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身上穿的也是一件儿黑底色的衣裳，只不过衣服上绣的是黄色的万字图案，还有一团团的菊花。女人的衣服穿的很厚实，她扑倒那个小孩儿面前一下抱住了他，轻轻的摇晃着。那小孩儿的脑袋本就转了个大圈儿，脖颈链接处已经很脆弱了，哪里经得起女人这样的折腾？
只听咯吱一声，小男孩儿的脑袋又晃了晃，几乎快要掉到地上了。那女人丝毫没有察觉，还在抱着那个孩子拼命的摇晃着，像是要把它叫醒。女人的身子不断的颤动着，她身上穿的一层层衣裳发出沙沙的声响，衣服很厚实，看上去足有八九件儿之多。
白一生看到那个女人搂着小孩儿的手呈黑紫色，手指末端还生着十根长长的指甲，虽说这女人的动作也很僵硬，但她应该不是纸人。白一生想起小时候曾听爷爷说过，人入殡的时候穿的寿衣的都是黑底儿的，人的年龄越大，要穿的寿衣件数就越多。
夭折的小孩儿只需穿一件就够了，像这个女人一样穿八九件儿寿衣的，肯定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了。这个习俗并不只是封建迷信，因为死者年龄大要祭拜它的人也多，所以要在家里停放的时间就长。这人一死，冬天还好说夏天的话不出两天就会腐烂。人身体里的水分都会透过皮肤渗出来，如果不多穿几件儿衣裳恐怕尸液就会顺着棺材的缝儿滴滴答答的撒一地了。
不过这老女人身上的衣服都还比较干爽，她的皮肤看起来已经风干了，应该不是简单的土葬，而是被人用特殊的方法炮制过。“伢子，伢子… …”那具老尸不断的喊着那小孩儿的名字，它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摇动小孩儿的力度也越来越大。终于，小孩儿脆弱的脖颈不堪重负，咔吧一声断裂了。
它的脑袋轻飘飘的掉到了地上，冲白一生滚了过来。脑袋掉地上之后小孩儿好像也清醒了过来，它挣扎着爬起身来冲白一生跑过来。白一生厌恶的将那颗脑袋一剑扫开，那颗煞白的脑袋滚落到小孩儿的身旁，它拾起脑袋来抱在怀里，很是高兴的咯咯笑了起来。
老尸走到小孩儿身旁，将小孩儿一把抱了起来，转身朝前走去。此时白一生才看到了老尸的脸。她那张脸收缩到不到巴掌那么大，一双眼珠儿早已经揽了个干净，成了两个微微凹陷的洞。老尸的鼻子还算完整，鼻梁很高，下面是一张皱皱巴巴的嘴。透过她微张的嘴唇能隐约看到里面的几颗暗黄色的牙齿。
老尸风干的彻底，她的皮肉已经收缩的如同骷髅一般，每走一步骨头都会摩擦发出好像锯木头一样难听的咯吱声。老尸越走越快，转眼间就要消失在黑暗中了，白一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他提起揜日轻轻的跟在那只老尸身后，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黑压压的全都是尸体和纸人！
那些尸体整齐的排列在路的两旁，仿佛在对白一生和那老尸夹道欢迎一样。老尸抱着小孩儿很快的朝里走去，走了大约十来米，前方竟出现了一点光芒。那是一扇雕龙画凤的大门，门是用上好的红木雕琢而成的，木门上半部分完全镂空，从门里面隐约透出些黄色的光芒来。
木门旁边站着许许多多的老尸，她们都一脸恭敬的垂手而立着，那具老尸将小孩儿放下，牵着它一并恭敬的站在一旁。这些老尸对白一生的到来完全没有半点儿反应，弄的白一生都有些不知所措。就在此时，那扇木门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乐声，那声音婉转悠长，听起来像是人在成亲的时候才会奏响的喜乐！
结婚的时候，难不成些老尸也按捺不住寂寞，想要两两配成一对么？白一生在心中暗自想着，就在此时，那扇门缓缓的开启了，从门里面飘出一团氤氲的雾气。雾气之中隐约透着红光，紧接着走出两个面容姣好的纸人童女。
童女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衣裳，手中执着一根金色的手手杖，手杖的顶端挑的很高，支撑着两盏红色的灯笼。灯笼的光洒在昏暗的洞穴里，给周围的石壁和老尸都镀上了一层诡异的红色。紧接着，又是两排童女缓缓走出，它们都穿着同一颜色的衣裳，衣着华丽非凡，手足制作的也很是精致，动作顺畅的如同活人一般，不看脸的话根本想不到她们会是纸人。
这两排纸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装了红色的小纸花，纸人儿一路走，一路撒着花瓣。纸人身后是匹马，马拉着一辆鸾车。鸾车应该也是用纸扎成的，车身雪白，车顶的四个角上都挂了五彩的小灯笼，在灯笼幽光的照应下整个车流光溢彩，好似琉璃玉砌的一样十分好看。
很快，车开出了大门，在门口停了下来。那辆鸾车上罩着一层淡淡的纱，白一生看不太清里面的人物，只能透过轮廓辨别出那是一个身着红色嫁衣的女人。女人静静的坐在车上，等车停稳之后她才抬起手臂，掀起了车前的那层薄纱。
那女人的手腕儿纤细雪白，皮肤和活人无异，只是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布满了纵横的伤痕，虽然那些伤已经痊愈的只剩下淡淡的印子了，但看起来还是很触目惊心。女人将薄纱别再了车身两侧，白一生看到那女人一头长发柔顺的垂在身侧，一双眼睛低低的看着自己搭在膝头的手。她的眼睛狭长眼角微微有些上扬，一双眼睛漆黑却很有神，仿佛浩瀚的星海都凝聚在她的一双眸子里。
女人脸上带着的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透过面纱，白一生隐约看到她脸颊左边生着大片的伤疤。那些疤痕很是狰狞，从耳后一直蔓延到女人的下巴上。伤疤呈紫红色，和女人洁白的脸产生了鲜明的对比，看着触目惊心。
“你… …”白一生望着那个女人，情不自禁的呢喃出了生。不知怎的，看着她白一生只觉得无比的熟悉，但又不知道究竟从哪里见过。
