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暄，你说，我们出去历练一番可好？”赵菀筑基成功的次日，江蓠如此对凤梓暄说。
“都听篱姐姐的！”小凤梓暄一笑，轻轻点头。他笑起来的时候，目光总是格外的纯净，仿佛从雪山上流淌下来的雪水，澄澈得能照出人影来。
“要不要先回天灵山看一看，你谭叔叔应该也筑基成功了。”江蓠想了想，说道，“太玄门派过去的赵霖，总不能长住在天灵山。”
“篱姐姐，我不想回去给谭叔叔添麻烦了。而且，你若是回了宗门，只怕就得拜师了。那一连串的琐碎细务，更是繁杂，篱姐姐肯定不会喜欢。”凤梓暄说。
“也对，都依你！”江蓠也不想回天灵山，她不想拜别人为师是一个原因，回去之后，也没有办法解释凤梓暄的事情。
过去的三年，凤梓暄的修为涨得飞快。尽管从未服用过任何丹药，竟陵镇的灵力也相当稀薄，但他的修为仍旧像坐了火箭一般，蹿得飞快，这才三年，就已经到了炼气期十二层境界了。
据他所说，因为他修炼的功法对于大进阶时的悟性要求很高，大概会在这个门槛上停留相当长一段时间，但若是放到天灵门中，也称得上十分惊人了。
因此，在赵家的这些日子，他一直用匿灵诀掩饰着自己的实力。在外人看来，他就是炼气期四层的孩童，在同龄人眼里，算得上不错了，但也绝对没有到出类拔萃的程度。
准备了一番行囊，江蓠带着凤梓暄去向赵菀辞行。赵菀有点儿舍不得，但已经不像三年前一样，离了她就觉得手足无措了。
“江蓠，我打算回一趟天灵山。”赵菀说，“听说林修元也筑基了，真不知道究竟是走了哪门子的运道。哦，他和吴家那个吴蓉也要成婚了，我总得去瞧一瞧。”
“那么，小暄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向谭子奇解释？”江蓠问，“毕竟，对于所有人来说，你才是赵菀。”
谭子奇若是见了现在的赵菀，必然能瞧出她和三年前的区别来。如果他追问凤梓暄的下落的话，那可就更麻烦了。
赵菀笑了笑，说道：“我原本也是要和你商量这件事情的。我如今筑基了，和以前有点儿不一样了，这才太正常了，不是吗？至于秦喧，就说他半道上遇到了一位高人，被高人收为弟子，带出赵家了，你看如何？如果谭子奇逼问我那个高人的相貌，我便随口胡诌一番，如何？”
江蓠笑笑，道：“用不着胡诌，这样好了，如果谭子奇问你那个人是谁，你就说他姓凤，和小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他自称是小暄的远房亲戚，特意接了小暄回家。”
赵菀瞪大了眼睛：“那修为呢，这个应该怎么编？”
江蓠道：“就说深不可测好了，远非你所能看出来的。如果谭子奇还追问你别的事情，你就一律推说不知道。至于小暄对那个高人如何，就说小暄虽然没见有多高兴，但也没有反对。”
赵菀一一点了点头，应承下来，并未询问凤梓暄究竟是什么人。
倒是凤梓暄，若有所思地瞧了江蓠一眼，目光刹那间有点儿黑沉，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时温文雅致的模样。
辞别了赵府诸人，次日一早，江蓠便带着凤梓暄离开了竟陵镇。
如今恰好是太玄门开山门，收弟子的时候。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太玄门的所在地，太元城。
之所以要选择太元城落脚，其实还顾虑着那里是太玄门的家门口，凤清尘眼皮子底下的地盘，楚星璇就是在横行无忌，应该也不敢在那里乱来。
楚星璇敢在天灵山巧立名目，明目张胆地搜寻小凤梓暄的下落，难道也敢在太玄门这么干嘛？
当然，凤梓暄也是非常想去太玄门瞧一瞧的。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他纯粹是想看看，害得他江湖飘零，孤苦无依的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对于正道第一大宗门，他心里有一种执念。
当然，顶着一张和凤清尘像了七八分的脸过去，无疑是非常不明智的。在路上，他们特意寻了家店铺，买了一张能够改变容貌的面具。
这面具能遮掩金丹期以下修士的绅士探查，虽然有点儿鸡肋，但也聊胜于无。如果再寻到些好材料，细细铸造一遍，重新篆刻种种繁复阵法的话，应该能够将其威力大幅提高。
对于炼器一道，哪怕换了个身体，江蓠依旧能力平平。仔细算来，还比不上刚刚接触炼器不到一年的小凤梓暄。
自买下了这个********之后，他陆陆续续用本命真火折腾了将近半个月，终于在走到碧云城城门前时，对江蓠道，他已经把面具的隐匿能力提高到了元婴期以下修士不能察的程度。
这时候的太玄门中，只有两位元婴期修士。一个是掌门凤清尘，另外一个就是玉水峰峰主韩少初。
但是，有名的金丹期真人倒是不少，九霄峰的君羽、天枢峰的楚星璇，逍遥峰的赵东来，这时候都是金丹期的修士。
凤清尘即便看穿了凤梓暄的面具，也不至于对他怎么样，作为生父，凤清尘尽管非常不称职，却也绝对没到虎毒食子的地步。
