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海看到他颤抖的手想去摸枪,就把枪踢到一边去让他够不着,又看见他想去取腰间的手雷,就把他的胳膊敲了一下,然后把手雷也取过来。
这个鬼子伤得很重,嘴里血糊糊的,表情僵硬紧张,显然很恐惧,嘴里在喊着什么,有点绝望的样子,随后就大哭起来。
这时候二凤和林花儿也跑了过来,和二海一起看着这个鬼子。
这个鬼子个子很小,看上去像是孩子,但络腮胡子和面容,怎么看都是一个成年人,他哭着哭着,居然开始唱了起来,吐着血在唱。
二海他们听不懂他唱的什么,九姨太也过来了,她听了之后顿时来气,一枪就把这个鬼子爆了头。
鬼子头一歪死了,眼睛睁得老大,口里在冒血,死不瞑目的样子。
二海看到九姨太气呼呼的样子,就问她,“他唱的什么?”
九姨太轻蔑地说,“日本军歌,内容是:跨过大海,尸浮海面;跨过高山,尸横遍野。为天皇捐躯,视死如归!”
二海嘲讽地说,“既然是视死如归,干嘛又要哭兮兮的呢?”
二凤笑着说,“他在给自己壮胆。”
二海把这个鬼子的手雷和子弹都交给女兵们,又搜了搜他身上,把刀子,皮带,靴子都取下来也都交给女兵们。
然后他说,“打扫一下战场,看看鬼子身上也没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女兵们都去打扫战场,二海就去把鬼子的马都拢过来,等到女兵们收拾完了之后,大家就离开这里。
这一天他们打了两次伏击,消灭了前来追踪的鬼子,缴获了几匹马和一些枪支弹药,还有一些物品,自己没有伤亡一个人,这让大家心情很好。
老头的告密让他们不再相信一些当了汉奸的中国人,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再去寻找有人居住的地方,而是避开有人的地方,专门往没有人的地方去。
本来,他们是为了中国人而抵抗入侵者,而现在,由于敌人力量的强大,又采用了一下高压手段迫使老百姓不敢跟他们接触,他们的处境越来越孤立,也越来越严峻,这让他们的心境有点凄凉,但他们只能忍耐,默默地忍耐。
只有二海一个男人,他不忍心让这些女人和自己一起,在这样严酷的环境里经受磨难。这天他对女兵们说,“快要到冬天了,情势越来越不好,现在还可以在野外过夜,可等几天就不行了,这样跑来跑去总不是个办法,所以我想给你们寻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九姨太问他,“怎么落脚?那个村庄会收留我们?”
“你们是女人,可以嫁人,嫁到那些村子里去,这样就有了安身的地方。”二海说。
二凤说,“谁要去谁去,但我不去,我只是跟着队长在一起,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
春红说,“我也不去,和二凤一起跟着队长。”
林花儿说,“队长的意思是想让大家散了对么?”
九姨太说,“散了怎么行,就等于放弃了抵抗,安心当亡国奴了。”
欧阳慧说,“我们不是普通的家庭妇女,我们是战士,我不当逃兵,我要和队长一起坚持下去。”
二凤说,“燕儿,你呢?”
燕儿说,“我当然要跟大家在一起了。”
二凤又问,“珍珍,玉儿,云芳,你们呢?”
珍珍说,“我当然和大家在一起了,还用问么?”
云芳说,“都到这个份上了,当然是大家一条心。”
玉儿也弱弱地说,“我才不去嫁人呢,跟个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恶心死了。”
女兵们都笑了。
九姨太就说,“队长,以后这样的话你就别说了,我们不是胆小鬼,要是怕死,当初就在家里安安心心过日子,不会出来打鬼子。”
二凤说,“就说嘛,队长这样有点婆婆妈妈的。”
欧阳慧也笑了,“是啊,队长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说这种泄气的话。”
二海笑了一下说,“看得出来,你们比我坚定。”
欧阳慧说,“有首歌唱得好,我们宁愿与敌人周旋在沙场,也不愿做奴隶而忍辱偷生。”说完她向着前面走去,大家都跟在她后面。
他们继续寻找新的落脚点。
几天后,他们来到一个地方,看到了一个木屋,二海下马去木屋里看了一下。木屋是用圆木修成的,当地人把这种房子叫着木刻楞,在木屋的旁边,还堆放着一些木头,上面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腐叶,看样子是伐木人修的,现在废弃了,木屋门窗已经损坏,里面有野兽呆过的痕迹,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二海从木屋里出来之后,到周围去看了一下,这里地处混交林带,乔木和灌木丛很多,背靠着大森林,面对着大草原,旁边还有一条从森林里流出来的小河。这里水草肥美,森林茂密,是打猎和放牧的好地方。
二海对大家说,“这里风景不错,你们说呢?”
大家就都看周围,正值暮秋,万山红遍,落叶无边,到处一片金色,果然风光如画。
九姨太说,“我喜欢这里!”
