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深入敌境，不要命了。”李晟撇了撇嘴，“李浩博的偏师，就敢攻入石州府，我为什么不能攻打榆林。”
程辰晨默然，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却牵扯到了太多的问题，“你哪里来的军队，就靠柳毅的那五百人。”
他听说过捧日军十四营，剿匪厉害，不代表与哒哒人战斗，也厉害。
“行了，你别管了，我有自己的计较，这七年，我可没有变傻。”七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可以成就很多人。程辰晨点头，“稻苗商行的名头，我在绥德都听说过，阿晟，你狠厉害，但打仗不是游戏，你……”
“行了，不用你提醒，咱们来打个赌，就看你和我哥，何人先当上厢都指挥使。”
“这本身就不公平，柳毅才掌管一营，我却掌管了一军。”
李晟鄙视，“你那一军，关键时刻，或许还没有老大的一营靠谱。”柳家军，乃是柳家的嫡系部队，他们的军饷，都是李晟出的。光靠朝廷那点薪水，根本养活不了一大家子人。
“老大想要当上厢都指挥使，只用搞掉潘忠勇，你呢，有方向么？”
程辰晨摇头，“别闹，不立下功劳，怎么可能升迁。如果都像你这样的想法，大宁的军队里，岂不是永无宁日。”
功劳会有的，李晟点头，“行了，让你留一点心，可以回去了，你那两个兄弟，恐怕扛不住。”
能一起远走他方，不离不弃，为共同梦想而奋斗的，的确是兄弟。杨决，呼延翔，确实顶不了多久。李浩博集结军队，攻击方向不明，西北这些军州，全部都拉起了神经。
要想劝服李晟很困难，程辰晨拱手作别，“那告辞了。”他拍马，沿着官道往西边去，孙遥道，“晟哥儿，程公子可以当成助力么？”
李晟摇头，“现在还得靠咱们自己。”
回了临县，少不了被李重丙和柳慧抱怨。“姐，县衙里的大事儿，希望你能够管起来。程辰晨答应了，这一次风波过后，就会来娶你。”
李重丙疑惑道，“什么风波？”
瞒是瞒不住的，“哒哒人，即将入侵了。”李重丙面色煞白，在青山，都听说哒哒人的凶狠，现在即将发兵而来，让人觉得很害怕，“毅儿呢，他岂不是有危险。”
“放心，老大的本事，你还不清楚，我们是来保家卫国的。”
柳慧没有多问，朝着县衙走，荒废了两天，要全部捋清楚。李晟好说歹说，才将李重丙忽悠着去做木工。
柳定一直欲言又止，等李重丙走后，才开口，“晟哥儿，指挥派了人来求援。”
李晟早就料到了，“老大怎么说？”
“指挥希望你能备足粮草，潘忠勇克扣了他们的粮草。”哼，将人派去通秦寨，又不调拨粮草，真是往死里整。
多事之秋，粮草又十分紧张。但再困难，也先要紧着柳毅，“走吧，咱们去县衙。”
这一次县衙议事，柳慧也到场。李晟清楚，她不是小女人，“姐，这一次，可是西北之行最大的机密，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不要告诉爹。”
柳慧点了点头，又回到了柳家庄议事厅的感觉，只是这一次的事儿，大了很多，关系到西北这一块的重大战略。
“梁大人，你应该听到消息了。”
梁兴龙点头，“哒哒人集结了五万人，打算入侵大宁，抢夺夏收的成果。”
这一次夏收，本来都收成不好，如果再来抢掠一次，西北的百姓就难过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哒哒人总是不放过一丝的机会。
“说说，咱们临县的地理环境吧，应该如何防御。“
“历来，哒哒人只有一次杀到了临县，他们通过天浑津，出其不意，过来的人也并不多。”
这块地方，有黄河天堑，乃是天然的屏障。最难防备的，乃是黄河以西，都是哒哒人肆虐的场所。李晟点头，“天浑津地势如何？”
