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青第一次离开神农门的时候,他才十五岁。
师父离世,神农门后继无人,两位隐世长老将掌门戒指交给他,叫他下山去寻找他的大师兄。然而聂长青并没有见过大师兄。他自幼体弱多病,一直在两位长老处治疗休养,病好后才回到师父那里,那时候,师兄们都已经下山历练去了,神农门就只剩下他一个弟子。
他的师父姬无邪一生中收过四名弟子,二师兄白若罔修炼邪术叛出师门,三师兄柳叶深也被他害死了。师父在世时时常说起,他们四人之中,就数大师兄的武功最高,医术最好。聂长青很不服气,他自认为已经完全继承了师父的衣钵,绝对不会比大师兄差,趁着这次下山,正好可以与大师兄好好切磋切磋。
聂长青并不知道大师兄的姓什么,师父和长老提起他时,都叫他阿敬。但是没个神农门弟子都拥有一把代表身份的玲珑秀刀,只要找到玲珑秀刀,就能找到大师兄。
常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神农门中,刚刚下山的时候闹出了不少笑话。
他从未见过这么过的人,从未见过这么繁华的街市,也从来不知道人心叵测。
“您好,请问您认识阿敬吗?”
行人摇摇头,聂长青又把玲珑秀刀拿出来给他看,“那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刀?”
“没见过。”
聂长青道了谢,又问下一个人。
街上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那个人不会是个傻子吧?”
“不傻也呆!”
“唉哟,真是可惜,看他生得唇红齿白的,却是个呆子!”
“……”
那些人的议论声,聂长青都在耳里,但是他并不在意,继续寻找大师兄的下落,逮到人就问。
一个生得贼眉鼠眼的矮个子男人突然走到他面前,道:“小兄弟在找阿敬是吗?”
聂长青欣喜万分,“你认识他吗?”
矮个子男人笑眯眯的说道:“不认识。”
聂长青有些失望。
“不过有一个地方,很可能会有他的下落,我带你去。”
聂长青眼中又亮起了光芒,当即就跟着他去了。
那人将他引到一栋热闹的阁楼中,舞乐和欢笑声充斥耳膜,让聂长青很不舒服。不过这里人这么多,说不定真的能找到大师兄的下落。
矮个子男人请聂长青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然后送来了一杯茶。
“小兄弟先喝一口茶润润嗓,我这就是找人,他呀是我们柳镇的大户,什么都知道。”
“多谢大哥。”
矮个子男人离开房间后,聂长青端起茶杯准备喝,却闻到一股迷药的味道。聂长青是谁,堂堂神农门姬无邪的弟子。他当即就摔了茶杯要离开,谁知门窗竟然都被锁住了!
过了一会儿,门锁忽然被打开,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
那胖子一看到聂长青,眼睛都直了,当即一个饿虎扑羊,向聂长青扑来。聂长青被吓了一大跳,抬脚就将胖子踹飞出去,然后跑出房间。
“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胖子愤怒的大叫道。
聂长青疾疾奔逃,谁知走廊的拐角突然走过来一个人,聂长青正好回头看追赶他的恶仆,一个不留神就与那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衣着光鲜,穿着淡蓝色的袍子,面容也极其俊朗。
“抱歉。”聂长青说了一句,连忙绕到那人身后,准备逃出这栋阁楼,谁知那人却突然拿住他的手腕,扣住了他的脉门。
“撞了人,一句抱歉就想走吗?”
这时候,追赶聂长青的那群人也追了上来。
“这位公子,这个人得罪了我们老爷,烦请公子不要插手!”
蓝袍公子搂住聂长青的肩膀,道:“他是我朋友,你们确定要得罪我?”
一旁的小厮拉了拉为首一人的衣袖,低声提醒道:“他是赛扁鹊,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那人一听,脸上立即涌起惊恐之色,连忙道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他是公子您的朋友,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们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多谢你,你真是个好人。”聂长青道。
“好人么?”淳于敬微微轻笑。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次愉快的见面。
淳于敬将聂长青送出勾栏。
对面的巷子灯火如昼,而这边却是漆黑一片。
聂长青道:“谢谢你帮我,对了,你认识阿敬吗?”
“阿敬?”淳于敬觉得这个称呼好亲切,以前师父也老这么叫他。
他摇摇头,微笑道:“不认识。”
“哦,好吧!”聂长青有些失望,他初入江湖,什么都不懂,茫茫人海,真不知从何找起。
“那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人医术非常厉害,武功也不错,用一把玲珑小刀。”
淳于敬愣了愣,他说的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吗!
“你找阿敬做什么?”
