。
自从修炼了绝情之心之后开始，她就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了。
当然，除了在一个人的面前。只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个人。
“姑姑。他曾经救过我！”香儿咬着嘴唇，原本红润的颜色在她的一咬之下变得充血，然后苍白。
“我已经给你还了他了，你还想我怎样？”女子终于说话，但语气实在太过冷淡。
“还？你怎么还？难道没有杀他就是还了他吗？”香儿眼中浮现一抹水雾，像是下一刻就要决堤而出。
“难道我没有杀了他不就是救了他吗？”司空明心有些奇怪香儿的反应，像是想到了某种猜测，黛眉一挑，摇头。
“你不应该有那种想法。”
莫名其妙的话香儿硬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她鼓足勇气对视着那双原本熟悉，此刻却变得陌生的眼睛。
“世上没有你这样的道理！”
女子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和生气。
“这个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道理。”
像是从她的语气中得知了她的决定和选择，她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被死死压制了回去。
“好！你不救，我救！”
一抹白光从她娇小的身子中涌现出来，比阳光还要稀薄，但比阳光还要刺眼。
眼睛一眯，接着便微微缩小，最后张大，司空明心面色一变，语气也有些慌乱。
“不要！”
她刚伸出手去，还没等抓住少女，一道白光疾驰而出，她的手中，一道浅浅的白光迅速消失。
“你这又是……何苦呢？”女子似乎有些气恼，更多的却是无奈，竟然没有丝毫的担心。
望着山崖下，那突然起了的变故，犹豫了一下，还是轻点脚尖，身影迅速消失。
“何苦呢？”
看着那个脸上满是灰白，双眼血红，慢慢站起身来，眼神深处涌动着疯狂的少年，六轻轻开口。
杨错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他也不需要回答。
胸腹起伏，深深的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不安恐惧以及绝望尽数化解。
看着那个给了他很大压力感的男子，他一步一步朝着对方走去。
曾经那个人就告诉过他，武道之路。艰难而险阻，可能会遇到无数难以攀越的高山和城墙。
他告诉过他，他可以将山击碎，将墙推倒。
但当这山太高，高到你只能仰望，不敢升起丝毫的亵渎之心，只能满怀敬畏的时候，你还击得碎吗？
当城墙太厚，厚到无法丈量，阻挡了一切的时候，你还敢妄言要将之推倒？
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存在啊。
那一夜，星空下的他，背影如山如岳，壮阔得填满了少年整个心神，如今面对同样的高山城墙，又怎么可能会产生将其击碎推倒的想法呢。
想到对他的敬畏竟然变作了对他的恐惧，这是他所不能允许的。
既然他说过不能向任何人低头，这其中，应该是包括他本身的吧。
想到这里，他竟然变得无比轻松起来，笑容重新浮现于脸上，坚毅而决绝。
他朝着他走去。
步伐艰难而沉重，就像背负了一座高山，承载了一堵城墙。
但他就像一个试图寻求将山击碎，将墙推倒的孩子，看起来幼稚可笑的一件事，竟然表情还那么认真。
望着他脸上的笑，六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感受着他身上的那抹因为尝试而有些兴奋的意味，他竟然有些失神。
“如果，我当初妥协的话……不如果我当初没妥协的话，我已经死了。”
他像是在给自己寻找一个借口，又像是在给自己寻一个出手的理由。
“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六朝着他伸出一只手，手掌上满是老茧，就像多年那着锄头干着农活的农夫，又像是场面混迹于赌坊摩擦着骰子的赌鬼，那厚厚的老茧就是他的曾经。
手掌短小并不好看，所以，这应该不是一个种地的好手，更不是赌桌上的赢家。
但是，现在这只手上，拥有更加让他痴迷的力量。
一抹血红摊开，像是从他的掌心开出了一朵血红的花，比之前见到的还要更大，也更要美艳，芬芳诱人。
望着这朵血花，杨错脸上的笑容不变，脚步不停，既没快一分，也没慢一分。
因为，这朵并不芬芳，并不诱人的血花，在他眼中，就是那一座山，那一堵墙。
作为想要碎山人，推墙者，怎么可能会被自己的目标所诱惑。
高山朝着自己砸来，城墙倒向自己，杨错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但垂下的双手，却早就紧紧握住。
呼啸声，浪花声，嘶鸣声，呼呼声，当然还有自己发出的怒吼声。
这些声音更像是哨子声，口号声。
于是，停步，抬手，屈腿，沉腰，摆肩，出拳。
整个人瞬间就被红色淹没，就像是突然被食人花吞噬的场景。
六缓缓收回手掌，负在身后，看着血花盛开，然后枯萎。
但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血花虽然在盛开，但是，未免开得太灿烂，看起来竟然如同一头吃撑了的猛兽，还在继续进食。
于是。在某一个刹那，可能六眼中的疑惑之色都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一道白光，隐隐从那抹红色之中透露出来。
下一刻，光芒四射。一道，两道，千道万道，最后连城一片。
阳光变得暗淡，血花早就消失，原地出现两个人。
一人昏迷不醒，生死不知，一人脸色苍白，比之前的光还要白。
他终于有些吃惊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发生在自己的面前一样。
于是，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很正常的举动，那就是如恼羞成怒一般的再次出手。
这一次，是两朵血花。
开得更大，更艳。
“我劝你，最好收回你的手。”
就在他要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和被她救下的那个少年都尽数击杀于世间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空气，钻进他的而中，最后，像是千万柄利剑一般，在他体内肆虐。
“哼！”
面具下传来一声轻哼，却被他很好的压制住。
六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就如同自己一样，对方脸上也带着一面白纱，看不到面容，但从妖娆的身躯上可以看出对方肯定很美，声音中听来很年轻。
他不是惊艳于对方的美艳，而是惊恐于对方的强大。
他从来都认为，这个世界上，自己算得上适合天才，或许这样说，自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他就没有害怕过。
因为曾经的他，已经害怕得够多了。
但是，面对这个陌生的女子，他害怕了。
于是，他没有说话，想要借此掩饰自己对对方的害怕。
“走吧，我不杀你。”司空明心见到对方没有反应，不气不恼，只是语气更算不上多么友好。
看着司空明心，六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一般。
“哎。”
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六突然朝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他刚好站在了司空明心的面前。
意味，不言而喻。
“你不是我的对手。”
司空明心看都没看六一眼，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少女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