“黄河湍急，东岸有小块浅滩，只需陈兵数百，便能固若金汤。”李晟点头，”好，柳定，你带领五十个捧日军兄弟，外加临县的衙役。唐安定，你跟柳定一起合作，希望能双定，叫哒哒人，不能越过黄河一步。“
柳定有些不乐意，但还是跟唐安定一起道，“末将领命。”
“柳大人，他们归你辖制，务必要注意黄河两岸的船只，最好都收上岸来，切莫叫敌人钻了空子。“
柳慧建议，“可以组织一个小队，配备快马，何处预警，便紧急救援。”梁兴龙点头，“这个法子好。”
李晟点头，“表哥，你的腿有伤，就好好在临县坐镇，临县安稳了，我们便有拼劲。”
陈从安皱眉，“阿晟，你……”
“姐，拨我一百担粮，我去支援老大。”
柳慧点头，梁兴龙道，“通秦寨危险，公子还是不要死守，到时候注意转移。”
李晟点头，“我知道，陈捕头，这一次，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
陈从彦拱手，“愿效犬马之劳。”
李晟拱手，“临县的事务，就拜托诸位了。孙瑶，召集你的部署，咱们明日便出发。”
军情如火，容不得半分的耽搁。梁兴龙道，“公子，犬子对西北地形颇为熟悉，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这是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李晟的身上，李晟疑惑，“你家公子，不是做生意的么，这一次，可是危险的紧。”
梁兴龙道，“无妨，我任岚州参赞的时候，犬子跟我走南闯北，倒是有几分胆色。”
“既然这样，那就劳烦贵公子了，大家都散去吧。“
今夜，众人心绪难平，临县府库很多人忙碌，将粮食制作成柳家独有的干粮。省去了锅碗瓢盆，只是没有什么营养。在青山束手束脚，很多东西都没有研究出来。梁兴龙回了自家临时的府邸，一脸的疲惫。
他的夫人替他捏着额头，“你说你都老了，还这般拼命干什么。陈县令虽然是个好官，但也不能这么压榨你。”
梁兴龙叹了口气，“女人家家，懂什么，钦通在哪儿，让他来见我。”
梁钦通一脸忧色地走了进来，“爹，如果再招人的话，我怕临县承受不住，我跟张老板已经放缓速度了。”
审时度势，并没有因为利益，而变得十分疯狂。梁兴龙很是欣慰，“钦通，这事儿先放一放，我给你找了另外一份活儿。”
“爹，现在不正应该和稻苗商行通力合作的时候，咱们岂能够退下来。”梁兴龙摇头，“不是退下来，换一个人去做。”
梁钦通默然，这意味着，接下来要宣布的事情，比前一件事情重要的多，“爹，究竟是什么事儿？”
“你对晋宁军和榆林的地形还熟悉吧？”
梁钦通点头，“当然记得，当年咱们不是攻入榆林等地了么？”
梁兴龙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为父会在临县担任县丞，而且还如此用心办事儿？”
“陈县令是一位好官，爹想帮他。”梁兴龙摇头，“你记住，我是冲着李晟去的，在临县，最厉害的不是陈县令，是李晟。“
李晟，那个十七岁的少年，看着挺稳妥，可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么。“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曾经未完成的心愿，极有可能会实现。”
梁钦通一点儿就通，“爹，你是让我给他们当向导。“
“没错，捧日军十四营被派遣到了通秦寨，看似危机重重，可若是闯过去，结局便无法预料。你愿意和爹赌一把么？”
“当年跟爹一起赌输了，侥幸逃得性命，正是心有不甘，再赌一把又何妨？”父子二人，紧紧握住双手，有无穷的力量升腾。
李晟看了一眼忙碌中的临县，咬了咬，“都回去吧，孙遥，咱们出发。”
