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场战役,云州军连连失利,细作传出的消息似真似假,梁长殷由此判断,潜伏在北翟军中的细作恐怕已经被发现了,不能再依靠他们传递的消息。
他还不知道,围攻云州的北翟军主帅已经换掉了。
北翟军一改完颜哲的投机风格,大军压境,将云州城围个水泄不通。梁长殷向迦陵关连发了好几封求救信,却杳无音讯。
北翟军围而不攻,是想等云州城弹尽粮绝,最后再一举攻破。
不能让北翟军的计划得逞!
这一回,梁长殷派出自己的亲信侍卫韩九亲自送信。
另外,他还发出了十几封假的求救信,故意夸大云州城现阶段的困境,引诱敌军来攻城。岂料北翟军根本不上当,依旧每天到城门外摇旗呐喊。
阿碧萝甚至还挑选了十几个嗓门大齐语好的士兵,每天拿着传话筒在云州城外轮番骂战。骂大齐天子梁文翊,骂云州城主将梁长殷,变着花样绝不带重复的各种谩骂,从八辈祖宗到子孙后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城楼上的士兵无不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下去将那些北翟兵碎尸万段,但梁长殷却是一副任他随他不管他的态度,叫他身边的将士空有愤恨,无处发泄。
梁长殷说道:“敌人就是要故意激怒我们,切勿让北翟军有机可趁。”
半个月过去了,云州城内粮草告罄,北疆的风雪也越来越猛烈。期间梁昭两次派兵襄助云州,却都在半路被北翟军阻截,损失惨重。大齐一方也算是看明白了,北翟对云州围而不打,一方面是等待云州弹尽粮绝不战而降,另一方面就是为伏击援助,削弱红袍军和北苑军的力量。
转眼已是寒冬腊月,院子里的梅花开得鲜艳。天气难得放晴,也难得北翟军没有在这一天有任何动作。
午后,叶小蓝在院子里练习刀法,鲜红的梅花花瓣随着刀影纷飞舞动,衬得她一袭白衣,翩若惊鸿。
梁长殷在花门前站了许久,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走进院子,望着叶小蓝身若游龙的矫捷身手。
叶小蓝收刀回鞘,见梁长殷一脸凝重,问道:“有事?”
梁长殷望着她如星辰一般的眼眸,手捏紧了,然后又放松,缓缓说道:“今天夜里,我让韩九送你出城,你到迦陵关去,告诉梁昭我的计划。无论如何也要在开春之前,再筹集一批军粮。”
叶小蓝间梁长殷终于肯派给她任务了,十分高兴的搂住梁长殷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盈盈的说道:“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梁长殷将一封用火漆封好的密信交到叶小蓝手中,“你好好准备一下,今晚就出发。”
“好。”叶小蓝点点头,然后就回房开始收拾东西。
梁长殷看着她的背影,终于露出一抹微笑。
当天夜里,就在叶小蓝离开之后,梁长殷就派出一支敢死队奇袭北翟军的粮草大营。
夜色长长,火光映天,远在百里之外的叶小蓝也看得非常清楚。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可是韩九却说,必需尽快赶到迦陵关搬救兵,否则云州危矣。叶小蓝不敢耽搁,只能加紧催马。
等到叶小蓝好不容易赶到了迦陵关,东方既白,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帅帐内,梁昭看完叶小蓝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后,却突然命人将叶小蓝抓了起来,说是叶小蓝盗窃军中财物,要将她送回昭阳城治罪。叶小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梁长殷是故意支开她,在她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背水一战了。
“不,我不走,我不会离开,梁长殷你休想甩掉我!”
叶小蓝怒喝道,内力迸发,赫然挣开押住她的左右护卫,夺过掉在地上的柳叶刀,霍地冲出帅帐。
岂料梁昭的身后突然冲出一条黑色身影,御龙翻天掌蓦地出手,狂然袭向疾奔中的叶小蓝。
叶小蓝赫然转身,身子急急往旁边让开,雄浑掌力堪堪与她擦身而过,嘭的一声,打在了前方的木架上。
咔嚓——
木架断裂,架子上的火盆哐啷坠地,任寒风卷起残存的炭屑。
“诸葛云!”
叶小蓝瞪大眼珠,她怎样也没有想到,阻挡她的人会是诸葛云,她曾经的首领!
“我是不会走的,请武昭侯成全!”叶小蓝朗声道。
梁昭心里有些难过,因为他当初在随园第一次见到夜流火的时候,也曾心动过,但他是个理智大于感情的人,时间久了,也就忘却了。
“你求我,我便告诉你,怎样救临王!”梁昭不急不缓的走出帅帐,目光灼灼的盯着叶小蓝说道。
叶小蓝毫不迟疑,弯曲膝盖,立即跪下,道:“求武昭侯营救临王!”
