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清一身灰白色抿襟长衫,被他坐的有些皱皱巴巴的。他也不去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就这样大踏步出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大奶奶站在门口旁边,他的心里有些发怵,见大奶奶没言语,这才继续踏步往前。 “清儿——”大奶奶颇为不赞同地喊了他一声。李云清一听大奶奶的声音如此温和,并没有半点要发脾气的迹象,顿时恶向胆边生,胳膊向上一指,大吼着:“从今天起,谁要是再逼着我吃药,我就死在谁面前!” 他仗着自己是嫡长子,仗着自己如今有病在身,无人敢与他一般见识,脾气愈加大起来。气哼哼地出了屋子,也不套件外衫。 秀娘擦干眼泪追了出来,就看到李云清已经出了大门。她有些发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奶奶在旁边推了她一下,说道:“别傻站着呀,还不快些去跟上你的男人?” 不管怎么说,不管李云清多错,他都是李家的嫡长子。秀娘只是媳妇,对媳妇和对嫡长子的态度那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一路上,李云清头也不回一下,大步流星朝前走着。秀娘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也不说话,就是这么跟着。 李云清倏地停下,转身狠狠地看着秀娘。秀娘也赶紧停下,站在他不远的地方,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李云清面对她的柔情,想要发脾气都没办法,只好转身速度更快地朝前走。 但不管他走的多快,秀娘在身后跟得有多辛苦,她都是努力地追着、跟着。 李云清再次停下脚步,彻底的要发怒了。他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为什么她总是跟在自己的后面? 嘴里咆哮的话尚未来的及出口,李云清忽然瞥到李云睿手里提着礼盒从另外一个巷子里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忽然嘴角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伸手轻轻朝着秀娘招了招。 秀娘自然也看到了李云睿,本不情愿到李云清的身边,奈何他是自己的男人,男人的话她就该听。于是,她缓缓走到李云清的面前,表情有些躲闪。 李云清斜睨远远巷子里正走过来的李云睿,缓慢地执起秀娘的手在胸前,柔声说道:“秀娘,你怕我吗?” 秀娘不知李云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无辜地看着他。 “秀娘,不要怕我。你是我深爱的女子,我是你的男人,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李云清的这些话,李云睿听得真切,站在原地也不好上前。直到李云清说完,拉着秀娘的手,面带柔情微笑看着她,拉着她的手一路走到自己面前,才打招呼。 “云清,你出来了。” “嗯,我带秀娘出来走走,免得她总是在家里呆着,闷得慌。
”李云清满脸都是幸福的笑,似乎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出来走走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秀娘心里对李云清如此作假有些不满,故在一旁不肯开口说话。但她更不敢去面对李云睿的视线,只好低着头,装作一切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李云睿也不愿将话题停留在此,便询问了李云清家里是否有人,李大爷是否在家。李云清爽快地答了一声,却有些不解李云睿找自己父亲有什么事情。 李云睿便告知两人他当日在祠堂有些话说的不太符身份,要登门去赔礼道歉。秀娘顿觉李云睿愈加的高大起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露出钦慕的眼神。这一切看在李云清眼中,很是不爽。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秀娘,忽然欺身上前,用手臂将秀娘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低着头缓缓地凑近她的红唇。看着秀娘害怕地向后躲闪,李云清表情愈发阴鸷起来。 “别怕,我说了,今天要好好待你,哪怕你和云睿眉来眼去!”他刻意加重后面那句,秀娘听了一阵委屈。她连视线都没和李云睿对上一眼,怎地就被李云清说成了眉来眼去!她心中委屈,又不得发泄出来。而李云清说完这些之后,冷哼一声独自一个人离开,将秀娘一人丢在原地。 李云睿心情复杂,一路来到了李大爷家宅子。