“挑战他!”聂长青满怀朝气的说道,漆黑的眸子即使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
淳于敬忍不住笑起来,“挑战他?你要挑战他什么?”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告诉我,江湖上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聂长青道。
淳于敬托着下巴,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小少年。他一袭青衫,模样十分清秀,右边眼角还有一点浅浅的痣,若是再长两岁,一定能迷倒不少姑娘。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淳于敬故意为难他道。
“我叫聂长青,兄台怎么称呼?”这个时候的聂长青还没那么多心眼,别人问,他就答。
真是一张白纸啊!淳于敬心中感叹。
“你可以叫我淳于。”
“蠢鱼?”聂长青念了一遍,一脸惊骇的盯着淳于敬,怎么会有人取这样的名字?
虽然淳于敬没怎么听清楚,但从聂长青的表情也能看出,那不是什么好话。
“是淳于!”
“好的,蠢鱼大哥。”
淳于敬扶着额头,一脸黑线。
聂长青却扬起笑容,继续说道:“蠢鱼大哥,现在你能告诉了吗?这对我很重要!”
淳于敬道:“昌阳郡南的无尽山里,有一个叫神医谷的地方,如果你要找江湖上最赫赫有名的大夫,到哪里去准没错。”
“神医谷,哈,多谢你!”聂长青拱手作了一个揖,然后转身就离开。可没走几步,他又折返回来。“敢问蠢鱼大哥,昌阳郡在哪里?”
淳于敬真的被这个小少年打败了。
“正好我家就在昌阳郡,我与你同行吧!”淳于敬无奈道。
客栈里只剩下最后一间卧房,这真是一个老套的戏码,但相对于去挤大通铺,淳于敬毫不犹豫的付了房钱,免得这最后一间也被人抢了。
聂长青默默计算了这一宿住宿和吃饭的银子,趁着淳于敬睡着了,偷偷塞进他衣服的口袋里。
淳于敬并没有睡着,他与聂长青不过萍水相逢,虽说聂长青表面上看是天真的可爱,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会不会是那个人为了夺取神农秘笈,故意派来接近他的!
淳于敬悄悄的凝气于指,只要聂长青翻动他的东西,他就立即对他下手!
聂长青放好了钱,就立即躺回床上,闭目休憩。淳于敬睁开眼睛,看着脚那一头渐渐熟睡的小少年,心中涌起一股歉意。
突然,淳于敬的目光猛地落在聂长青脖子上的那枚戒指之上。
那是神农门掌门的信物,怎么会在他的手里?难道说……
师父,他出事了!
夜色沉沉,一抹刀光撕破夜的沉静。客栈里,突然跳进六个黑衣劲装的蒙面杀手。
六名杀手悄悄靠近淳于敬所在的房间。
淳于敬蓦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还依旧熟睡着的少年,悄悄拔出了藏在鞋子里的匕首,握在手中。
窗边的黑影一闪而过,淳于敬知道,人已经到了。他一个人倒是不惧任何杀手,可是现在多了一个聂长青……
正当淳于敬踌躇思量,要怎样引开杀手的时候,聂长青已经苏醒过来。
他轻轻地摇了摇淳于敬的手臂,淳于敬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奇怪道:“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嘘,别说话!”聂长青示意淳于敬噤声,手朝外面指了指,“有坏人,小心点!”
淳于敬有些惊讶,原来他也是个练家子!
聂长青手指拈起一把十分袖珍的玲珑小刀,悄悄躲到柜子后面。
淳于敬看到他那把与自己别无二致的小刀时,就更加确定聂长青的身份了,因为只有神农门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的小刀。
哐啷——
黑衣杀手突然冲进来,刀剑齐齐向床上砍去。
“嗯,是空的?”黑衣人诧异道。
等他们转身之时,淳于敬凌厉的刀锋已经向他们的咽喉逼近。
这几名黑衣杀手的武功都不弱,几次闪避,躲开了淳于敬的杀招。而后又组成一套阵法,准备将淳于敬围杀。
聂长青突然从柜子后面跳出来,一刀扎进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动脉,那人痛苦不跌,一拳将聂长青打飞。聂长青借着去势,蓦地一个鹞子翻身,又稳稳落地。
淳于敬趁机突出重围,抓住聂长青的手臂,两人一路疾奔,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地,在确定完全摆脱黑衣杀手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聂长青还喘着气,问淳于敬:“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
淳于敬看到聂长青脖子上的戒指掉了出来,立即提醒:“快将你的戒指收好,千万不要被人看见。”
聂长青赶紧将戒指塞回衣服里,又奇怪道:“为什么不能让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