走出临县，李晟仔细看了看梁钦通，很安静的一个人，不怎么说话，可眼神却十分有神，“梁大哥，劳烦你跟我们走这一遭，真是过意不去。”
“公子，有事儿就吩咐，如今军情紧急，我们多一刻到达通秦寨，便多一份生机。“
李晟被噎了一下，梁兴龙应该什么都跟他说了。展开地图，“梁大哥，你看一看，咱们应该走哪一条路？”
梁钦通早就有腹稿，“从这里，过天浑津渡口，北上佳县，然后沿着葭芦川到通秦寨，是最好走，最快捷的道路。”
李晟笑了笑，“好走快捷是没错，却绝对不安全。”
这一次在石州府，彻底暴露了自己。就算潘忠勇能大度不跟他们计较，潘越屡屡吃亏，多半在佳县堵截他们。
佳县是潘家的地盘，这么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李晟斩钉截铁道，“选另外的路径吧，兄弟们不怕苦。”
所谓的十担粮食，变成了一包包的干粮。捧日军卒平日里有负重跑，只是增加了些负重而已，保证了队伍的灵活性。
梁钦通点头，“既然如此，就只有一直沿北走，在大平会度过黄河，然后前往通秦寨。”
李晟将一个包裹背在背上，“梁大哥，前面带路吧。”
梁钦通见他们每人都背着包袱，“公子，也给我一个吧。”孙瑶看了看李晟，李晟缓缓点了点头。捡了一个小的，入手却一沉。这位公子，没有表面那么娇弱。
融入团队的方法，就是同甘共苦。梁钦通明白，李晟没有拒绝。六月近七月的天很热，在黄土高原曲曲折折的道路上行进，对人的意志是一项考验。
但整个队伍，没有抱怨一声。孙瑶掌控着队伍的呼吸和节奏，但大家都照顾李晟和梁钦通。五十二个人，在这条路上前行，只为了能在这里，有一片稳固的天地。
一路上，山里的百姓，还是按着原来的方式生活。临县闹得轰轰烈烈，从山里走出的人并不多。在他们的脸上，有着很深的戒备。外界的人，天然的，脸上都写着狡猾二字。
今夏的收成实在不怎么样，将秋天的种子留好，所剩无几。山里能吃的东西，都被他们找光了。
临县的优惠政策，只能从城镇开始，还惠及不到这里。只是希望航行的船队，能够归来，带来能够拯救他们的农作物。
梁钦通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李晟半步。父亲高度评价，并愿意追随的小子，他的眼眶里，藏着深深的忧虑。他能跟将士们同甘共苦，对普通百姓具有仁慈怜悯。
这些品质，能够让人钦佩，但若是让人死心塌地的跟随，还远远不够。不知道父亲是否发现了其他点，他还要好好挖掘。
西北的山势走向，自东向西，慢慢变得平坦。翻越了高山，他们在天擦黑的时候到了黄河浅滩上。这时候的黄河，还没有枯竭，黄土高原上的泥土，也没有流失太多。黄河水奔流向南，带着隆隆的巨大声响。
丁遥道，“晟哥儿，没有舟船，咱们只有明日渡河了。”李晟点了点头，“安营扎寨吧，明日过河。”
士兵得到命令，松懈下来，开始揉着自己的腿。李晟扔了一个瓶子给梁钦通，“抹一些在腿上，揉一揉，不然明天该走不动了。”
许久不活动，身体会迟钝。“把包袱放下吧，你是我们的向导，有更重要的任务。”
梁钦通没有坚持，解下包袱，“公子，他们平日里都是这么训练么？”
李晟点头，“没错，冬来寒暑，除了不可避免地因素，天天如此。”这是一只铁军，虽然人数少，可老兵带新兵，很快就能够有一只厉害的军队。
“丁遥，你去把地图完善。”
丁遥接过地图，往森林中的民居走去，“公子，他这是做什么？”
“只有本地人最熟悉地图，咱们要弄清楚，哪儿有路可通，哪里有捷径，如果掌握了地形，我们就掌控了先机。”
的确如此，有这样的认识，下一次再临此地，就绝对不会作为瞎子。梁钦通现在更加佩服李晟了，这位李公子，在战争谋略方面，也有独到的见解。
细节决定成败，捧日军十四营的态度，已超过了大宁大多数的军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