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谢飒飒惊骇万分。
仓庚两根手指紧紧拈住刀刃,将之往外边挪去。
完颜澈目如铜铃,难以置信的盯着仓庚的手。若换了平时,完颜澈一定会对他这样的勇士肃然起敬,甚至封赏嘉奖,但是现在,这样英勇的男人却要带走他即将迎娶的王妃,这教他如何不怒!
“阿飒儿,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完颜澈道。
谢飒飒站在两个男人之间,仰起头,诀然道:“你要杀便杀吧!”
完颜澈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威胁道:“你这是在逼我对南齐展开全面进攻!”
谢飒飒眉宇紧蹙,心中纠结且挣扎。
仓庚忽然说道:“呼伦王已死,北翟军在迦陵关惨败,就算全面进攻,这场战役,北翟并无胜算。”
谢飒飒惊讶道:“呼伦王死了?”
完颜澈怒火直往脑子里冲,当即下令:“抓住他们!”
卫兵们无所顾忌,刀锋霍霍,飞冲上来。仓庚和谢飒飒都见惯了刀光剑影,却从没有哪次像今夜这样惊险重重。
突然,仓庚一把搂住谢飒飒的腰,叫了一声:“抱紧我!”
手腕上的袖弩登时射出,一条纤细而坚韧的绳索猛地钉在了高高的宫墙上。仓庚一连挽出十几朵剑花,脚掌往地面上猛地一跺,整个人腾身而起。
身后的箭矢疾疾如雨,仓庚将谢飒飒护在身前,刺眼的剑光如电如露,与箭矢相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休想逃走!”有人大喝道。
仓庚已经跳上墙头,回身抛下一颗烟雾弹。
嘭!
漫天浓烟,遮蔽视线,当浓烟散去之后,墙头上哪里还有仓庚与谢飒飒的影子。
完颜澈怒不可遏,大叫道:“给我追!”
王宫外的街巷一角,仓庚早已备好马匹和衣物,两人快马加鞭,疾疾往东南方向奔驰而去。王宫的卫兵也几乎同时追了上来。
还好仓庚在来之前,就已经将王庭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眼见着两人就要离开王庭,仓庚却突然催马拐进了一条小巷,拉着谢飒飒躲进了一家民宅的地窖里。
卫兵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
谢飒飒紧紧咬着唇,将仓庚背上的两支箭矢拔下来,用这地窖里早就准备好的烧酒绷带和止血药物,将他的伤口处理好。等做完这些,天已将明。
“我们现在怎么办?”谢飒飒问道。
仓庚撕下脸上的络腮胡子,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将脸上黑黝黝的药膏洗了下来。他从包袱里翻出两套寻常百姓的衣物,和两张人皮面具。
“北翟王一定会全城戒严,我们先躲一阵,下午跟这家主人的马车一起出王庭。”
谢飒飒惊讶道:“这家主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仓庚将他的长剑缓缓抽出一截,露出剑身上的一个飞鸟状的印记,说道:“这户人家的女主人的身上,有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印记,她是我们的人。”
谢飒飒眨眨眼睛,盯着仓庚的眼睛看了许久,她这才意识到,或许仓庚的身份并不仅仅是武昭侯府侍卫那么简单。
“如果我问,你会回答我吗?”谢飒飒忽然说道。
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仓庚却已经听明白。“我是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你还愿意跟我走吗?”他问道。
只有杀手才会行走于黑暗,至于其他的,他大概也不会多说。
谢飒飒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轻轻摇头,既然已经冲动了,就没有后悔这一说。
“只要你愿意,我就愿意。”她目光坚定的说道。
仓庚凝视着她澈静透亮的眼眸,忽然间这双眼睛无比璀璨,使得他情不自禁的向她靠近。
干燥的嘴唇轻轻贴在她的眼角,谢飒飒的心里好像装了一只小鹿,扑通扑通的一阵狂跳。
其实仓庚的心里也是一样。他努力吞咽了一口唾沫,忽然紧紧拥抱住眼前这个可爱的女人,这是他这一生中做的最冲动的一件事,也是最正确的一件事。
“你,还喜欢我吗?”仓庚低声问道。
谢飒飒想笑,又想哭,幸福来得太突然,感觉着一切都像是一个梦,但是紧紧拥抱着的身体,又是那么的温暖且充满力量。
“以后换我来说,飒飒,我喜欢你。”
一向不善言辞的仓庚,却说出了最真挚动人的情语。谢飒飒感动得眼泪簌簌直落,但是嘴角却一直是弯成了幸福的弧度。
害怕碰到他的伤口,谢飒飒只能抱着他的腰,但是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哪怕下一刻叫她死去,她也没有任何遗憾。
两人躲在地窖里卿卿我我,地面上的人却已经将整个王庭翻了个底儿朝天。
笃笃笃的脚步声响起,两人立即躲到一堆杂物之后。咿呀一声门响之后,地窖里亮起了火光,一个身材娇小的中年女人在油灯下显出身影。
“小鸟儿,小鸟儿……”
仓庚从杂物后现身出来,问道:“阿燕姐,情况怎么样?”