而韩少初，他一贯是不爱管闲事的，只怕也会选择作壁上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从碧云城到太玄门，江蓠和小凤梓暄走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才抵达太元城。
这时候，江蓠仍旧是旧日模样，凤梓暄则就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容貌乏善可陈，唯气质温文雅致，颇为引人注目。
两人在太玄门中寻了个临时客栈落脚，等着三日后的山门大开，仙门选徒。
不曾想，当天夜里，他们所居住的客栈中，便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个模样普通的女修，身上的衣裳虽然干净，但质地却不怎么样。她似乎受了伤，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每走一步路，都忍不住抬手按住胸口，仿佛连喘息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
江蓠和凤梓暄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顺着栏杆瞧见了那个女修时，目光都凝住了。
“赵菀？”凤梓暄面色一变，眼中似乎有风暴涌出来，他低低道，“篱姐姐，难道他们寻到了赵家？”
“别急！”江蓠抬手按住了凤梓暄的肩膀，正想下楼，就见天空中一道遁光话落，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衣裳，容颜明艳地如同烈火的女修从天而降，落在了赵菀面前。
凤梓暄眸子里的黑色更见深湛了，身子开始细细颤抖，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人绝望的寒凉气息。
江蓠抬手将小凤梓暄揽在了怀里，隔开了他看向那红衣女修的目光。
她瞧得出来，那女修是金丹期修为，模样和后来的楚星璇一模一样，还还没有后来的白云庄庄主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妩媚，瞧着骄傲得如同一只小凤凰，透着骨子唯我独尊的气势。
果然是被凤清尘从小宠着长大的天之骄女。
江蓠寻思将凤梓暄带离了栏杆，回到自己的房间。顺着窗子向外看去，恰见那红衣女修围着赵菀转了几圈，眼神有点儿困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菀似乎吓坏了，身子一软，居然直直向着地上跌去。
楚星璇也没想到，自己猜不过说了一句话，这女修就开始往地上摔。这人来人往的闹市里，让人家瞧见了，只怕还以为她仗着修为欺负人家呢！
她伸出手，扶了赵菀一把，皱了皱眉，从衣袖里取出一粒丹药，扔进了赵菀的口中。
而后，一手提着赵菀，身形轻晃，转瞬间消失在原地，应该是用了瞬移的身法，离开了这一条街市。
“看样子，她没有为难赵菀的意思。”江蓠低低道，“小暄，等进了太玄门，应该还有机会再见面，问清楚赵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赵家真的发生了什么，一想起这个问题，她也觉得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篱姐姐，我认得那个女修，你想必也认出来了，她就是楚星璇。”
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凤梓暄就已经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从方才阴沉得吓人，到现在从容雅致，不能不让人称奇。
“你打算怎么做，还要去太玄门吗？”江蓠问。
“当然要去！”凤梓暄眸光中掠起一阵风暴，声音却极其清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总要有个了结，我才能安心。你会陪着我，对吗？”
“当然！”江蓠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头，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轻声道，“我一直都在！”
“多谢蓠姐姐，幸好有你在！”凤梓暄轻轻一笑，如同后来的他在太玄门里惯有的笑容一样，内敛，含蓄，清淡，温和，却又带这种说出口的偏执。
此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脉脉落在两个人身上，勾勒出一双修长的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