将带来的礼盒交到菡笑手中之后,面带微笑对闻声赶出来的大奶奶和李大爷打着招呼。 李大爷听闻李云睿登门,刻意回去换了衣服,套好了外衫。青蓝布衫子外面特意加了一个宽腰封,虽然他没有什么身材了,那腰封加上去之后,到也是与平日不同了。 李大爷心情好,态度也自然好起来,一个劲儿地让李云睿坐。李云睿温声拒绝,只是在堂下站着。 李大爷见状,也不多让,与大奶奶分坐两旁,拿捏起来:“云睿啊,老话说的好,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业,不知言无以知人。你今天来能给我赔礼认错,就说明你不枉是夫子门生……” 大奶奶眼露赞赏之光,看着李云睿的目光格外慈爱。李大爷又对大奶奶说:“还是云睿知礼呀!他是一个真正明白善恶的正人君子。” 李云睿自谦地回答:“世昌叔高抬云睿了。” “不不不,一点都没高抬你。”李大爷今天是很满意,这面子有了,他也满足了:“云睿啊,不是我说。
咱们前后李家老老少少的读书人加在一起,能够真正称得上君子二字的,一共就两个人。云睿,你算是一个!” 大奶奶瞥了李大爷一眼,李大爷犹不为知地继续说着:“另外一个,自然就是你世昌叔我了。” 他到也不自谦,话音落,顿时引得大奶奶好个不满。 李云睿只是笑笑,知道李大爷对于是否真正地道歉并不放在心上。他要的只不过是这么一个过场,要的只是这个虚幻的面子。因此说话更加谦恭,使劲儿抬举着李大爷。 “云睿不敢和您老相提并论。” “那是……”李大爷乐呵呵地刚要应承下来,就见大奶奶终于忍不住地敲了敲桌面,伸手指了指脸皮,毫不留情地讽刺着:“真不知道害臊。” 李大爷扁了扁嘴,大奶奶却根本不给他留情面:“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夫子门生,连最起码的谦恭都不懂,还妄称什么君子!” 李大爷心情好,也不在意大奶奶说什么。呵呵笑着站起身,来到李云睿的面前,让李云睿回去转达,关于开山冲茶这种利民的事儿,他以后是不会再反对了。
更是让李三爷派人把茶种赶紧送过来,挑选个黄道吉日去禀明祖宗,好开山种茶。 原本他极力反对的,认为对祖宗不恭敬的事情,如今因为李云睿的登门赔礼而变成了利民的事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马上就要开始。 李云睿没想到自己来一次竟然有这么大的效果,心里比谁都要高兴。连声道谢,喜形于色。他不便久留,还要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给父亲知道,便赶紧告辞了。大奶奶知道他心里惦记什么,也没留他,只是让他给家里带个好,便让他回去了。 此事便如此定了下来,消息传到李三爷那里,他也是喜逐颜开,赶紧吩咐人把茶种送去,便开始翻看起黄历来。后又派人和李大爷商议了几次,最终选了黄道吉日,确定了日子。 这一日,天有些阴,却并未减少李氏一族族人心中的热情。李大爷和李三爷还有族老们以及族人代表们纷纷齐聚祖宗祠堂内,李大爷焚香净手禀告了祖宗后,走出祠堂内院,穿着那一身代表掌祠人身份的金黄色褂子,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众人。
围观的人不少,这都是两族的代表,心系开山种茶这件事情,早早就来到祠堂这里等着了。 李大爷扫视一周,朗声开口:“各位父老乡亲,承蒙祖上福荫,留下祠山千亩,供我等后辈享用。从今日起,凡我李氏子孙按族规、按人丁劳力上山开山种茶,共创致富之路、共享祖宗福荫——” 李大爷每说到祖宗的时候,便会双手拱起朝着祠堂方向拜一拜,这份那话说下来,这件事情也就这样成了定局。 这是大事,就连不久之前去湛洲府忙碌的李云松也特意赶了回来,不但送回了茶种,而且把修祠堂的捐银也给带回来了。不过李大爷眼下担心的不是钱,这银两已经由乡亲们捐得差不多了,他现在难得是这有了钱,祠堂怎么个修法。 对于这样的事情,李云松多了个心眼,并不说出自己的意见,而是一切都以李大爷为主。他们已经对李大爷的脾气了解得透彻了,他凡是喜欢要面子,喜欢说的算,那就让他一个人去操劳就是了。需要钱财和人力,后李自然会提供且义不容辞,至于动脑筋的事情,就不肖自己人去苦恼了。
李大爷自然也苦恼,整个湛洲府,但凡他知道的又名有望的大家族都在修祠堂,可这修来修去的,钱财花了不少,却没有修出什么新面貌来。因此,李大爷心中以为,自家修葺祠堂,那就要不修则已,一修就必须要独树一帜。 对于他的这空话,李云松尽可能地拍着马匹,不是夸赞李大爷想法独特便是说他眼光独到,说的李大爷心花怒放,却最终依旧没有实施的办法。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大爷是越想越开心。这边美滋滋的正沉浸在美好中,那头李蓉薇老远地喊着他跑到祠堂来找他了。 “爹,你快回去吧。” 李蓉薇对于祠堂有一种深恶痛绝的厌恶,一切起因则是因为身为女人不能进入祠堂,因此她从小就不喜欢这里,要不是有要紧的事情,她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找李大爷。 李大爷心里慌了一下,赶紧询问是怎么回事。 “我哥说要走,奶奶和嫂子都拦不住他,让你快回去呢!” 李蓉薇急得直喘,这一路跑上山来,几乎要累得上不来气。已经顾不上身边还有后李家的人在了,赶紧把家里事情解决了才是真的。 李大爷赶紧往回赶,李云睿跟上去几步,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又生生止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