叫阿燕的中年女人摇头叹道:“王已下令封锁王庭,今天下午是出不去了。”
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所以仓庚并不感到意外。
阿燕眉毛轻挑,望着杂物堆后,笑问道:“你的女人呢?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绝色,会令你如此奋不顾身?”
仓庚的脸颊居然泛起了酡红,底气不足的道:“阿燕姐莫开玩笑。”
阿燕呵呵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初长孙无暇认识秋姑娘的时候可比你脸皮厚多了,你看人家现在不是也过得好好的。”
论脸皮,仓庚可比不过长孙无暇,想当初暗门几大金牌杀手之中,就数长孙无暇的武功最高,脸皮最厚,心最腹黑。
“好了,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做?”阿燕正色问道。
仓庚也不知道怎么办,他还没有想好,但总归是要离开的。
阿燕想了想,说道:“王庭南门向东五十丈的叶赫巷,巷尾有一个地洞,是我五年前来王庭的时候挖的,今天天黑之后,你们从那个地洞离开。地洞外是一个马场,你回大齐之后,记得帮我跟首领说,我没有忘记他,永远都记得。”
仓庚蓦地抬起头,紧紧盯着阿燕,她的眼睛晶莹明澈,好似那十五之夜的皎洁月光。是的,仓庚还记得,年轻时候的阿燕姐也是个姿色出挑的美人,只可惜天意捉弄,她来了北翟,没能与他继续走下去。
阿燕离开之后,谢飒飒才从杂物堆后面出来。
“她就是这家的女主人?”
仓庚点点头,“她是我们的人。”
“你们是谁?”谢飒飒疑惑道。
仓庚难得露出一个微笑,道:“你不要管了,只要完成侯爷最后交代的事情,我就是你的人了。”
谢飒飒脸颊微红,这句话虽然说得没脸没皮,不过她喜欢听。
“还有啊,她为什么叫你小鸟儿?”
“因为我叫仓庚,仓庚就是一种鸟。”
采蘩祁祁,仓庚喈喈……《诗经》之中,仓庚还真的是一种鸟。
夜幕降临,又是一个无风无月的恼人冬夜。
两人戴上人皮面具,换上最普通的北翟牧民服装,在阿燕的带领下,躲开卫兵的搜查,来到南门叶赫巷一棵老杨树对着的墙角下。
拨开杂乱的衰草,一块陈旧的木板出现在他们眼前。
正当两人撬开木板,准备进入地道之时,巷口处又传来卫兵搜查的声音。
阿燕道:“我去挡着,你们赶紧离开!”说毕,阿燕就将仓庚的头往地道下一按,盖上木板和衰草,然后就急匆匆的往巷口走去。
两人离开王庭,来到马场,随便牵了两匹马,就一路向南,星夜疾驰。
然而北翟与大齐边界,最后一场战役也已经结束。
呼伦王死后,完颜烈与阿碧萝都不甘心就这样被齐国打败,阿碧萝全权接管呼伦王的兵马,完颜烈也全面放弃从长燕山入侵南河的计划,两人在云州城组织了一场大决战。
历五天五夜,双方各自集合了所有的优势兵力,原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一场战,没想到却被梁昭来了个釜底抽薪,趁着完颜烈和阿碧萝的注意力都在云州的时候,抽出了五千骑兵的兵力,直接袭击了他们的大营。
战争结束了,完颜烈和阿碧萝不得不撤兵退到百里之外。
三天之后,塘报也送到了北翟王完颜澈的手里,自从接到呼伦王遇刺的消息,他就已经猜到,这一次战役,他们是彻底输了。
梁昭、梁长殷等人班师回朝,兴帝亲自率百官出城迎接,并且下旨举国欢庆,大宴群臣。原本在长燕山打游击的谢国增,被封为镇北大将军,接过了镇守迦陵关的大旗。梁昭也从武昭侯一跃成为了昭王,并统领兵部,掌握天下兵权。
然而梁长殷身为皇叔,本已位极人臣,兴帝无从封赏,除了寻常的金银珠宝之外,竟然以皇叔子嗣凋敝为由,赏赐了他二十个美女。
梁长殷欲哭无言,甚至觉得兴帝是为叶小蓝之事故意为难他。然而兴帝是真心心疼他的皇叔,已近而立之年,府里却没几个女人,寻常的富贵人家都三妻四妾美姬无数,更何况他堂堂王爷。
就在梁长殷等人回朝后的第二个月,北翟的使者也顺利抵达昭阳。而使者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