梁昭微微轻叹,女人一旦动了感情,就不再是完美的杀手,但也能因此变成一根比以前更加尖锐的利刺。
梁昭转身又入了帅帐,道一声:“进来。”
叶小蓝抬起头,见诸葛云已经进了帅帐,于是也起身走了进去。
梁昭屏退左右,偌大的帅帐中,就只有他、诸葛云、还有叶小蓝三人。
梁昭正色道:“此次北翟入侵的主帅是呼伦王,只要呼伦王一死,所有困境不攻自破!”
叶小蓝柳眉轻蹙,目光直直的盯着梁昭,“你要我去刺杀呼伦王?”
“有诸葛和仓庚配合你。”梁昭说道。
叶小蓝又看了看一旁的诸葛云,想起聂长青胸口上的御龙翻天掌的掌印,总是难以再信任他。
梁昭见叶小蓝有所迟疑,略带不悦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叶小蓝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梁昭,道:“我想知道,在我寻找白龙宝藏之前,袭击聂长青的人到底是谁?”
诸葛云面不改色,梁昭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甚至是愤怒。
“有人偷了御龙翻天掌的秘笈!”梁昭解释道。
叶小蓝不曾想竟然是这样的原因,可她还是怀疑。
梁昭面色微沉,冷冷说道:“既然你不相信本侯,这项任务你也可以拒绝!”
“不,我接受!”叶小蓝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她没有“一切为了大齐”的崇高理想,但是为了梁长殷,她愿意冒这一次险。
梁昭给了她一大摞关于呼伦王的资料。
原来呼伦王名叫呼延保,本是北翟草原上一个强大部落——呼伦部落的首领。十三年前被完颜部落打败,从而归顺完颜部,成了完颜王手下第一悍将。
而当时的完颜王,正是加冕之后的北翟王完颜澈。而现在的完颜王,则是北翟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完颜烈。完颜澈和完颜烈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叶小蓝曾经与她不止交过一次手,就是擅长蛊术的北翟第一公主——完颜阿碧萝。
呼伦王的军事才能卓著,却有一个普通男人都有的弱点,那就是好色。
叶小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她平时很少打理这张脸,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
就在铜镜旁,还放着一本发黄的旧书册,书的扉页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天魔音。
自从离开暗门之后,她就没有再使用过天魔音,希望还没有忘记怎么使用这一门功夫。
茫茫无垠的草原,已经被冰雪覆盖,即使偶尔能看见几丛衰草,上面也压着厚厚的积雪。一棵干枯的胡杨树出现在茫茫雪原之上。
嗷嗷嗷——
荒原上,十几只饿狼围在胡杨树下,垂涎的唾液顺着獠牙滴下,森冷的眼睛泛着光。
“救命啊!救命啊……”
树上传来女子惊恐绝望的呼喊。
就在雪地的另一头,一支马队徐徐前行。
“救命啊,救命……”
身着黑色水貂绒大氅的呼延保正弯弓搭箭,瞄准一匹落单的灰狼,隐隐约约听见女人的求救声。
呼延保抬起眼眸,视线尽头,看见荒原上孤独的胡杨树上有一个女人,而在胡杨树下,是一群灰狼。
在这战火纷飞的两国边境,来一场英雄救美,想必男人都不会拒绝,尤其是当被救的女人还是个拥有倾城之貌的绝色。
呼延保身边的将领赫连铁城担心道:“王爷,小心有诈!”
呼延保脸色微沉,颇为不悦,但也不得不承认赫连铁城说的有理。
胡杨树上的叶小蓝自然早就看到了呼延保等人,在喊声中融入了天魔音的功力,哭喊道:“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女人的哭声,无疑是对付男人的利器。呼延保原本还有一点迟疑,听到这令人怜惜的声音,立即下令射杀狼群。
几头灰狼倒下后,其余的狼登时仓皇而逃。
呼延保立即催马上前,树上的女子犹抱着树干瑟瑟发抖。
“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叶小蓝的声音虽然嘶哑,但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更能惹人无限怜惜。
呼延保施展轻功,将树上的女子抱下来,发现女人的身子柔软且冰凉。
“姑娘……”呼延保轻轻低唤了一声。
叶小蓝的眼睛一张一翕,缓缓地伸出手,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呼延保粗犷的脸颊的时候,却猛地垂下,就此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