欧阳慧也笑着说,“那就把这里当成我们新的密营吧。”
二海说,“现在,一组负责放马、警戒和拾柴;二组去找吃的,同时观察一下周围情况,看看有没有人;三组跟我一起收拾房子。”
大家下了马,按照二海的安排去做。
二海领着九姨太和玉儿,白珍珍三个人,拿着工兵铲,把木屋里面的野兽粪便和垃圾这些都弄出去,再弄来新土垫上一层压实,然后把外面的木头搬进去摆放整齐用来当床睡觉,再去河边找来一些石头围成一个圆形火塘用来生火,完了之后又把窗户用木头订上,防止野兽突然跳进来,最后又做了个门。
当二海他们把这些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春红领着二组回来了,打了两只狍子和一只兔子,还采摘了一些野果。春红告诉二海说,“我们骑马在周围看了,没有发现有人烟。”
然后大家一起生火,收拾猎物,到了晚上,除了安排一个人在外面警戒之外,大家都在木屋里围着火塘烤火,然后睡觉。
第二天,二海让二组和三组在家,他自己带着一组骑马去外面打猎,因为刚到这里,二海想看看周围的情况,就尽量往远处走。他们是上午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出来的,到了下午,来到了一个高坡上,从这里看下去,下面有一条大路,大路上的车辙很新,看得出来经常有车从这里经过。
他们正在看着,有三辆汽车正好从这里经过,车上装满了木头。
欧阳慧用望远镜看了一下车门上的标记说,“满洲电业株式会社的,是日本人的车。”
二海拿过望远镜看了一下没有说话。
林花儿把望远镜拿过去看了一下之后说,“鬼子占了咱们东三省,有个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天天都有火车把咱们的木头,煤炭,粮食和矿产这些运到朝鲜去装船运回日本,这些强盗!”
林花儿二十来岁,黄头发,高鼻梁,皮肤雪白,有一双蓝褐色的眼睛,她父亲是满族人,母亲是苏联人,典型的混血美女,差不多有一米八高,体型健美强悍,一双大长腿,走去路来风快,本来她扎着一根粗粗的大辫子,为了方便骑马,就把辫子盘在头上,配上她肩上挂着的一挺轻机枪,使她看上去美艳而又剽悍。
二凤也拿过望远镜看了一下,她说,“前面应该有一个伐木场,这些车是专门运木头的。”
二海从二凤手里拿过望远镜又看了一下,那三辆拉木头的车已经去远了。他放下望远镜说,“我们去伐木场侦察一下。”
三个人骑马往前面走了十几里,果然就看见了一个伐木场,有几间木屋,一个堆放木材的场地,还有吊装设备。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小型的伐木场。
二海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也没有说什么,把望远镜交还给欧阳慧之后,就骑着马返回密营,三个女兵骑马跟在后面。
回到密营之后已经是天黑了,吃了饭之后大家就睡觉。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打猎,挖参,采蘑菇,摸鱼,砍柴,过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日子,虽然与世隔绝,但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倒也快活。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天天吃野果,烤肉,想吃煮的东西都没有锅,粮食也没有,盐也没有,这样的日子开始还可以,时间一长就不行了,欧阳慧就和大家一起商量说,“我们得想办法搞点粮食盐巴这些,锅碗瓢盆也必不可少,我们总不能像野人一样一直这么下去吧?”
九姨太就问她,“你有什么办法?”
欧阳慧说,“前几天出去看见一个鬼子开的伐木场,我们去打他一下,弄点给养回来。”
大家听了就都看着二海,等他拿主意。
二海说,“我一开始就想打伐木场,可我们只有十个人,而且九个女的,我怎么能让你们去冒险呢?”
二凤说,“我们又不是没有打过仗,难道还怕死么?”
二海说,“强攻显然不可取,只能智取,可我们对伐木场的情况一无所知,这仗怎么打?”
大家就都不说话了,都在思考这件事。
这时云芳说,“让我去吧,我先混进去看看他们有多少人,多少枪,各方面情况摸清楚了之后再说。”
“这样行么?”二海有点担心地问。
“伐木场差不多都是男人,我冒充窑姐去赚钱,没有人会怀疑我的。”云芳显得很有主意的样子。
二凤看着她说,“云芳姐,你真的愿意去啊?”
云芳说,“我是嫁过人的,还有过孩子,已经是过来人了,黑虎队那么多人打鬼子牺牲了,他们连命都舍得,我还怕什么。”
“那你的男人和孩子呢?”玉儿问。
“我一家人原先住在村子里,我男人种地赶车,鬼子归大屯,把我一家人赶到大屯里去住,我家的大车被鬼子征去拉东西就没有还回来,地又不让种了,没了活路,我男人去给鬼子修工事防苏联人,可一去就没有回来,听说已经死了,我带着孩子在大屯里住,鬼子给我们吃那种黑窝窝头,孩子营养不良死了,剩下我一个寡妇。”云芳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但在场的女兵们,都已经眼里含泪,大家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大姐,却有过这样辛酸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